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外國公司談妥合作事宜後,蕭雲驤講述左靖西進軍關中的計劃,並詢問西王府的後勤物資,能否支撐此次行動。
曾水源沉吟片刻,輕聲回應︰
“阿驤,如今後方軍工產能提升了。只要不像之前讓所有部隊同時作戰,僅出動幾個軍,後勤物資供應沒問題。”
稍作停頓,他接著說︰“而且若要經略關中,進而控制西北,我得好好斟酌,選派一位合適的內政主官。那個地方治理不好,局勢就難穩定。”
他輕輕嘆氣,繼續道︰“實在不行,就如左季高所說,遷移一部分人到南方來。要是鐵路真動工修建,我們人手會更緊張。”
蕭雲驤微微點頭認同,“兄長所言極是,最好選個有輝教背景的人。”
事情商議妥當,蕭雲驤詢問內政、社務學校籌備情況,得知正在有序籌備。
隨後,他提出將渝州軍校遷至江城,還請曾水源安排增建校舍,曾水源一口答應。
諸事完畢,蕭雲驤和趙烈文返回總督衙門。
蕭雲驤讓人通知郭嵩燾、劉蓉和王 到書房洽談。
三人本就在江城,等候蕭雲驤歸來,故而沒多久,便聯袂而至。
眾人相互見禮落座,蕭雲驤告知三人,甑滌生因被官汶和眾多瞞蒙大臣彈劾,已被押解進京。
接著,他轉述左靖西的判斷︰甑滌生進京,必定遭守舊瞞蒙大臣集火攻擊,凶多吉少。
郭嵩燾英俊的臉上,笑容瞬間消失,繼而神色黯然,頹然坐在椅子上,連連嘆息。
劉蓉雙手抱頭,長久思索後,無奈搖頭,也是滿臉哀傷。
只有王 一直沉默,神色平靜,不喜不悲。
這都在情理之中。
郭嵩燾和劉蓉,私交上與甑滌生並稱“湘中三友”,相交莫逆;公事上,甑滌生是他們前上司,相處融洽。
如今兔死狐悲,面露悲戚,也是人之常情。
只有王 出身羅澤南門下,因治軍理念和作戰風格,與甑滌生產生數次沖突,相處並不愉快。
但此時他也不好說什麼,只有沉默。
蕭雲驤也不催促,靜靜等待。
許久,劉蓉長嘆道︰“左季高推測沒錯。”
“湘省提督清德與甑滌生沖突,被朝廷調走;湖廣總督官汶與他不和,被下旨壓制。”
“他屢次戰敗卻依舊升官,賢豐將湘省托付給他,身邊沒安排任何掣肘監視的瞞人官員。這份恩遇,大青朝漢臣無人能及。”
“可他還是屢戰屢敗,最後連湘省都丟掉了,只身逃到粵省。”
“那些本就對皇上重用漢臣心懷怨懟的瞞蒙貴種,怎會放過他?皇上也需替罪羊,消解大臣們的怒火。”
“更不用說官汶、清德這些與他有舊怨的人,肯定會落井下石,把戰敗責任全推給他。”
“甑滌生凶多吉少了。”
劉蓉說罷,蕭雲驤柔聲問道︰“三位日後,有何打算?”
郭嵩燾見蕭雲驤神色淡然,略微躊躇,鼓起勇氣問道︰“大王,我們有選擇余地嗎?”
蕭雲驤平靜回答︰“來去自由,即使想重回青庭,我也會贈送盤纏,禮送出境。”
郭嵩燾還沒回應,劉蓉先苦笑起來。
“重回青庭又如何?我們是漢人,且在朝堂上毫無根基,沒人會為我們說話。”
“現在回去,不外乎甑滌生是主犯,我們是從犯,一起或死或流罷了。”
“何況,我們為何還要為這顢頇愚蠢、防漢甚于防洋的朝廷賣命?”
他的聲音,透著淒涼與譏諷。
蕭雲驤于是問道︰“那麼,孟容你作何打算?”
劉蓉神色一正︰“通過軍校學習,我明白西王府謀劃之事,遠超預想。”
“若大王答應我一個冒昧請求,我願為西王府肝腦涂地。也想試試,在眾人合力下,那個華夏前所未有的時代,能否實現。”
蕭雲驤微笑示意︰“請孟容直說。”
劉蓉看著蕭雲驤,“我想收養甑滌生之子,將他帶到身邊,親自培養他,教導他,不枉與他爹相交一場。”
蕭雲驤無所謂地擺擺手︰“你要收養,我不阻攔。”
“但如今教育體系,與之前的私塾已是大不相同。”
“以後我們會停止擴軍,加大基礎教育投入,爭取每個鄉有三五所小學堂,教授語文、數學、科學、英語等課程;初中還會增加物理、化學、生物等。”
“孟容,一來,這麼多內容你未必能教,不如交給專業教師。二來,如今甑滌生妻兒在湘鄉老家安居,甑滌生還有三位親兄弟。”
“這時你去說要接走七歲孩子,他母親和叔叔們會同意嗎?不接走,你頻繁造訪,合適麼?”
劉蓉胸中撫養故人幼子的悲壯豪情,被蕭雲驤一番話給沖散了。
因為細想之下,他發現蕭雲驤所言,頗有道理。
曾家孩子才七歲,母親、姐妹和三個親叔叔都在,自己接走孩子,曾家人會同意麼?
西王府推行新學,自己教四書五經還行,教科學、英語,那是天方夜譚,只能耽誤人家孩子。
況且甑滌生被羈押京師,一時難出來,即便出來也不敢回鄉,自己頻繁拜訪其妻兒,必定會引鄰里閑言碎語,如何使得?
一番思索後,劉蓉臉色尷尬,訕訕道︰“大王言之有理,以後最多在錢財上,資助她們一二。將孩子帶在身邊,親自教導,的確不妥。”
蕭雲驤繼續調侃︰“我打听了,曾家的地雖然被分了,但浮財沒分。甑滌生留下的家底,足夠他妻子,將一子三女撫養成人。”
注︰王 ,zhen,音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