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沙咀一家名為“量子矩陣”的高端網咖內,卻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空氣里彌漫著濃烈的冷氣、廉價香薰試圖掩蓋的汗味、以及無數電子設備高速運轉散發出的微弱臭氧氣息。
震耳欲聾的槍炮爆炸音效、玩家亢奮的嘶吼、機械鍵盤 里啪啦的敲擊聲混合成一片狂熱的聲浪海洋。
巨大的曲面屏上,光影交錯,爆炸特效絢麗奪目。
“左邊!左邊!露娜!火力壓制!三點鐘方向那隊龜孫子想包抄!”
駭爪的聲音透過高品質耳麥傳出,帶著明顯的電子合成音質特有的興奮變調。
她那只閃爍著幽藍光芒的機械義眼,正以遠超常人的速度瘋狂掃視著屏幕上瞬息萬變的戰場信息流,左手在特制的機械鍵盤上化作一片殘影,右手則精準地操控著鼠標,屏幕上他操控的重裝火力角色正噴吐著致命的火舌。
游戲里,那只覆蓋著金屬骨架和精密線路的機械臂,在昏暗的燈光下反射著冷硬的光澤,與她現實中操控的5 reink "神盾"腦控外骨骼作戰系統完美同步。
“收到!燃燒彈覆蓋!蜂醫!給我奶住駭爪的血線!她快被集火成篩子了!”
露娜的聲音緊跟著響起,清脆而充滿戰意。
她身體微微前傾,扎成高馬尾的銀色長發隨著激烈的操作而晃動,秀氣的臉龐上滿是專注和投入,指尖在鍵盤上飛舞,完全看不出是那個在真實戰場上冷靜如冰的王牌狙擊手。
虛擬世界里的激烈對抗,對她而言更像是一種徹底釋放壓力的狂歡。
“在奶了在奶了!靠!對面狙擊手!陰我!”
蜂醫的抱怨聲傳來。
他操控的醫療支援角色正狼狽地翻滾躲避,試圖給自己打上一個急救包。
這個在真實戰場上能讓瀕死隊友起死回生的gti知名醫療官,此刻在游戲里卻有點手忙腳亂。
“露娜!幫我點了他!我給你視野!”
“收到!目標標記!駭爪,準備集火收割!”
露娜的聲音冷靜下來,帶著一絲戰場指揮官般的果斷。
瞬間,屏幕上爆發出炫目的技能光芒和擊殺提示。
三個在真實戰場上配合無間、經歷生死的伙伴,此刻在虛擬的槍林彈雨中,用另一種方式宣泄著積壓已久的疲憊與緊繃,享受著純粹的、屬于勝利的腎上腺素飆升的快感。
網咖迷幻的霓虹燈光在他們臉上明滅閃爍,映照著他們難得的、卸下沉重責任後的輕松笑容。
另一邊的隊友選擇了新的放松方式。
香港廉政公署icac)總部大樓深處,一間高度隔音的室內戰術訓練場。
這里沒有網咖的喧囂,只有冷氣機低沉的嗡鳴,以及子彈擊穿靶紙時發出的、短促而尖銳的“噗噗”聲。
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硝煙味、槍油味和清潔劑混合的氣息,冰冷而肅殺。
紅狼像一尊沉默的鋼鐵雕像,站在一名穿著icac標準深灰色西裝的年輕調查員身後。
他粗壯的手臂環過調查員的肩膀,包裹著厚實老繭的大手,穩穩地覆在對方握著格洛克17手槍的手上,強行矯正著他緊張而僵硬的握姿。
紅狼的呼吸平穩悠長,噴出的熱氣拂過年輕調查員的耳廓。
“手腕繃住,像焊死在骨頭上!別抖!”
紅狼的聲音低沉沙啞,如同砂紙摩擦,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食指第一節指肚,輕輕搭上去,感覺扳機的行程!不是扣!是壓!像擠一滴水!呼吸……對,吸氣……屏住……就是現在!壓!”
“砰!”
