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在炮火的轟鳴中顫抖不休，那霸第三國民學校所在的位置，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冒著黑煙的焦黑隕石坑。
曾經的教學樓、操場、還有里面的上千生命，都在短短十分鐘內，被現代戰爭的烈焰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抹除。
李雲龍站在高地上，像一尊被風化的石像。
那毀天滅地的景象，沒能在他臉上激起任何波瀾，他的眼神空洞得像隕石坑本身。
田城默默地走到他身邊，將一份電報遞了過去。“軍長，艦隊急電。”
李雲龍的眼珠動了動，像是生了銹的齒輪，緩緩聚焦在電報上。
“偵測到日軍聯合艦隊主力，正以戰斗隊形，高速向我流球海域接近。預計六小時後，進入我方艦隊攻擊範圍。”
聯合艦隊主力？
李雲龍的身體里，仿佛有什麼東西被重新點燃了。那是一種混雜著仇恨、瘋狂和自我毀滅的火焰。他那張死灰色的臉上，慢慢地，咧開一個扭曲的笑容。
“好，好啊……”他喃喃自語，聲音沙啞得像是兩塊石頭在摩擦，“來得好！都來！都來送死！”
他猛地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回指揮部，那件披在他身上的軍大衣滑落在地，無人去撿。他一把抓起桌上的電話，吼道︰“給老子接空軍指揮部！告訴他們，把所有能飛的飛機都給老子掛上炸彈和魚雷！所有的！老子要請小鬼子看一場最大號的煙花！”
他的咆哮聲，回蕩在指揮部里，讓所有軍官都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他們知道，那個熟悉的、悍不畏死的“李瘋子”回來了。但他們也知道，有什麼東西，已經不一樣了。從前的李雲龍，是戰場上的猛虎。現在的他，更像是一頭從地獄里爬出來，只為復仇的惡鬼。
……
與此同時，流球海域外，“龍髓”號航母的艦橋內。
劉文鋒正站在巨大的海圖前，手里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
窗外是蔚藍的大海，海風拂過，風平浪靜。
但海圖上，那一個個代表著敵我雙方艦隊的紅色和藍色箭頭，卻預示著一場即將來臨的滔天巨浪。
一個情報參謀快步走進來，立正報告︰“總司令，剛剛截獲日軍內部通訊。其‘神風’特攻部隊，已從九州鹿屋基地起飛，預計一百七十余架，正向我主力艦隊方位飛來。”
“一百七十多架。”劉文鋒輕聲重復了一句，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听到的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數字。“知道了。”
他揮了揮手，示意參謀退下。
艦橋里，氣氛有些凝重。雖然龍國的“飛鯊”艦載機在性能上碾壓日軍的零式，但“神風”特攻，這種完全不講道理的戰術，依舊是懸在每艘軍艦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總司令，”艦隊防空指揮官，一名經驗豐富的老海軍，面帶憂色地走上前來，“敵人的自殺式飛機數量太多，我們的防空火力網雖然密集，但恐怕也難免會有疏漏。是不是讓外圍的驅逐艦和巡洋艦，適當收縮陣型，重點保護航母？”
劉文鋒抿了一口咖啡，滾燙的液體滑入喉嚨，他卻仿佛感覺不到溫度。
“為什麼要收縮？”他放下咖啡杯，淡淡地反問，“陣型散開了，才能最大程度地發揮各艦的防空火力。你把拳頭攥得再緊，也擋不住一百多只蚊子。但你把手掌張開，就能一巴掌拍死好幾只。”
這個比喻，讓防空指揮官愣了一下。
劉文鋒轉過身，目光掃過艦橋里所有緊張的軍官，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我知道你們在怕什麼。怕死。怕那些瘋子開著飛機撞過來，跟你們同歸于盡。”
他走到舷窗邊，看著下方甲板上，那些正在緊張地給“飛鯊”戰斗機掛載彈藥的地勤人員。
“我告訴你們，這場戰爭，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勝利，而是為了復仇。”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種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偏執，“我們腳下的每一艘軍艦，天上飛的每一架飛機，都是用我們幾代人勒緊褲腰帶的血汗錢造出來的。它們不是用來跟敵人一換一的。”
