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磁箱里的光又閃了。
這次不是抽搐，是脈沖式的明滅，像心跳不齊。
林悅兒盯著箱體監測屏，指尖壓著腕間銀鏈的裂紋處。那道細縫還在發燙，熱度順著皮膚往骨頭里鑽，但她沒動。楚墨淵站在操作台前，已經調出量子穩定儀的校準界面，手指在參數欄快速滑動。
“靜頻藤纏繞層加厚兩圈。”她開口，聲音啞。
工匠立刻動手，從托盤里取出剛采的藤條。銀紋在燈光下微微跳動，這是上一次從靈芽界帶出的活體材料，能吸收紊亂能量波。藤條一圈圈繞上防磁箱，直到箱體被裹成繭狀。
“屏蔽層完成。”工匠退後。
楚墨淵按下啟動鍵。穩定儀嗡鳴，雙層磁場成型，監測屏上的干擾曲線開始平緩。
林悅兒閉眼，意識探向小團。
【在。】小團的聲音很輕，像從水底傳來，【撐得住……十分鐘。】
“夠了。”她睜開眼，“準備第一次融合。”
源石被移入中央反應艙。金屬基材是楚家工坊特制的合金，摻了星紋藤芯粉末，表面刻著基礎導能紋路。兩者在真空環境中緩緩靠近，能量注入程序啟動。
第一段脈沖平穩導入。
監測數值穩定上升，所有人屏住呼吸。
第三段脈沖接入瞬間，源石猛地一震。
警報響。
能量讀數直接爆表，合金基材表面出現裂痕，源石的光從紅轉黑，像被什麼東西吸了進去。
“斷電！”林悅兒喊。
楚墨淵手已經按在急停鍵上。
反應艙內炸開一團暗光，沖擊波震得屏蔽層嗡嗡作響。金屬碎片撞在防護罩上，叮當落地。
沒人受傷，但半成品武器徹底損毀。
“頻率錯了。”林悅兒盯著殘骸，“不是快慢問題，是節奏不對。”
楚墨淵調出數據流，眉頭鎖死。能量輸入曲線和源石的自然律動完全錯位，像兩股不同步的潮水，撞在一起就崩。
“再試。”她說。
“你剛耗過一次。”沈清和從角落走過來，手里拿著生命監測儀的終端，“心率還沒穩，再強行共鳴，識海會裂。”
“沒時間等我恢復。”她走向反應艙，“下一輪分段注入，每段間隔拉長，讓源石有時間適應。”
工匠團隊沒人說話，但有人低頭記錄，有人悄悄退到後方。
第二次準備耗時四十分鐘。
靜頻藤重新纏繞，穩定儀校準到極限。源石被換進新的反應艙，基材換成更柔韌的復合材料。
注入開始。
第一段，穩。
第二段，源石光紋微動，但沒反抗。
第三段接入時，它突然震了一下。
林悅兒立刻抬手，銀鏈貼上控制台邊緣。她閉眼，把意識沉下去，不是強行壓制，而是順著源石的波動輕輕推。
【小團。】
【在。】小團的聲音斷了一下，【它……在抗拒。】
“不是排斥材料。”她喃喃，“是怕失控。”
她把指尖按在太陽穴，回憶父親住院那晚的安靜。不是悲痛，是那種明知留不住，卻還要站直的勁兒。她把這股情緒推出去，順著銀鏈傳入系統，小團接住，一點點導給源石。
反應艙里的光緩了下來。
基材開始融合，紋路逐漸成型。
“成了？”夏若初低聲問。
監測屏顯示結構完整度達到百分之七十二。
然後，源石表面裂開一道黑痕。
不是物理裂痕，是內部能量流斷了。光開始暗，像燈絲燒盡。
“停！”沈清和喊，“能量反噬，再不撤它會死。”
林悅兒立刻切斷連接。
小團悶哼一聲，【撐不住了……】
她睜開眼，手撐著台面，額角全是冷汗。
源石被撤回防磁箱，光弱得幾乎看不見。監測儀顯示其核心頻率正在衰減，像心跳越來越慢。
“它不是工具。”她喘著氣，“是活的。”
沒人接話。
工匠代表摘下手套，“林小姐，我們試了兩種結構、三種注入方式，全失敗。這東西不屬于現有物理體系，我們沒法造出能承載它的武器。”
“那就換思路。”她說。
“怎麼換？拆開研究成分？至少知道它由什麼構成。”
“不行。”她聲音冷下來，“它不是燃料，是鑰匙。拆了，就沒了。”
