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軍自華夏腹地崛起時,並未引起帶嚶帝國過多的注意。
這個外表龐大、內里千瘡百孔的老大帝國,此時正陷于四面烽火之中,幾乎每年都有新的叛亂發生。
對于遠在倫敦的決策者而言,並無必要記住每一支叛軍的名稱與來歷——他們大多如風中殘燭,轉瞬即逝。
然而這一支被稱為“西軍”的力量,卻以超乎所有人預料的速度迅速壯大。
不過兩三年時間,便已控制華夏數省。
他們厲行禁煙,嚴查洋貨,更對帶嚶輸入之貨物加征高額關稅。
一道道政令自渝州或江城發出,迅速推行城鄉,其執行之堅決、貫徹之徹底,遠非萎靡不振的青廷所能企及。
更關鍵的是,整段長江中上游,已完全落入西軍之手。
這深深觸犯了帶嚶帝國的利益。
起初,帶嚶並不願與西軍正面沖突。
西軍據守華夏內陸,若派陸軍遠征,幾乎不可能實現;
若以海軍溯江而上,又受限于長江水文,只能調動吃水較淺的明輪炮艦,與輕型淺水炮艇。
而長江蜿蜒數千里,水情復雜,在如此縱深之地作戰,變數極大,絕非上策。
于是帶嚶轉而采取外交試探,派駐滬城領事托馬斯•密迪樂為代表,前往江城與西軍最高首領、“西王”蕭雲驤展開談判。
試圖摸清其底線,尋找轉圜余地。
因先前與天國政權打交道的經歷,他們原以為見這位“西王”會異常麻煩。
僅覲見禮儀、稱謂等虛文瑣節,就可能爭執不休。
沒想到一到江城,一切順利得超出預料。
蕭雲驤並未要求他們行跪拜之禮,也未在文書格式、座次排列等虛禮上糾纏。
那些在青廷和天國眼中極其重要的禮儀,在這位離經叛道的西王看來,似乎無足輕重。
可真正談起正事,這位西王對帶嚶的態度,卻比所有人預想的更為強硬。
他不僅斷然拒絕取消禁煙政策與關稅壁壘,更直言要收回青廷割讓的港島,且宣布絕不承認青廷與帶嚶簽訂的一切不平等條約。
他甚至要求以完全平等的地位,與如日中天的帶嚶帝國交往——在使團看來,簡直是狂妄無知、不自量力。
談判于是陷入僵局。
盡管托馬斯•密迪樂在發回倫敦的報告中,詳細分析了西軍的組織架構、施政理念與其控制區的穩定程度。
並建議政府慎重處理與西軍的關系,避免輕易開啟戰端。
但消息傳回帶嚶國內,卻激起輿論場一片憤慨與嘲諷。
自拿破侖戰爭以來,帶嚶已穩坐世界頭號強國寶座數十年,何時受過這等“蠻荒之地”中一個割據勢力的鳥氣?
在許多人眼中,西軍不過是中國內陸的一個“草頭王”,一群剛剛洗腳上田的農民武裝罷了。
群情激憤之下,議會中要求武力打擊西軍的呼聲日益高漲。
眾多議員公開呼吁,應立即組建遠東遠征艦隊,深入長江,炮轟江城,
“給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西王,一點真正的厲害看看!”
連首相亨利•約翰•坦普爾與外交大臣喬治•維利爾斯,都在帶嚶遠東艦隊司令邁克爾•西摩爾爵士返回倫敦述職之時,專門召見了他,征詢其關于組建遠征艦隊、溯江作戰的看法。
西摩爾爵士雖是激進的主戰派,卻對遠東的山川地理,與青國的政治局勢極為熟稔。
他認為,貿然深入長江攻擊西軍,後勤壓力巨大,軍事風險過高。
相反,應先徹底壓服青廷。
只要青廷屈服,聯合艦隊便可沿途獲得官方提供的補給與支持,軍事行動更易推進;
更可擁有“應青廷請求,協助剿匪”的法理名分,在外交上也將無懈可擊。
帶嚶內閣最終采納了這一更具策略性的建議,隨即加強對青廷的逼迫,施加巨大的政治與軍事壓力。
在內外重壓之下,本就搖搖欲墜的青廷,幾乎毫無抵抗地同意了帶嚶提出的一系列苛刻條件。
包括增開商埠、降低關稅、設立租界、割讓土地等,只殷切期盼,帶嚶能盡快協助剿滅國內的“叛賊”。
如此一來,整個局勢對帶嚶而言,頓時變得極為有利。
不僅軍事上,深入長江作戰的艦隊,沿途可獲得青廷地方官府提供的物資補給,和引水支持;
更在法理上,擁有了“應青廷中央之邀、助剿地方叛亂”的正當名分,可謂一舉兩得。
而天國政權,雖不肯配合聯合剿殺西軍,卻也不敢輕易對帶嚶開啟戰端,沿途的軍艦補給,也不敢阻止。
一直密切關注局勢的弗朗西人,也聞訊而來,主動提出參與行動,意圖在這場勢必改寫遠東格局的沖突中,分得一杯羹。
于是,帶嚶、弗朗西與青廷三方代表在滬城緊急磋商,最終敲定了一個多方協同、四路並進、水陸聯動的復雜作戰方案。
決心以泰山壓頂之勢,一舉摧毀西軍的長江防線,奪回贛省。
查爾斯•艾德華•霍利奧克,皇家海軍準將,時年四十五歲,中等身材,灰藍眼楮,一臉濃密胡須,常穿著筆挺的海軍制服。
常年的海風,在他臉上刻下堅毅的痕跡。
他少年時代,便進入樸茨茅斯皇家海軍學院學習,畢業後,從最低階的見習軍官做起,一路憑戰功晉升至此。
他的軍旅生涯,幾乎就是帶嚶全球擴張史的縮影︰
參與過第一次英緬戰爭、第一次y片戰爭、拉普拉塔河戰役和克里米亞戰爭;
他指揮的軍艦,曾摧毀青軍水師和奧斯曼埃及艦隊,也曾執行對黑海、長江、珠江乃至阿根廷布宜諾斯艾利斯的成功封鎖。
內河及沿海作戰經驗,極為豐富。
因此,當邁克爾•西摩爾爵士受命組建聯合艦隊時,第一個便點名,由查爾斯準將擔任指揮官。
統率這支精銳艦隊,執行溯江進攻西軍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