子彈精準地洞穿了十五米外人體靶的眉心區域。
年輕調查員緊繃的身體瞬間松弛下來,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後背的襯衫已被汗水浸透一小片。
“很好。”
紅狼松開手,退後半步,抱著粗壯的雙臂,目光銳利地掃過其他幾名同樣緊張肅立的icac調查員,“記住,槍是工具,是你們對抗更凶殘豺狼的獠牙。但拿不穩這獰牙,它就會先咬掉你們自己的手指頭。控制它,像控制你們的呼吸一樣自然。”
他的話語簡短有力,帶著戰場上淬煉出的實用主義哲學。
訓練場慘白的燈光打在他稜角分明的臉上,那道斜貫左眼的舊傷疤顯得格外猙獰,也無聲地訴說著他話語的分量。
在這里,他不再是戰場上沖鋒陷陣的殺戮機器,而是將致命技藝傳授給守護城市另一條無形戰線戰士的嚴厲導師。
旺角,一棟外牆爬滿歲月痕跡的舊唐樓二樓。
推開一扇掛著風鈴的玻璃門,喧囂的市聲瞬間被隔絕在外。
“弦音”琴行內,彌漫著松香、木料和舊紙張混合的溫暖氣息。
午後的陽光透過蒙塵的玻璃窗,慵懶地灑在陳列的各種吉他、貝斯上,空氣中漂浮著微小的塵埃。
幾排書架塞滿了泛黃的樂譜,角落里一架老舊的立式鋼琴沉默著。
長崎素世正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一把墨綠色的五弦貝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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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著簡單的米色亞麻襯衫和牛仔褲,長發松松挽起,幾縷碎發垂落頸間。
陽光勾勒著她沉靜的側臉,曾經屬于特工的冰冷銳利已被一種專注的平和取代。
她用一塊柔軟的麂皮布,細致地擦拭著琴頸上光滑的玫瑰木指板,動作輕柔,仿佛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琴行的門被無聲地推開,帶起門口風鈴一陣細碎清響。
長崎素世聞聲抬頭,看到那個幾乎與門外走廊陰影融為一體的身影時,擦拭的動作微微一頓。
無名走了進來。
他依舊穿著那身標志性的深灰色戰術外套,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線條冷硬、緊抿著的薄唇和略顯蒼白的下巴。
他走路幾乎沒有聲音,像一道飄忽的幽靈。
他的目光如同精準的掃描儀,迅速掃過琴行內陳列的各式樂器,最後落在她手中的貝斯上。
“歡迎……無名先生……”
“嗯。”
“請問是……來進行假釋調查的嗎?”
“放心……我只是……想彈貝斯……”
琴行里很安靜,只有陽光移動的軌跡和塵埃無聲的舞蹈。
素世放下手中的布,沒有多余的寒暄,只是平靜地問︰
“看看這把?墨芬fender)的墨產爵士貝斯jazz bass),五弦,楓木琴頸,被動拾音器,音色比較溫暖均衡,適合新手入門,也經得起折騰。”
無名走到她面前,目光在那把墨綠色的貝斯上停留片刻,然後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儀式感的鄭重,伸出手。
他沒有立刻去踫琴頸,而是先用指尖,極其輕微地觸踫了一下冰冷的、泛著金屬光澤的琴橋,感受著那堅硬的質感。
然後,他的手指才沿著光滑的琴身曲線,緩緩向上移動,最終落在了琴頸上那溫潤的玫瑰木指板上。
他的指腹,那些覆蓋著厚厚槍繭、無數次扣動扳機、也無數次沾染過鮮血的指腹,此刻卻帶著一種近乎笨拙的小心翼翼,輕輕撫過琴弦下方光滑的木紋。
他的動作很慢,很專注,仿佛在通過指尖的觸感,讀取著這把冰冷樂器所承載的全部信息。
琴行里安靜得能听到他略顯粗重、似乎不太習慣這種寧靜環境的呼吸聲。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極輕地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長期沉默後特有的干澀感,如同許久未上油的齒輪在轉動,卻又透著一股奇異的認真︰
“音色……會太亮嗎?”
