陳明哲俯身的動作很慢,像是要把這個清晨的每一幀都刻進記憶里。
他能數清方臨珊睫毛投下的陰影,能看清她鼻尖上細小的雀斑,甚至能聞到她唇上殘留的牙膏薄荷香。
可就在雙唇即將相觸的剎那,世界突然天旋地轉。
最先消失的是色彩,戀人粉色的唇瓣褪成灰白,接著是視野邊緣出現鋸齒狀的黑斑,像被蟲蛀的照片般迅速蠶食他的視線。
耳邊響起尖銳的耳鳴,蓋過了時鐘的滴答聲。
“阿哲?”方臨珊的聲音像是從水下傳來,悶悶的,帶著不真切的回響。
陳明哲想回應,卻發現自己的舌頭重若千鈞。更可怕的是,他感覺不到四肢的存在了——仿佛有人突然切斷了大腦與身體之間的連線。
這不,在徹底陷入黑暗前,他最後的感知是自己正向前栽去,然後落入一個顫抖的懷抱。
方臨珊的病號服帶著消毒水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橙花香。
黑暗持續了可能只有幾秒,卻像一輩子那麼長。
他最先恢復的是觸覺,感覺到戀人的手正瘋狂拍打著他的臉頰,指甲不小心刮過他的下巴,火辣辣的疼。
然後是听覺,她帶著哭腔的呼喚由遠及近“阿哲!陳明哲!呼吸!你他媽的給我呼吸!”
他想告訴她自己在呼吸,可聲帶像被凍住了一般。
當視覺終于回歸時,映入眼簾的是那丫頭放大到變形的臉。她的瞳孔緊縮成針尖大小,額頭抵著他的,淚水正一大顆一大顆的砸在他臉上。
陳明哲這才發現,她整個人以一種扭曲的姿勢半跪在病床上,左臂死死環著他的後背,右肘撐在他耳側的枕頭上。
這個姿勢肯定讓她的傷口裂開了,因為雪白的紗布上正滲出刺目的紅。
“臨珊”他艱難地擠出這兩個字,喉間泛起血腥味。
方臨珊像觸電般彈開,左手卻仍緊抓著他的衣領“別動!”她的聲音尖得不像話“慢慢呼吸,對,跟著我的節奏”
可是,男人已經注意到她的嘴唇在發抖,下唇有一排帶血的牙印。她正在用左手數著他的脈搏,可手指抖得根本摸不準位置。
“兩分鐘,”方臨珊哽咽著說“你昏迷了兩分鐘。”
陽光依舊溫柔地籠罩著他們,仿佛剛才的驚魂從未發生。
陳明哲嘗試著抬起手幫她擦淚,卻發現自己的手指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這個認知讓他心頭一顫——作為醫生,他太清楚這種突發性意識喪失對化療患者意味著什麼。
“我沒事。”他強迫自己露出微笑,聲音卻虛浮得如同嘆息。
下一秒,方臨珊突然崩潰了,哭的稀里嘩啦“怎麼會這樣呢,到底是哪出問題了?”腦梗?心源性暈厥?顱內轉移?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阿哲,明天我們做個全身檢查吧?”
“不用,真的沒事,就是突然暈了一下我們就別自己嚇自己了,好嗎?”
“可是萬一”
後面的話,被她硬生生咬碎在唇齒間。男人看著她通紅的眼眶,突然意識到這兩分鐘對她而言是何等殘酷的煎熬。
一個醫生所有的專業知識在那一刻都化作了最可怕的刑具,每一種並發癥都在她腦海中輪番上演。
“對不起”他輕聲的說道。
話音未落,小姐姐搖搖頭,突然俯身抱住了他。這個擁抱很小心,避開他身上所有埋著管線的部位,卻又緊得讓他肋骨發疼。
他能感覺到她劇烈的心跳透過單薄的病號服傳來,快得像是要掙脫胸腔“小心你右手的傷。”
“是低血糖。”她聲音悶悶的,呼吸噴在他頸間“你昨晚肯定又沒吃多少東西吧?”
陳明哲聞言,並沒有拆穿她拙劣的安慰。其實,他們都知道,化療患者的突發性暈厥從來不是單一因素。
骨髓抑制、心肌損傷、電解質紊亂每一樣都可能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時,陽光慢慢移到床尾,照亮了地上的一灘水漬——那是方臨珊打翻的杯子。
這讓他突然想起暈厥前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她閉著眼楮等他吻她,睫毛在晨光中像振翅的蝶。
“剛才,”他聲音沙啞“我是不是差一點就親到你了?”
臨珊聞言,抬起頭,淚痕狼藉的臉上浮現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下一秒,她抓起枕頭砸向他“陳明哲!你差點嚇死我,現在還想這個?!”
枕頭軟綿綿地落在他胸口,男人笑著接住,卻在看到她右手紗布上擴大的血跡時僵住了笑容。他艱難地支起身子,按響呼叫鈴“傷口流血了,你小心點兒行嗎。”
“不行。”方臨珊凶巴巴地打斷他,卻還是乖乖讓他檢查自己的手“以後你暈一次,我流一次血。”
說著,聲音漸漸低下去,變成小小的抽泣。他用拇指擦去她的淚水,卻發現越擦越多,越擦越多。
“我保證,”他捧著她的臉輕聲說道“這是最後一次嚇你。”
話音未落,方臨珊瞪著他,通紅的眼楮里寫滿了不信任。陽光在她身後形成一圈毛茸茸的光暈,讓她看起來像只炸毛的小動物。
“真的,”陳明哲湊近她,這次小心地控制著速度“我還有很多事沒和你做,比如”他的唇輕輕踫了踫她的鼻尖“教你用左手做手術。”
“阿哲,我有點怕真的怕”她說著,眼淚又涌了出來,但這次沒有再推開他。
當這個遲來的吻終于落下時,陽光正好移到了兩人交握的手上。
這時,一只小巧玲瓏的麻雀停在窗台上,圓溜溜的小眼楮好奇地打量著病房里的兩個人。
它歪著頭,仔細地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仿佛在思考著什麼,好大一會兒,像是怕打擾到他們一樣,撲稜著翅膀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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