“那你說怎麼辦？等它自己長好？”
“我需要時間。”
“時間？”工匠冷笑，“上一次試驗差點炸穿屏蔽層，下次呢？整棟樓塌？”
楚墨淵轉身，盯著那人，“你走可以，資料不許帶出。”
工匠臉色變了，“楚總，這是科研，不是私人項目。”
“現在是。”楚墨淵聲音不高，“從今天起，工坊對外停報，所有數據內部封存。誰想走，我不攔。但想留的，听她指揮。”
沒人動。
林悅兒沒看任何人，只盯著防磁箱。源石的光又閃了一下，微弱，但還在。
“它在害怕。”小團突然說，聲音幾乎听不見，“不是怕我們……是怕被用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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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完，陷入沉默。
林悅兒抬手，摸了摸銀鏈的裂紋。熱度沒退，但比之前穩了些。
“我再試一次。”她說。
“你不能。”沈清和擋在她面前，“監測顯示你神經負荷已經超限，再強行共鳴，輕則失憶，重則腦損傷。”
“那你說怎麼辦？”她看著他，“等裂縫自己炸開？等東區電廠塌了，再找人背鍋？”
沈清和沒說話。
夏若初走到她身邊，把手機塞進她手里，“若你出事，我不會讓任何人踫這項目。資料我會全毀。”
林悅兒看了她一眼，把手機還回去，“你不準動任何東西。”
“你當我不敢？”
“你敢。”她聲音低，“但你不該。”
她轉身走向靜修艙。艙門自動開啟，內部生命監測線垂在支架上。
“我要進去。”
“不行。”沈清和抓住她手腕，“你剛從一次反噬里活下來，再進一次，系統可能直接崩。”
“系統沒崩。”她甩開他，“小團還能用。”
“它現在連話都說不全！”
“夠了。”楚墨淵開口，“給她接線。”
沈清和瞪著他，“你明知道這有多危險。”
“我知道。”楚墨淵看著林悅兒，“但她比誰都清楚代價。”
林悅兒躺進艙內，監測線一端端貼上太陽穴、胸口、手腕。屏幕亮起，心率、腦波、神經電流全部上線。
她閉眼，意識滑入靈芽界。
通道比之前更窄，像被壓扁的管子。她沒走主路，而是順著情緒潮汐帶邊緣滑行，手里攥著一段星紋藤芯。
前方，礦脈第七層。
影脈蛟盤在岩心外，頭低垂，但耳朵微微動著。
她沒靠近，把藤芯懸在識海前，輕輕晃了一下。
影脈蛟睜眼。
她立刻把情緒推出來——不是攻擊，不是索取，是“我懂你怕什麼”。
源石在害怕被濫用，像刀被交給瘋子。
她把這層理解送過去，不是語言，是感覺。
影脈蛟沒動，但尾巴輕輕擺了一下。
她抓住機會，意識沖向源石坐標。
岩心裂開，黑鏈還在，但比上次松了。她伸手，不是搶，而是輕輕踫了踫晶體表面。
【它認你。】小團突然說，【但傷太重，撐不了幾次融合。】
“那就別融合。”她低聲，“讓它先活下來。”
她退出意識，回到現實。
艙門打開。
她坐起來，監測儀警報響了一聲，又被沈清和手動關掉。
“源石不是武器材料。”她看著楚墨淵，“是武器本身。我們不該把它塞進金屬里，該讓它自己長出形態。”
楚墨淵盯著她，“怎麼長？”
“用情感共鳴做模，用靈芽界材料做骨。”她說，“它需要一個容器，不是外殼，是共生體。”
沒人說話。
夏若初忽然開口，“你打算用自己當模？”
林悅兒沒否認。
銀鏈的裂紋滲出一絲暗紅光，像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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