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著陌生的詞匯,“我……想要低沉一點的聲音。”
他抬起頭,兜帽下那雙隱藏在陰影里的眼楮,似乎第一次透出一點微弱的、屬于“人”的探尋光芒,望向素世,“這幾年……太吵了。”
素世看著他撫摸著琴頸的、布滿繭子的手,又迎上他那雙在陰影中透出些許疲憊與渴望寧靜的眼楮,心中微微一動。
她輕輕點了點頭,嘴角浮現一絲理解的淺笑︰
“可以調。拾音器高度,均衡旋鈕,或者換一套faound平卷)琴弦,都能讓聲音更厚實、更溫暖,更……安靜。”
她拿起工具,動作嫻熟地開始微調琴頸的鋼筋和拾音器高度,“試試?”
無名沉默著,再次伸出手,這一次,他有些生澀地將手指搭在了粗硬的琴弦上。
他試著按下一個簡單的和弦,動作笨拙而僵硬。
琴弦震動,發出一聲略顯干澀卻異常渾厚的低鳴,嗡嗡地在安靜的琴行里擴散開來。
這聲並不完美的琴音響起時,無名那隱藏在兜帽陰影下的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
那是一個極其短暫、幾乎無法被捕捉到的弧度,卻如同冰封的湖面被投入一顆小石子,蕩開了一圈微不可見的漣漪。
他低下頭,更專注地看著指板,嘗試著移動手指。
笨拙的指法下,斷斷續續的低沉音符艱難地流淌出來,不成曲調,卻帶著一種奇異的、試圖撫平什麼的笨拙力量。
素世沒有催促,只是安靜地看著,眼中流露出一絲難得的溫和。
在這個狹小的、充滿樂聲與木香的舊琴行里,曾經的追捕者與逃亡者之間,似乎終于找到了一種超越過往恩怨的、屬于平靜生活的微弱共鳴。
香港西貢,遠離市區的寧靜海岸線。
天空是澄澈的蔚藍,幾縷白雲慵懶地漂浮著。
海水在正午的陽光下呈現出層次分明的藍綠色,波光粼粼,溫柔地拍打著布滿黑色礁石和細膩白沙的海灘。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海腥味、咸濕的海風,以及岸邊紅樹林特有的、帶著泥土芬芳的植物氣息。
深藍獨自一人坐在一塊巨大的、被海水沖刷得光滑的礁石上。
他脫去了標志性的gti作戰服,換上了一件洗得發白的藍色工裝背心,露出精壯結實、布滿新舊疤痕的雪白臂膀。
他手里握著一根看起來相當專業的碳素海釣竿,長長的釣線垂入清澈見底的海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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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姿態放松,眼神卻銳利如鷹隼,專注地盯著海面下隨著水流搖曳的水草和偶爾游過的小魚群。
這份專注,與他在戰場上鎖定目標時如出一轍。
不遠處,另一塊略小的礁石上,坐著一個皮膚黝黑、滿臉深刻皺紋的老伯。
他戴著一頂破舊的草帽,手里拿著一根竹制的簡陋魚竿,魚線末端掛著一個用易拉罐剪成的簡易魚漂。
老伯嘴里叼著一個早已熄滅的煙斗,眯著眼楮,似乎在打盹,又似乎在享受這難得的寧靜。
“鬼佬仔,”老伯忽然慢悠悠地開口,帶著濃重的本地口音,打破了海風與浪濤聲的寧靜,“你支竿靚𦺋喔你的竿是好東西啊),睇你個手勢看你握竿的姿勢),唔系普通釣友啵不是普通釣魚人吧)?”
他渾濁卻透著精明的眼楮掃過深藍那紋絲不動的手臂和銳利的眼神。
深藍聞聲,微微側過頭,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略顯局促的笑意︰
“阿伯好眼力。以前……在別的地方,也常等。”
他含糊地回答,沒有具體說明“等”的是魚還是別的什麼。
他的目光落在老伯那簡陋的竹竿上,“阿伯你呢?收獲如何?”
“哈哈,我?釣個閑情�@齦魴那槎 眩 br />
老伯爽朗一笑,拍了拍身邊的破舊水桶,里面只有幾條手指長的小魚在撲騰,“呢度這里)水清,魚精魚很精明),唔易上鉤不容易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