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國之東方醒獅

第386章 惶恐與希冀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狂野烏鴉 本章︰第386章 惶恐與希冀

    翌日,晨光初啟,霜風如刀,天邊泛著淡青,雪花如煙如霧,悄無聲息地飄落。

    南陽城外,大軍已然開拔。

    近衛第七師一萬四千余人,如一條蜿蜒的黃龍,穿行在白雪與晨霧之間,向西挺進。

    紅旗獵獵,號角聲聲。漫天雪霧中,蕭雲驤身著軍裝,立于南陽西門城牆上,目送大軍出征。

    此時已入冬季,雪勢頻仍,將士們將翻越崎嶇山道作戰,其艱難可想而知。

    “大王,我們走了!”

    清瘦的李繡成與魁梧的陳坤書,在城下向蕭雲驤敬禮。待他回禮後,二人撥轉馬頭,匯入滾滾鐵流之中。

    將士們望見蕭雲驤立于城牆之上,送大軍遠行。

    他們未曾停下腳步,也未發出喧嘩,只是不約而同地回頭望他一眼,便毅然踏入風雪之中。

    雪花落在他的帽檐與肩頭,他未曾拂去,如一尊靜默的雕像,任由雪花覆滿全身。

    他沒有發表慷慨激昂的演說,該說的話、該講的道理,早已由報紙、各級軍法官與軍師講明。

    今日前來,只為送送袍澤兄弟。

    將士們也無人上前搭話,只是靜靜回望他一眼,便轉過頭去,奔赴那生死未卜的戰場。

    如此過了兩個小時,大軍已盡數出城。

    蕭雲驤輕輕拍去身上的積雪,轉身回到唐王府指揮所,喚來負責後勤輜重的梁啟賢,以及丁保楨與馬瑞庭。

    “稚璜、子安,”他凝視二人,“你們二人先協助梁軍師,負責大軍後勤,待打下關中後,直接上任。”

    “你們雖非軍伍出身,但既在西北任職,便應熟悉軍務,尤其是後勤。此番既是任務,也是一次歷練。”

    二人肅然應諾。

    梁啟賢望著趙烈文、盧嶺生等蕭雲驤隨從正在收拾行囊,關切地問︰“大王,這就要回江城了?”

    蕭雲驤搖頭︰“我要先去北面的魯陽關,再轉往裕州看看,才能放心。然後自裕州回江城。”

    梁啟賢眼圈微紅︰“大王,分別數年,才剛重逢,又要離別,實在不舍。”

    蕭雲驤握著他的手,心中也不由泛起波瀾。

    梁啟賢是他在率孤軍轉戰湖南時,在行軍途中開辦的第一屆軍法官、軍師培訓班的學員,是他親手提拔上來的人。

    這些年,第三軍主官來總部開會,都是李繡成前來,而他留守軍中。

    細算下來,自從西軍攻克渝州城,他與李繡成率部挺進川北之後,兩人便再未相見。

    然亂世未平,尚非感懷之時。

    蕭雲驤想調節氣氛,便憶起往日趣事︰“你的薪俸,是不是還都買了吃的?”

    梁啟賢原本嗜吃食,且孤身一人,無甚牽掛。

    西軍每發放津貼,他總是一文不留,全換成食物,袍澤們常拿這事取笑他。

    而他也不惱,反倒笑別人看不開。

    此刻听蕭雲驤提起舊事,他心頭一暖。

    “唉,不成了。如今成家了,有妻兒要養,不能像從前那般逍遙了。”他故作苦惱模樣。

    兩人相視一笑,沖淡了幾分離愁。

    待趙烈文等人收拾妥當,蕭雲驤便與三人辭別,帶著護衛營,出南陽,一路向北而去。

    他們沿白河邊的官道前行。

    河岸已結薄冰,蘆葦枯黃,隨風搖曳。不時可見村民在割蘆葦,听見馬蹄聲,便條件反射般躲進蘆葦叢中。

    沿途村莊多為低矮夯土草房,黑灰一片,清晨竟無炊煙。偶有農人見馬隊到來,也是翻牆鑽巷,避之不及。

    到了老河灘,只見河面開闊,雪覆沙洲,遠處幾只野鳥振翅飛起,掠過未結冰的河心,留下一串漣漪。

    官道行人稀少,一行人策馬急行。中午時分,抵達名為石橋鎮的小鎮。

    到了鎮外,蕭雲驤下令眾人下馬,牽馬緩步而入。

    小鎮約有近千戶人家,主街為縱橫兩條青石板路,街面終于見不少行人與商鋪。

    起初百姓見馬隊到來,仍下意識逃散。待看清是黃軍裝後,方才停下腳步,退至街旁,探頭觀望,神色驚疑又好奇。

    南陽府剛解放,基層尚未整頓。蕭雲驤雖心中嘆息,卻也無可奈何,只得牽馬緩行。

    青石板的主街自北向南延伸,雪粒落在石縫間,踩上去“咯吱”作響。

    兩側屋舍多為前店後宅,灰磚黛瓦,屋檐低垂,掛著一溜冰凌。風過時,冰稜輕踫,發出清脆叮當,仿佛替街市報時。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家名叫“老酒坊”的酒鋪,里面飄出蒸糯米的甜香,熱氣在雪霧里暈開一圈圈白。

    坊主老周頭裹著靛藍棉襖,蹲在灶前添柴,火光映得他皺紋里的汗水閃閃發亮。

    他抬頭看見馬隊,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門牙的豁口,卻終究沒敢招呼,只把火鉗往灶膛里捅了捅,火星 啪濺起,像是替他壯膽。

    斜對過的“永茂布莊”卻門戶半掩,老板娘柳氏扒著門縫偷窺,指尖凍得通紅。

    她身後一匹新染的藏青布垂在櫃台上,像一泓未凍的湖水,映出她忐忑的眼神——听說西軍不搶東西,可誰知道呢?

