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有耕最先感受到的,就是雙方哨探的較量。
西賊的馬匹,普遍比青軍的高大健壯,他們的探馬完全放棄弓箭,人人配備長槍、短銃各一支,外加馬刀一把。
而且馬術精湛,紀律嚴明,配合默契,真不知道是怎麼練出來的?
反過來看自己這邊,湘果營等部雖然也算精銳,但兵源多是湖湘地區的團練鄉勇出身,本來就缺乏騎射傳統,馬術不精。
加上作為南方部隊,優質戰馬極為稀缺。
除了將領、軍官和傳令信使能保證一人一馬,甚至雙馬外。前線負責偵察的哨探,往往連最基本的坐騎配備,都無法保障。
更因為軍中層層克扣、貪污盛行。
有些營官,甚至敢把上頭配發下來的優質戰馬偷偷賣掉,換成騾子或者劣馬充數。
有時干脆就強令探馬步行偵察。
加上武器的差距,青軍的哨探,如何跟西軍的精銳哨探正面抗衡?
今天的事情就是明證。
青軍前出的哨探,根本不敢遠離大軍五里範圍,一旦超出這個距離,極易被西軍的游騎獵殺。
所以沒能提前發現,西軍早已在橋體關鍵處埋好了炸藥。
等到青軍大軍逼近,西軍探馬才不慌不忙地引爆炸藥,然後一聲呼哨,揚長而去。
留下這個爛攤子,頓時讓青軍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黃淳熙當然深知自己這邊哨探的劣勢和無奈,見唐有耕反應這麼激烈,也就不便再深究責怪。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壓下胸中煩躁,果斷下令,後續跟進的工兵部隊立即上前,就地搜集材料,準備架設浮橋。
這里本是連通景德鎮與浮梁的交通要道,太平年月里,商隊、行人絡繹不絕。
昌江石橋南岸,有個叫洋湖村的莊子,約百來戶人家;
北岸也有個小村落,叫郭家洲,規模卻小得多,只有十來戶人家。
因為戰火蔓延,村民們早已逃散一空,這倒方便了青軍拆屋取木,搜羅各種可用于架橋的木材、門板、漁船、繩索等物料。
黃淳熙在南岸高處,舉起望遠鏡,仔細察看江對岸的郭家洲。
只見這個小村子里死寂一片,不見半個人影,正值中午,連一絲炊煙都沒有。
看來,和南岸的洋湖村一樣,百姓也早逃光了。
他稍稍安心,隨即下令工兵立即開始架橋作業。
士兵們迅速行動,拆屋的拆屋,搜集船只的搜集船只,忙碌了將近半時辰,總算把架設浮橋需要的材料大體備齊。
工兵們喊著號子,開始把船只、木排等物推入江中,然後打樁,用繩索連接成橋。
然而,就在浮橋剛架到一半的時候,變故突然發生!
原本死寂無聲的郭家洲村里,突然像鬼魅般,冒出二三十騎西軍探馬,還用騾馬拖著一門輕便靈巧的行軍炮,並迅速推到江邊一處土坎上。
在南岸青軍驚恐的呼喊聲中,那門小炮猛地噴出火焰和硝煙!
“轟!”一聲巨響,一大片密集的霰彈如同死亡之雨,潑向正在江面上緊張作業的青軍工兵隊伍。
剎那間,木屑紛飛,慘叫聲四起,十多名工兵當場被打得血肉模糊,栽進冰冷刺骨的江水中。
接著西軍士兵快速裝填,換成了實心彈,又開了幾炮,把剛剛有點雛形的半截浮橋,也打得七零八落。
南岸的黃淳熙、唐有耕等將領看到此情形,氣得幾乎咬碎鋼牙。
黃淳熙急令隨軍的青軍炮兵,立刻尋找有利陣地,擺開火炮,對準那伙可恨的西軍,進行壓制射擊。
沒想到,西軍那門小炮在連續發射數炮,把江面上的浮橋徹底炸爛後,根本不戀戰。
炮手們迅速把炮車掛上騾馬,沒等南岸的青軍火炮完成架設瞄準,就已經在一陣煙塵中遠遁而去,消失在對岸的鄉野中,速度快得驚人。
黃淳熙怒火中燒,卻無處發泄。
只得命令炮兵部隊,把對岸郭家洲那十幾戶房屋徹底轟平。
隨後,嚴令炮兵加強警戒,又繼續對洋湖村進行拆屋,搜羅木料、漁船。
再小心翼翼地讓數百名“有”字營的精銳士卒,先渡過北岸,建立警戒線,護衛架橋作業。
工兵們在軍官的催逼和怒罵中,撥開江面上漂浮的碎木和同伴的尸體,重新整理被炸爛的船只、木板,再次開始了架橋作業。
這麼又折騰了將近半個時辰,幾道簡陋但總算可用的浮橋,終于顫巍巍地架設完畢。
青軍大隊人馬開始依次渡江,秩序難免有些混亂,花費了不少時間。
但總算能夠,繼續向浮梁縣城方向推進了。
然而,西軍的騷擾並沒有結束。
青軍渡過昌江之後,西軍那些神出鬼沒的哨探騎兵,就像附骨之疽,陰魂不散地纏了上來。
他們似乎分成了幾隊,每隊約二三十騎,必定配有一門由騾馬拉著的輕便行軍炮。
一個小土坡、一片竹林、甚至是田野間幾處農民堆積起來,還沒運走的稻草垛,都可能成為他們突然出現的隱蔽所。
他們往往毫無征兆地,從青軍隊伍的前方或側翼猛然殺出,用那輕便小炮對著行軍隊列最密集的地方,轟上一兩炮。
之後也不管戰果如何,隨即在青軍一片人仰馬翻、混亂之際,就迅速收起火炮,上馬遠揚,絕不糾纏。
要是有青軍的探馬敢憤而追擊,他們幾隊人馬又能迅速相互靠攏。
將無論裝備、騎術還是數量,都處于劣勢的青軍探馬,輕易剿殺。
吃了多次虧後,青軍全軍上下都已高度警覺,一听到動靜,就能迅速就地臥倒,或尋找掩護。
並組織步槍射擊,派出精銳小隊進行反擊。
雖然青軍的傷亡,已是大幅減輕,不再像架設浮橋時,遭遇突然襲擊那般死傷慘重。
但整個青軍隊伍,也因此不得不長時間的,保持著高度緊張的臨戰狀態。
先鋒營更是幾乎無法正常行軍,全程都得保持著戰斗隊形,緩慢地向前蠕動。
行軍速度,已經被拖慢到了令人絕望的程度。
就這樣,一路停停打打,應付著沒完沒了的騷擾襲擊。
直到下午申時左右約下午四點),疲憊不堪、士氣低落的青軍先頭部隊,才終于遙遙望見了浮梁縣城那低矮的輪廓。
以及西軍早已在城外精心構築完畢、嚴陣以待的層層防御工事和堡壘群。
冰冷的夕陽余暉下,那些工事中,不時閃爍著不祥的金屬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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