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選擇在高麗？
梅津美治郎的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答案。
因為高麗三面環海！
那片狹長的地形，極大地限制了關東軍引以為傲的大兵團穿插和迂回。
而劉文鋒，卻可以利用他那支神秘而強大的海軍，將部隊投送到任何他想投送的地方，肆無忌憚地發揮他那壓倒性的火力優勢！
他把自己最精銳的部隊，主動送進了一個最不利于自己，卻最有利于敵人的戰場。
就像一個愚蠢的賭徒，帶著全部身家，走進了一個由莊家制定所有規則的賭場。
輸，是唯一的結局。
“劉文鋒……”梅津美治郎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從牙縫里擠出這個名字，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味。
他終于意識到，自己面對的，根本不是一個傳統的軍事將領，而是一個視戰爭為棋局，視人命為數字，並且掌握著不對等力量的魔鬼。
“完了……”一名少將參謀看著地圖上被徹底隔斷在鴨綠江南岸的第五軍番號，面如土色，雙腿一軟，癱倒在地︰“第五軍的十五萬勇士……也回不來了……”
指揮部內，一片愁雲慘淡。壓抑的啜泣聲和絕望的呻吟聲，在空氣中蔓延。帝國的榮耀，皇軍的威嚴，在短短兩天之內，被那個叫劉文鋒的男人，用最殘忍、最直接的方式，撕得粉碎。
“都給我站起來！”梅津美治郎突然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
他抹去嘴角的血跡，那張蒼老的臉龐上，浮現出一種近乎病態的冷靜。
“戰爭，還沒有結束！”
他知道，現在不是悲傷和絕望的時候。
第三軍沒了，第五軍也即將步其後塵。
但關東軍的主力尚在。
如果再任由劉文鋒牽著鼻子走，那整個滿洲，都將成為第二個“屠宰場”。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平穩一些︰“立刻給第五軍司令官清水規矩中將發電！”
“司令官閣下……”通訊參謀顫聲問道︰“電文……電文內容是……讓他們突圍嗎？”
“不。”梅津美治郎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冷酷︰“命令清水規矩，第五軍就地解散現有建制，以聯隊、大隊為單位，化整為零。放棄所有重裝備，分散突入高麗北部的山林地區。”
“告訴他，不要想著突圍，也不要想著決戰。從現在開始，他們的任務只有一個字——拖！”
“像一群狼一樣，去撕咬，去襲擾，去破壞。用游擊戰，用一切手段，把劉文鋒的部隊拖在高麗。能拖一天，是一天！能拖一個小時，是一個小時！”
指揮部內所有人都愣住了。
讓他們引以為傲的皇軍，去打那種土八路才用的游擊戰？
而且是在沒有任何後援和補給，明知必死無疑的情況下？
這已經不是命令，而是讓他們用十五萬人的生命，去進行一場注定悲壯而毫無意義的消耗。
梅津美治郎沒有理會部下們震驚的目光，他的眼神已經越過了高麗，望向了更遠的地方。
他知道，這十五萬人的犧牲，或許能為他，為帝國，爭取到最寶貴的喘息之機。
他必須把這里發生的一切，把劉文鋒那恐怖的戰爭潛力，原原本本地報告給東京，報告給大本營，報告給天皇陛下！
這個敵人，已經不是關東軍一個方面軍能夠應對的了。
“命令下達之後，”梅津美治郎的聲音沙啞而堅定︰“立刻給我準備飛機，我要回東京！”
梅津美治郎的命令，如同一道冰冷的電流，穿透了彌漫著絕望的空氣。
化整為零，就地游擊。
這八個字，對于一支習慣了大兵團正面決戰的現代化軍隊而言，無異于自廢武功，主動步入絕境。
這意味著放棄賴以為生的重炮、坦克和完善的後勤體系，變成一群在異國他鄉山林里東躲西藏的匪徒。
在劉文鋒那恐怖的空地一體化打擊能力面前，這種“游擊戰”，更像是一場緩慢的集體自殺。
“司令官閣下，請您三思！”一名資格很老的參謀長顫聲勸諫︰“讓第五軍的勇士們放棄建制，這……這等同于讓他們去送死啊！他們會成為沒有補給、沒有支援的孤魂野鬼！”
梅津美治郎緩緩轉過身，用一種空洞的眼神看著他，那眼神里沒有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悲哀。
“那你有更好的辦法嗎？”他反問道︰“讓他們集結起來，去沖擊李雲龍在鴨綠江的防線？還是讓他們掉頭南下，去沖擊劉文鋒在漢城的鋼鐵堡壘？”
“無論哪一種，都只是換個方式，讓他們更整齊地走進下一個‘屠宰場’而已。”
參謀長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是啊，已經沒有選擇了。
整個高麗半島，對于被困的第五軍而言，已經是一個巨大的、封死的牢籠。
唯一的區別，是立刻被處決，還是在牢籠里苟延殘喘，稍稍拖延一下行刑的時間。
“執行命令。”梅津美治郎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他揮了揮手，像是拂去一只討厭的蒼蠅，也像是拂去了那十五萬即將逝去的生命在他心中最後的一絲漣漪。
他背過身去，不再看部下們那一張張慘白的臉。
作為帝國的將領，他已經做出了最“理性”，也最冷酷的抉擇。
用十五萬人的犧牲，換取帝國高層對敵人重新評估的寶貴時間。
這筆賬，在他看來，是劃算的。
當梅津美治郎乘坐的專機，迎著血色的殘陽，從長春的機場倉皇起飛時。
他那道絕望中帶著一絲狡詐的命令，也通過加密電波，傳到了劉文鋒的總指揮部。
“有意思。”
劉文鋒看著情報部門剛剛破譯的日軍電文，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他將電文遞給一旁的周衛國和楊勇。
“看看吧，我們的梅津美治郎大將，在輸光了褲子之後，總算學聰明了一點，知道不能再跟我們硬踫硬，開始玩起了盤外招。”
周衛國接過電文，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化整為零，分散游擊？這個老鬼子，是想把整個高麗北部變成一鍋粥，把我們拖在這里！”
“確實有些麻煩。”楊勇也點頭附和，他在沙盤上比劃著︰“高麗北部多山地叢林，地形復雜，很適合小股部隊藏匿。”
“如果十五萬日軍真的分散開來，像虱子一樣到處亂竄，我們就算兵力再佔優勢，要完全清剿干淨，恐怕也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這會嚴重影響我們後續的戰略部署。”
傳統的清剿戰，確實是個麻煩事。
拉網式搜索，效率低下。
重點清剿，又容易被對方溜走。
這正是游擊戰最惡心人的地方。
然而，劉文鋒臉上的表情，卻看不出絲毫的困擾，反而像是一個找到了新玩具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