“我要的，是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程度的殺戮。”
他轉回頭，眼神銳利如刀︰“命令所有艦只，防空火力全開，不計彈藥消耗。命令空中戰斗巡邏隊，前出一百公里，在敵機進入攻擊陣位前，就給老子把它們打下來！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機炮也好，導彈也好，哪怕是用撞的，也要把這群蒼蠅，給我攔在艦隊防空圈之外！”
“至于那些漏網之魚……”劉文鋒的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弧度，“就當是給我們艦隊的防空兵，來一次實彈考核了。誰要是讓自己的船被撞了，就自己寫檢查，滾回陸軍學院，重新學習怎麼打靶。”
一番話，說得艦橋里的軍官們面面相覷。總司令這番話，看似不近人情，卻像一針強心劑，瞬間驅散了他們心中的恐懼。是啊，怕什麼？他們有著全世界最先進的軍艦，最強大的防空系統，要是還怕一群開著破爛飛機的瘋子，那還打什麼仗？
“是！”防空指揮官挺直了腰板，大聲應道。
劉文鋒重新拿起咖啡杯，目光再次投向那無邊無際的大海。他的眼神深邃，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想起了那個在石莊，被他下令活埋的兩千名日軍戰俘。
他想起了剛剛在電話里，那個被他逼著下令炮擊平民，精神徹底崩潰的李雲龍。
他知道，自己正在把這支軍隊，把他手下的每一個人，都變成和他一樣的，沒有感情的戰爭機器。
他不在乎。
他要的，不是一支仁義之師。他要的，是一把足夠鋒利，足夠冷酷，能夠徹底剜掉那個民族毒瘤的手術刀。
哪怕，握著這把刀的手，會沾滿鮮血，會變得和惡魔一樣。
……
鹿屋基地，跑道上。
引擎的轟鳴聲震耳欲聾。佐佐木戀次坐在狹窄的駕駛艙里，感受著機身傳來的劇烈震動。冰冷的空氣從座艙蓋的縫隙里鑽進來，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他旁邊的跑道上，是鈴木伍長的飛機。透過座艙蓋，他能看到鈴木那張麻木的臉。鈴木沒有看他，只是呆呆地望著前方。
更遠處，山田太郎正激動地朝這邊揮舞著拳頭，他頭上的“七生報國”缽卷在螺旋槳帶起的氣流中狂舞，他的嘴巴一張一合，似乎在嘶吼著什麼口號。
佐佐木戀次收回目光，深吸了一口氣。他感覺自己的心髒跳得像引擎的活塞一樣快。
“第一分隊！起飛！”耳機里傳來塔台冰冷的指令。
鈴木伍長的飛機第一個開始滑跑，那架被焊上了炸彈和鋼刺的零式，笨拙地像一只瘸腿的鳥，在跑道上顛簸著，最終搖搖晃晃地升空。
輪到佐佐木戀次了。
他推下油門桿，引擎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咆哮。飛機開始向前沖刺。他緊緊握著操縱桿，手心全是冷汗。
就在飛機離地的一瞬間，他下意識地做了一個在航校里練習了無數次的動作——輕輕拉桿，同時用腳舵修正方向，讓飛機以一個最平穩的姿態進入空中。
這是一個飛行員的本能。
然而，就是這個本能的動作，卻讓他身下的飛機發出了一聲令人牙酸的“嘎吱”聲。那枚二百五十公斤的炸彈，像一個巨大的累贅，死死地拖拽著機身，讓整個飛機的重心都變得無比怪異。
他出了一身冷汗，連忙穩住飛機。他這才真切地體會到，這已經不是一架飛機了。這就是一塊綁著翅膀的鐵疙瘩。
他看了一眼右側那個偽裝成無線電調頻鈕的拉桿。
鈴木伍長的話，在他腦海里回響。
“不到一成的機會……”
他加入了編隊，跟在鈴木伍長身後。十幾架飛機組成一個松散的隊形，像一群奔赴屠宰場的牛羊，沉默地向著東南方飛去。
沒有通訊，沒有交談。無線電頻道里一片死寂，只有微弱的電流聲。每個人都知道，這是他們生命中最後一次飛行。
佐佐木戀次看著下方翻滾的雲海，和雲層之上，那片蔚藍得令人心碎的天空。他突然想起了母親。他想起了母親在門口送別他時，那雙充滿驕傲和期盼的眼楮。
“我將化作櫻花，永遠守護著我們美麗的國家。”
這是他寫在遺書上的話。多麼可笑的謊言。
他不是櫻花。他只是一枚炮彈。一枚會思考，會恐懼，還妄想著能活下去的炮彈。
飛行了大約一個多小時，前方的海平面上，出現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黑點。
艦隊！
是支那人的艦隊！
耳機里，終于響起了佐井中隊長的聲音，那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尖利刺耳︰“發現目標！全體注意！目標，敵航母編隊！為了天皇陛下！為了大霓虹帝國！玉碎！”
“天鬧黑卡！板載！”
“大霓虹帝國！板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