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廳內，銅盆炭火 啪輕響，驅散著冬日的寒意。
總參謀長賴汶光攤開一份戰報。
“西南戰報︰第二軍李開方部已攻克滇省省府。青庭黔省巡撫李宗羲，連同滇黔總督周天爵，僅率少數心腹遁入越南。”
“當前李部正全力肅清滇省境內的青庭殘兵，與地方武裝，以期盡快安靖地方，恢復民生。”
“滇省”二字入耳，一直凝神傾听的蕭雲驤，指尖在光潔的條案上，無意識地敲擊兩下，隨即轉頭看向李竹青。
李竹青見蕭雲驤目光投來，回以微笑。
“仲卿，”蕭雲驤聲音不高，字字清晰，“即刻選派得力探員，深入滇南及東南亞，尋一種樹。”
他略作停頓，在腦中回憶，奈何前世對橡膠樹的了解極其粗淺，只得放棄。
“此樹割開樹皮，會泌出白色膠狀物。當地人或許稱‘流淚的樹’，我叫它‘橡膠樹’。”
李竹青迅速翻開隨身牛皮筆記本，鵝毛筆蘸墨疾書。
“重點查證，”蕭雲驤補充道，“帶嚶是否已在緬甸、馬來亞等地引種此樹。若未引種，則轉向葡萄牙人尋求門路。”
“此樹原生于南美巴西、秘魯等地，葡人對之管控極嚴。但無論用何種手段——重金購買、秘密交易，甚至……”
他稍頓，眼神意味深長，“務必弄到樹苗或種子。滇南濕熱，類同巴西，可在那里試種。此物關乎國運，有大用！”
“明白！”李竹青見蕭雲驤神色鄭重，肅然回應，“既然這般緊要，天涯海角也得尋來，何況已知它的出產地。”
蕭雲驤目光轉回賴汶光，語速加快︰“賴總長，傳令李開方！肅清地方後，主力即刻南推！目標直指中緬邊界線，並盡可能靠近南面。”
言罷，他站起身來，環視樞務堂五人——曾水源、賴汶光、李竹青、彭鈺麟、左靖西。
窗外，持續整日的大雪不知何時已停。暮色漫過窗欞，給廳內鍍上一層朦朧的灰藍。
“命令醫學院，”蕭雲驤語氣堅決，
“將現有抗瘧藥盡速運抵滇南前線，大規模實地測試！療效、劑量、副作用，務必詳實記錄，再改進優化。此乃熱帶叢林作戰第一道護身符！”
他略為停頓，繼續部署︰“于春城設立醫學院分院，同時籌建軍械廠、火炮廠，及所有支撐叢林遠征所需的後勤、輜重、被服、醫療等配套機構。”
“要快！一年之內，必須初具規模！”
目光再次看向李竹青︰“軍情局抽調、招募熟悉西南及東南亞民族語言、風俗、事務之精英探員，秘密滲透緬甸。”
“任務是接觸當地土司、頭人，乃至敏東王廷中有識之士，煽動其對帶嚶統治之不滿，教授其組織、反抗、襲擾之術。”
“我們要讓帶嚶在緬甸的統治，處處烽煙！”
最後，他視線仿佛穿透牆壁，投向遙遠西南︰“傳令第二軍︰休整、練兵、適應！一年！我給他們一年！”
“這一年，他們要熟識雨林毒蟲瘴氣，適應濕熱氣候，演練叢林作戰、伏擊、穿插、補給之道。”
“一年後，我要一支能在熱帶雨林中，擊垮帶嚶陸軍的鐵軍！”
這番言語，如巨石投入平靜湖面，頓時在眾人心中掀起波瀾。
然而消息太過驚人，廳內一時寂靜。唯有炭火爆裂的微響，伴著眾人粗重的呼吸。
蕭雲驤這一連串命令，分明是以滇省為跳板，劍指南亞的帶嚶殖民地！這步子太大，太險，完全出乎眾人意料。
幾人面面相覷，臉上都寫滿愕然與難以置信。
最終，曾水源打破沉默。
他眉頭緊鎖，語帶深憂︰“阿驤，您這是……準備對東南亞用兵？”
他斟酌詞句，“恕我直言，眼下絕非良機。國內未定，強敵環伺，遽然開闢境外新戰場，恐力有未逮，徒耗錢糧！”
蕭雲驤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大步走向牆邊那幅巨大的世界地圖。
他高大的身影在地圖上投下陰影，手指劃過緬甸、孟加拉的廣袤土地，精準點向印度次大陸。
“諸位！”他聲音沉靜，含著一絲倔強，“帶嚶始終是懸在我們頭頂的利劍，實力冠絕全球的日不落帝國。”
“縱使我們在長江上挫其鋒芒，終究是自保，未能打疼它，它憑什麼和我們對等談判？”
“即便日後我們奪下東南諸省，有了出海口，”
手指重重敲在華夏的藍色海域，“這海軍差距，也不是通過三五年的努力，就能和他們分庭抗禮的。”
他轉過身來，目光如炬，掃過每一張臉︰
“屆時帶嚶堅船利炮，可隨時擇我海防薄弱處登陸，襲擾劫掠。其害遠超當年倭寇！”
“難道我們效仿明清，行海禁之策，分重兵處處據守，將萬里海疆拱手讓人？此等因噎廢食、閉關鎖國之舉，絕不可行！”
“那麼，出路何在？”
他手掌“啪”一聲，重重拍在地圖上孟加拉位置。
“這里！”蕭雲驤語帶決絕，“印度次大陸，帶嚶女王皇冠上最耀眼的明珠，帝國取之不竭的奶牛！是其命脈所系！”
“帶嚶染指東南亞，覬覦中亞，甚而將手伸向我雪域高原，根本目的只有一個——為這只奶牛打造一片巨大的緩沖地帶，確保他人無法染指其中。”
蕭雲驤眼中野性光芒閃爍，手指從孟加拉劃向滇省︰“海上我們暫時打不過，陸上呢？”
“若自雲南出兵，揮師南進，直插孟加拉！兵鋒威脅其印度統治核心腹地！”
蕭雲驤深吸一口氣︰“據軍情局數據，僅孟加拉一地，帶嚶年掠稅收便高達三千萬英鎊！這是何等天文數字？”
“這是帶嚶帝國的財政支柱！它，輸得起嗎？”
他微微前傾，帶著強大說服力︰“而從滇省最南端的普洱府，至孟加拉，直線不過一千里！甚至比從普洱府，至黔省更近！”
“只要爭取到緬甸當地力量支持，提供向導、糧秣、補給線，這千里征途，當真就打不過去？”
他的聲音在廳內回蕩，激昂人心︰
“此乃打蛇七寸之策。它敢用海軍勒我咽喉，我便遣陸軍，直掏其心窩！讓它痛徹骨髓，不得不低下高傲頭顱，求我談判！”
蕭雲驤勾勒的藍圖，大膽激進，頗為冒險。但若成真，無疑是擊向帶嚶命門的重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