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一團火紅影子炮彈般撞進他懷里。
楊小凡下意識要甩開，卻對上一雙濕漉漉的圓眼楮。
那不過巴掌大的小獸正用前爪死死扒著他衣襟，身後追來的胡狼齜著獠牙低吼。
“倒是機靈。”
楊小凡屈指彈飛胡狼，拎起這小家伙打量。
通體赤紅的絨毛下，竟藏著四只粉嫩的肉墊，此刻正緊張地蜷縮著。
“走吧。”
他將小獸放在地上，轉身時褲腳卻一沉。
那小東西竟人立而起，前爪合十作揖，眼里閃著可疑的水光。
楊小凡挑眉︰“你想跟我走？”
小獸瘋狂點頭，突然躥上他肩膀，毛茸茸的腦袋討好地蹭他臉頰。
溫熱觸感讓楊小凡想起東方音臨別時的擁抱，鬼使神差地嘆了口氣︰“叫你小火可好？”
“吱！”
小獸歡快地在他領口鑽來鑽去，最後把自己團成個毛球掛在他前襟。
楊小凡搖頭失笑，指尖撫過它顫抖的脊背時，發現絨毛下藏著道尚未結痂的傷口。
“原來是被追殺的逃難者……”
他取出藥粉輕輕涂抹，小火疼得直哆嗦，卻始終沒松爪。
這一刻楊小凡忽然明白，這茫茫東荒洲中，他們都是一樣的獨行者。
七日後，空氣中的靈氣突然變得粘稠。
小火警覺地豎起耳朵，爪子不安地摳著他衣領。
“到中太洲邊界了。”
楊小凡的腳步突然變得沉重起來。
踏入中太洲的剎那，仿佛有座無形大山壓在肩頭。
他試著揮出一拳，往日能掀起狂風的氣勁，此刻只在空氣中留下淡淡的波紋。
“這法則……”
他低頭看著掌心，混沌世界中的靈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練。
小火從他衣領探出腦袋，突然打了個噴嚏，噴出一縷淡金色的火星。
溪水邊，楊小凡捧起一汪清泉澆在臉上。
冰涼的觸感讓他想起東方音臨別時含淚的眼楮。
水珠順著下巴滴落，倒映著天空中扭曲的雲層，這里的靈氣濃郁到連雲彩都泛著青光。
“吱吱！”
小火突然竄入溪中，濺起的水花驚飛了蘆葦叢里的水鳥。
洗淨後的絨毛在陽光下泛著綢緞般的光澤，楊小凡這才發現它脊背上有幾道若隱若現的金紋。
“你倒是會享福。”
他彈了下小獸的腦門，換來一個濕漉漉的擁抱。
這小東西不知何時學會了撒嬌，總讓他想起那個在屋檐下強忍淚水的鵝黃身影。
村口的老槐樹下，拄著蛇頭杖的老者眯眼打量這個外鄉人。
當楊小凡掏出東方家給的地圖時，老人枯瘦的手指突然顫抖起來︰“西悅城？那可是……”
話到一半又咽了回去，轉而指向東方︰“去采凌城找沐四爺，他的駝隊每月都往那邊運貨。”
楊小凡注意到老者說“西悅城”時，周圍幾個獵戶明顯後退了半步。
懷中的小火突然不安地扭動，爪子無意識地抓撓他胸前的衣料。
三日後，當那座用黃土夯成的城牆出現在視野中時，楊小凡的靴底已經磨薄了一層。
城門處蹲著的乞丐突然抬頭，渾濁的眼楮里閃過一絲精光……
這逃不過楊小凡的神識。
他假裝系鞋帶，指尖劃過地面，感受到至少五道深淺不一的腳印尾隨而至。
“客官來得巧！”酒樓小二用抹布拍打桌椅的動作活像在驅趕蒼蠅，“今早剛宰的岩羊，連城主府都預定了一條後腿。”
他說話時眼楮卻黏在楊小凡腰間的儲物袋上。
小火啃著羊排的動靜引來了角落里刀客們的注視。
楊小凡指節輕叩桌面，看似隨意的節奏卻讓最近的那個疤臉漢子突然捂住胸口……
一縷劍氣正抵在他心脈三寸之外。
“傳送陣？”店小二接過靈石時喉結滾動，“沐四爺的姘頭在陣房當差……”他突然壓低聲音，“但最近西悅城在抓外鄉人，客官這打扮……”
話未說完，窗外傳來重物落地的悶響。
楊小凡神識掃過，發現是那個跟蹤他的乞丐，此刻正七竅流血地蜷縮在巷口。
放下茶盞時，杯底與桌面踫撞出清脆的“叮”聲。
這像是某種信號，酒樓里頓時站起七八個身影。
楊小凡嘴角微揚，指尖劃過小火油亮的皮毛︰“吃飽了？帶你看場好戲。”
巷子里的血腥味還沒散盡。
楊小凡轉過身時，衣角掠過牆角的青苔，帶起幾滴暗紅的水珠。
六道身影呈扇形圍上來，領頭的刀疤臉漢子正用拇指刮蹭刀刃，發出令人牙酸的“沙沙”聲。
“小子，儲物戒指交出來！”
刀疤臉啐了口唾沫，黃牙間還夾著午間吃的肉絲。
楊小凡沒答話，指尖輕輕摩挲著太凡刀的刀柄。
這柄在北雍洲能劈開山岳的寶刀，此刻竟像灌了鉛般沉重。
中太洲的法則像無形的蛛網，將每一分力量都束縛在方寸之間。
“大哥，這小子嚇傻了！”
旁邊瘦猴似的男子怪笑起來，袖口滑出把淬毒的匕首。
刀光乍起的剎那，楊小凡突然想起東方音教他辨認的雲紋……
那些看似柔弱的雲絮，實則能絞碎最鋒利的劍氣。
他手腕輕轉，太凡刀劃出個看似綿軟的弧線。
“噗！”
沖在最前的漢子突然僵住。
他不可置信地低頭，看著胸前那道細如發絲的紅線。
直到尸體栽倒，後面五人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宰了他！”
暴喝聲在巷子里炸開，五道身影同時撲來。
楊小凡卻盯著刀刃上那滴將落未落的血珠……
它墜落的軌跡比北雍洲慢了整整三息，仿佛連時間都被這里的法則凝固。
太凡刀再次揚起時，楊小凡閉上了眼楮。
神識如蛛網般鋪開，精準捕捉到每道襲來的軌跡。
刀鋒切入某個脖頸的觸感，像是劃開一層浸濕的宣紙。
當最後具尸體“咚”地砸在積水里，楊小凡才睜開眼。
六具尸首的傷口皆在咽喉，連深淺都分毫不差。
他彎腰拾取儲物戒時，小火從領口探出腦袋，鼻頭聳動著避開血腥氣。
“窮鬼。”
楊小凡掂了掂戒指，突然輕笑出聲。
這笑聲驚飛了檐角一只黑鴉，撲稜稜的振翅聲在巷子里格外刺耳。
傳送陣所在的石台上，守衛正用長矛挑著牙縫里的肉屑。
見楊小凡走來，矛尖“鐺”地橫在他胸前︰“采凌城，一千靈石。”
楊小凡剛要掏錢，守衛突然湊近︰“沐四爺托我問句話……”他聲音壓得極低，“西悅城的楊家，跟閣下什麼關系？”
指尖在儲物戒上頓了頓，楊小凡面不改色地數出靈石︰“告訴沐四爺，有些事知道得越少，活得越長。”
守衛臉色驟變，接靈石的手明顯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