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兒一腳踏進光幕,腳底像是踩進了冰水里。她沒停,往前走了一步,沈清和的手立刻搭上她的肩膀,指尖發涼。
通道里沒有光,也沒有暗,只有無數層疊的影子在眼前晃。她閉上眼,靠銀鏈傳來的溫熱感知方向。小團蜷在她掌心,輕得像一片羽毛,但還在動。
“別看。”她說,聲音壓得很低,“往前走,一步一停。”
沈清和應了一聲,手杖敲地,節奏和她心跳對上。三步之後,影子又來了。
是她自己。站在夏若初面前,手里拿著碎裂的護符,嘴角在笑。夏若初跪著,護符只剩半塊,臉上的表情是林悅兒從沒見過的絕望。
她沒躲,伸手踫了過去。
指尖觸到的不是空氣,是冷的,像摸到一塊結霜的玻璃。那影像晃了一下,裂開細紋,像要碎。
“不是假的。”她收回手,掌心殘留著低溫,“是規則凝出來的。”
沈清和喘了口氣,“它怎麼知道這些?”
“它在翻我們腦子里的東西。”她撕下護符最後一片藤脈,撕成兩半,按在自己和沈清和的額角。汁液滲進皮膚,涼意順著神經往上爬。
影子又變了。這次是手術室,燈滅了,地上躺著人,沈清和跪在旁邊,手里拿著止血鉗,血從指縫里流下來。他肩膀抖得厲害。
林悅兒抓住他手腕,“听著,你救過十三個病人,最後一個活到了今天。你簽的字還在病歷本上,紅色印章,右下角歪了一點。”
他呼吸頓了一下。
“夏若初去年生日送你一雙跑鞋,說你再不運動就老了。你穿了三次,鞋帶斷了一根,你沒換。”
他手指慢慢松開手杖。
她繼續說︰“楚墨淵第一次見你,在咖啡廳,你把糖包打翻了。你說‘對不起’說了四遍。他皺眉,但還是幫你撿起來。”
沈清和抬頭,眼神穩了些。
“記住這些。”她說,“別的都是假的。”
通道開始震。腳底不再是固體,像踩在油面上。她單膝跪地,掌心貼地,護符殘片貼著掌心的傷口,血滲進去,藤脈紋路閃了一下。
小團突然抖得厲害。
她立刻把小團塞進衣領,貼著胸口。它身體冷了,耳朵不動,呼吸幾乎感覺不到。
“小團?”她低聲叫。
沒回應。
她拍了拍胸口,一下一下,跟著自己的心跳。嘴里不自覺地哼出一段調子——是那天清晨,系統綁定時,小團第一聲“媽媽”響起的語氣。
微弱的波動,從它體內傳來。
她松了口氣,手指摸到銀鏈,輕輕一震。護符在響,不是連續的,是三次心跳後一次震動,像某種節拍。
她數著。一、二、三——震動。一、二、三——震動。
“規律在這兒。”她拉沈清和起身,“兩步一停,第三步閉眼,靠手踫著走。”
他點頭,手重新搭上她肩。
通道盡頭開始浮現影子。三個人的背影,倒映在液化的地面上,動作卻慢了三秒。他們抬手,影子才動;他們邁步,影子才跟。
耳邊突然傳來聲音︰“林悅兒!救我!”
是夏若初。
她沒抬頭。
“別信。”她說,“剛才那聲音,比心跳晚了半拍。”
“可……”沈清和喉嚨發緊,“它太像了。”
“像的都是假的。”她往前走,閉著眼,手伸在前面探路。
聲音又來了,這次帶著哭腔︰“你要是再往前,我就死了!你听得到嗎?我快撐不住了!”
她腳步沒停。
“夏若初上個月給我發消息,說她偷偷報名了攀岩課,怕我擔心,沒敢說。她還存了五萬塊應急金,密碼是你生日。”
沈清和低聲接上︰“她手機相冊里有張你睡著的照片,配文是‘我姐這輩子最放松的樣子’。”
林悅兒嘴角動了一下,“這些才是真的。”
聲音戛然而止。
地面震動加劇,腳底像要塌陷。她單膝跪下,指尖劃破掌心,血滴在護符殘片上。藤脈紋路猛地亮起,一道微光順著血跡爬進地面。
她感覺到牽引——左邊,三米外,有東西在回應。
“出口在那邊。”她起身,閉眼往前走。
沈清和緊跟。
三步一震,兩步一停。他們靠近盡頭的牆。林悅兒伸手,指尖觸到冰冷的表面。
她摸著,一寸一寸。
忽然,指腹掠過一道刻痕。
三角形,邊長兩厘米,是夏若初的習慣標記。她在大學時就在課本角落畫這個,說這是“我們仨的暗號”。
林悅兒手指停住。
她沒動,也沒說話,只是把護符殘片按在那道刻痕上。
紋路亮了一下,隨即熄滅。
背後通道開始扭曲,影子瘋狂閃動——她看見父親倒在血泊里,看見楚墨淵被黑影拖進裂縫,看見自己站在高樓上,松開手。
她沒回頭。
小團在她胸口輕輕動了一下,耳朵微微翹起。
她低頭,听見它極輕的聲音︰“頻率……變了。”
沈清和突然抓住她手臂,“牆在動。”
她抬手,再摸那道刻痕。
原本在右手邊的位置,現在偏到了左邊十公分。牆的質地也變了,從堅硬的石面,變成了某種有彈性的膜。
她把小團從衣領里拿出來,捧在掌心。它眼楮沒睜,但耳朵在動,像是在听什麼。
“你能听到什麼?”她問。
小團沒說話,但一股微弱的波動順著靈魂連接傳進來——不是聲音,是節奏。像心跳,但不規律,中間有停頓,像是被什麼東西掐斷了。
林悅兒盯著那面牆,忽然伸手,用指甲在表面劃了一下。
一道紅痕出現,像劃破了皮膚。
牆滲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