    街道旁,一個賣烤紅薯的小爐正紅彤彤地燃著。

    少年阿旺踮腳把紅薯翻個,焦黑的皮裂開,金黃的內瓤冒著糖汁。

    他抬頭望見黃軍裝,手一抖,險些把紅薯掉進雪里。旁邊等待的老漢趕緊摁住他肩膀,低聲道︰“莫慌,人家給錢。”

    聲音雖低,卻像給整條街定了調子——惶恐中透著一絲小心翼翼的期待。

    “石橋”橫跨白河支流,橋身青灰,雕著纏枝蓮紋,雪落其上,蓮紋便隱了,只剩橋拱如虹。

    橋下流水未凍,潺潺聲被雪幕濾得柔和,像誰在低語。

    橋頭蹲著兩個拾牛糞的孩童,原本玩雪嬉鬧,此刻卻噤了聲,瞪圓眼楮看馬隊踏雪而過。

    馬蹄擊石,清脆如磬,驚起橋洞下一只大鳥,撲稜稜掠過眾人頭頂,翅膀拍碎的雪粉簌簌落在孩童的破棉襖上。

    再往前,便是鎮中心的水井。

    井圈六稜,青石被歲月磨得溫潤,井口氤氳著白汽。

    幾個婦人正打水,見馬隊近前,水桶“ 當”一聲磕在井沿。

    最年輕的媳婦紅了臉,慌忙把桶繩纏回轆轤,卻絆了自己一腳,惹得旁邊老嫗低聲笑罵︰“慌什麼嘛,人家又不搶你的水!”

    笑聲飄在雪里,像井口騰起的熱氣,給冷冽的街景添了絲活氣。

    整條街不過半里長,卻像被雪壓彎的竹子,含著對大雪的惶恐,又懷著對日出的希冀。

    風卷著雪粒打在馬鬃上,蕭雲驤勒馬緩行,目光掃過每一扇窗、每一道門縫。

    他看見有人把門閂悄悄拔開,又看見有人把孩童往身後藏;

    看見熱湯騰起的白氣,也看見櫃台後算盤珠子驟停的沉默。

    這靜與動、冷與熱之間,這便是鮮活的,芸芸眾生的塵世。

    而街北面的“福昌客棧”最為顯眼,五開間的門臉,黑底金字的木匾被雪襯得發亮。

    門口掛著兩盞長紙燈籠,書著“未晚先投宿,雞鳴早看天”。

    掌櫃陳守業正倚在櫃台後,撥著算盤,算盤珠子被他撥得飛快,卻掩不住眉間那縷憂色。

    偶爾有風灌進堂屋,吹得財神像前的香火一歪,他便抬頭望一眼街面,又低頭繼續撥,仿佛要把這亂世撥出個清平來。

    近年來,朝廷捐稅日益繁重,日子愈發艱難。

    每月須交牙稅、房捐。

    而為征剿“發匪”、“西賊”、“捻匪”,又加征厘金、牲口槽位稅、水龍捐、協餉銀、榷酤稅、葷席錢、稽查費等,名目繁多,層出不窮。

    更糟的是,南陽盜匪橫行,官兵清剿時,往往官匪勾結,盜匪愈剿愈多。

    今年黃河決堤改道,南陽雖未直接受淹,但漕運中斷,商貿受阻。

    大量災民涌入,旱情、蝗災疊加,听說中原已出現了“人相食”之慘劇。

    听說南邊的西王府糧多,極少餓死人,陳守業幾次動了舍棄家業、隨災民南下的念頭,卻終因不舍祖業、祖墳而作罷。

    轉折發生在本月。

    先是听說南面的西軍打進南陽府。不久後,便見大量潰兵從南陽城逃出,听說連顧知府也在其中。

    然後在石橋鎮南三里地,夏村附近的白河灘上,被西軍騎兵追上,一番廝殺,尸橫遍野,血染白河。

    待西軍押俘離去,陳守業與村民前往查看,果然見數百具尸體橫陳河邊。

    四五十名夏村百姓正挖坑掩埋。

    他們說是西軍出錢請他們處理尸體,以防河水受污染,引發瘟疫。

    據聞南陽城逃出的官兵,幾乎被一網打盡。

    可惜顧知府在幾名死士的護送下,泅水過河,逃出生天。

    而西軍並未如朝廷往日所言那般殘暴,反而待百姓和氣。

    請人埋尸還給工錢,並告知百姓,不久將有西軍官吏下來,為他們分田產,好日子馬上就要來了。

    鎮民在惶恐與希冀中等待三日,今日終見這支身著利落黃軍裝、短發整齊的西軍馬隊入得鎮來。

    注︰牙稅︰營業稅;房捐︰房產稅;榷酤稅︰酒稅;水龍捐︰消防稅;協餉銀︰招待官員稅;葷席錢︰吃肉稅。其他稅種,望文生義即可理解。且這些稅目,不是烏鴉瞎編,是真實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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