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嶼城的輪廓在暮色中漸漸模糊,海風裹挾著咸濕的氣息,拂過白龍族別院高聳的飛檐。
別院深處的靜室里,燭火如豆,映照著盤膝而坐的身影,正是龜太郎獨孤信)。
龜太郎周身縈繞著淡淡的瑩白光暈,雙目輕闔,呼吸悠長而平穩,整個妖軀如同與周遭的靜謐融為一體,正沉浸在對信仰之海的感悟之中。
識海之內,無數細碎的信仰念力如星子般漂浮,循著某種無形的軌跡緩緩流轉。
而那枚巴掌大小、鐫刻著繁復紋路的“萬物驚”符文,便懸浮在識海中央,以恆定的速度順時針旋轉,散發著溫潤而沉穩的微光。
就在這時,一股難以言喻的悸動驟然穿透了龜太郎獨孤信)的感悟狀態。
他那原本平靜無波,連細微漣漪都未曾泛起的神魂識海,竟猛地一顫!
緊接著,那枚始終穩定旋轉的“萬物驚”符文,像是被某種力量驟然喚醒,表面的紋路驟然亮起一道極淡的銀芒,隨即發出了一聲極其輕微、卻又異常尖銳的嗡鳴!
這嗡鳴雖輕,卻如同細針般刺破了識海的寧靜,直刺龜太郎獨孤信)的神魂深處。
他心中一驚,原本沉浸在外的神念瞬間收回,盡數聚焦在識海之中。
只見符文旁,一道比發絲還要細微百倍的信仰絲線,正劇烈地顫抖著,仿佛隨時都會斷裂。
可那絲線之上,卻縈繞著一股讓他神魂都為之悸動的氣息。
古老、蒼涼,還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悲愴,像是從時光的盡頭傳來,歷經了萬古滄桑,卻依舊未曾消散。
在無數紛雜、如同亂麻般的念力洪流中,這道細微的信仰絲線顯得格外突兀。
它不似其他念力那般駁雜渾濁,也沒有尋常信仰之力的溫和,反而像黑夜里唯一燃燒的火星。
哪怕光芒微弱,卻帶著一種獨一無二的特質,瞬間就吸引了龜太郎獨孤信)全部的心神!
“這是?!”
一聲低低的驚呼從龜太郎口中溢出,他猛地睜開了眼楮。
剎那間,兩道璀璨的金光從他眸中爆射而出,穿透了靜室的燭火微光,落在前方的石壁上,留下兩道淺淺的印記。
此刻他的臉上,早已沒了之前的平靜淡然,取而代之的是濃得化不開的震驚,以及一絲難以掩飾的難以置信。
龜太郎獨孤信)迅速收斂神念,再次沉入識海,仔細感知著那道信仰絲線上的氣息。
那股古老感,比他曾見過的上古遺跡還要厚重,仿佛能讓人透過這絲氣息,窺見世界開闢之初的荒蕪與混沌;
那份悲涼,又似是被困在萬古囚籠中的生靈發出的無聲哀嚎,每一縷波動都浸透著深入骨髓的絕望。
更讓龜太郎獨孤信)心神劇震的是,在這古老與悲涼之下,還深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恐怖詛咒之力!
那股力量的氣息,竟與他之前在玄 、雲夢身上發現的詛咒,如出一轍,分明是同源而出!
可仔細分辨之下,獨孤信又察覺到了不同。
這道信仰絲線上的詛咒,比玄 和雲夢身上的更加隱晦,仿佛被層層時光與血脈包裹,若不是“萬物驚”符文敏銳捕捉,尋常神念根本無法察覺;
它也更加古老,古老到似乎在玄 、雲夢的詛咒誕生之前,便已存在于世間;
更重要的是,它所蘊含的絕望感,遠超另外兩道詛咒,仿佛一旦沾染,便永無掙脫之日。
甚至,單論詛咒的強度與惡毒程度,它還要比玄 和雲夢身上的,高出不止一個層級!
那不是簡單的侵蝕與束縛,而是一種近乎于“絕”的封印。
斷絕生機,斷絕希望,斷絕一切掙脫的可能,如同給生靈的靈魂與血脈,戴上了一副永世無法解開的枷鎖。
“又一個…而且是…如此特殊的…”
龜太郎獨孤信)的心髒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動,胸腔里像是有一面小鼓在咚咚作響。
他很清楚,玄 與雲夢身上的詛咒已經足夠詭異可怖。
而如今出現的這道,竟比前兩者還要恐怖,這背後隱藏的秘密,恐怕遠超他的想象。
但此刻顯然不是深究秘密的時候。
那道信仰絲線的震顫越來越微弱,仿佛隨時都會徹底斷裂,一旦失去這絲線索,再想找到這股特殊氣息的源頭,恐怕比大海撈針還要困難。
龜太郎獨孤信)沒有任何猶豫,心神一動,龐大的神念如同奔騰的江河,瞬間涌向那道劇烈震顫的信仰絲線。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絲線的另一端,連接著一條極其脆弱、仿佛隨時會崩斷的因果線。
順著這條因果線,他的神念無視了空間的阻隔,跨越了無盡的山海,穿過了茂密的叢林,幾乎在瞬息之間,便降臨到了一片陌生的地域——
那是一片位于蠻荒山林深處的土地,夜色正濃,皎潔的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一片簡陋的部落聚居地中央。
而他的神念,正附著在一尊由粗糙岩石雕琢而成的石像之上。
這尊石像造型古樸,線條簡陋,卻隱隱散發著與信仰之海相連的微弱氣息,正是“萬物驚”符文感知到的源頭。
通過石像那雙空洞的“眼楮”,獨孤信清晰地看到了下方的景象。
月光之下,石像的腳邊,一頭外形古怪的野獸正奄奄一息地匍匐在地。
它身形如牛犢般大小,腦袋卻是虎頭模樣,額上還殘留著淡淡的黑色紋路。
而身體則像是壯碩的犬類,覆蓋著稀疏的灰褐色毛發,此刻卻被大片暗紅的鮮血浸透,黏膩地貼在皮膚上。
它的四肢微微抽搐,呼吸微弱得幾乎無法察覺,胸口的起伏如同風中殘燭,隨時都會熄滅。
而那股令龜太郎心神悸動的古老、悲涼意念,正是從這頭垂死的凡獸體內,一點一點、微弱卻又異常頑強地散發出來,順著石像,傳入了信仰之海,最終被“萬物驚”符文捕捉。
“凡獸?如此恐怖的詛咒,施加在一頭凡獸身上?!”
龜太郎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眸中的金光劇烈閃爍。
但他很快壓下了心中的震驚與疑惑。
不管這背後有著怎樣的緣由,眼前這頭凡獸體內的獨特血脈,以及它身上這萬古罕見的詛咒,都意味著它是一個絕無僅有的“漏網之魚”,更是異常難得的“天之妖子”。
若是讓它就此湮滅在這片蠻荒山林之中,恐怕會錯過解開詛咒秘密的關鍵線索,更失去一個難得的可塑璞玉,未來的左膀右臂。
“絕不能讓它就這麼死了!”
幾乎是本能反應,龜太郎毫不猶豫地調動起海量的信仰之力儲備,混合著自身精純的妖力,甚至不惜再次消耗了一絲寶貴的壽元,順著那因果線,隔空灌注而去!
目標,直指那尊狗妖部落的石像,以及石像腳下那頭瀕死的古怪凡獸,狗剩!
“嗡——!”
青灰色的石像,在這一刻,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不再是之前的瑩瑩白光,而是如同正午太陽般熾烈奪目的金色神光!
光芒瞬間將小小的狗妖部落照得亮如白晝!
神聖、威嚴、蘊含著無盡生機與造化力量的氣息如同海嘯般席卷開來!
“汪汪汪!”
“嗷嗚!”
“發生了什麼事?!”
整個部落的狗妖、狗獸全都被這驚天動地的異象從睡夢中驚醒,驚恐又茫然地看向部落中心那如同太陽般閃耀的石像!
而在那無盡金光的核心處,垂死的狗剩,被徹底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