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鏈尖端離開膜面的剎那，那層半透明的屏障無聲碎裂，化作細碎光點浮散。林悅兒手腕一沉，銀鏈驟然繃直，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拽住。
她腳下一空，整個人向前傾去。
地面不是實的。
她踩進一片流動的金色，像踏進液態的晨光。腳底微陷，隨即被緩緩托起，沒有回響，也沒有震動。楚墨淵和沈清和緊隨其後落地，身形晃了半秒，立刻穩住。
“時間不對。”沈清和聲音繃著，右手下意識摸向腕表，指針停了，“我眨了下眼，可腦子里像過了十分鐘。”
林悅兒沒答，低頭看銀鏈。光還在，但節奏亂了。原本清晰的三短一長，現在忽快忽慢，像是信號被什麼東西拉扯著，斷斷續續。
小團在她懷里突然動了下，耳朵直立︰“……它在呼吸……規則……在動……”
“什麼？”她低聲問。
“這里……不是死的。”小團貼緊她胸口，聲音發緊，“每一下……都在變……我們得跟上。”
楚墨淵刀已出鞘三分，目光掃過四周。頭頂沒有天，只有一圈圈緩慢旋轉的光帶，像嵌在虛空里的環形河。他抬腳往前半步，再回頭——剛才站的位置，空無一物。
“腳印沒了。”他說。
林悅兒立刻抬手︰“閉眼。”
兩人照做。
“一、二、三。”
睜眼。
“我剛才看見自己在那邊。”楚墨淵指向右側，“十步外，站著。”
“不是幻覺。”林悅兒搖頭，“是空間把我們的影像投出去了。我們沒動，但它動了。”
她低頭，掌心按在地面。金色的光流在她皮膚下微微起伏，像有生命。三秒不到，掌印消失，像被吞掉。
“別亂走。”她收緊手臂，“所有人，原地踏步，幅度最小，頻率跟我一致。”
她開始數。
一、二、三、四。
四步一個循環，腳尖輕抬，落地無聲。
銀鏈的光點慢慢穩下來，開始跟著步伐閃爍。
沈清和喘了口氣︰“這地方……連站都不能站？”
“不是不能站。”林悅兒盯著銀鏈，“是‘靜止’會被抹掉。它不認靜止的東西。”
小團突然貼她心口更緊︰“……靈芽界……在響……”
林悅兒一怔，立刻內視。靈芽界種子在震，不是被動受壓，而是像被什麼輕輕推著，一震一震，和外部某種頻率同步。
“它在吸收？”她問。
小團點頭︰“……不是攻擊……是……喂養……規則流過……它在吃……”
林悅兒呼吸一滯。她一直以為靈芽界是避難所，是後路。可現在，它在動，像被喚醒。
她沒再問，抬手示意繼續前進。
三人保持踏步節奏，緩慢挪動。每一步都帶著微晃，像在風里搖的草。地面的光流隨著他們的移動微微分開，又在身後合攏。
走了不到二十步，沈清和忽然蹲下身，指尖伸向一縷貼地流動的光︰“這像是能量導流，如果能記錄……”
“別踫！”林悅兒喝聲剛起，已經晚了。
指尖觸光的瞬間，那縷光散成細塵。沈清和的手從指尖開始，變得透明，像被擦掉的粉筆畫。他猛地抽手，可透明已經蔓延到手腕，正往小臂爬。
“動！”林悅兒一把將他拽起，掌心按上他右腿，“靈力灌進去！”
靈芽界種子一震，最後一株凝神草的殘余靈力被抽出，順著經脈涌向掌心。淡青色的光裹住沈清和右腿，透明化停止，但皮膚仍像玻璃，能看見血管和骨骼的輪廓。
“靜止超過三秒。”小團聲音發抖，“規則說……不動的……不配存在……”
楚墨淵立刻抬腳，輕輕晃動腳踝︰“所以必須持續微動？”
“對！”小團耳朵急擺，“不能停……哪怕一點點……”
林悅兒咬牙︰“所有人，抬腳頻率不變，幅度再小點。像抖腿，但同步。”
三人重新調整節奏。腳尖離地不到一寸，落下時幾乎無聲。銀鏈的光點再次穩定，和步伐同步。
沈清和靠在楚墨淵肩上，喘著氣︰“這地方……連呼吸都得算時間？”
“不是算。”林悅兒盯著銀鏈，“是活在規則里。我們得變成規則的一部分。”
話音剛落，地面突然“翻”了過來。
不是塌，不是裂，是空間像一張紙被無形的手折起。他們腳下的位置瞬間變成側面，原本的來路消失，四周光帶加速旋轉，形成環形旋渦。
“方向沒了。”楚墨淵沉聲。
林悅兒閉眼，手按銀鏈︰“小團，還能感覺到靈芽界的共鳴嗎？”
“能……”小團耳朵指向左前方，“它在……吞……吐……像呼吸……那邊……”
她睜眼︰“那就跟著‘呼吸’走。”
三人重新起步，每一步都帶著微晃，像在風里搖的草。銀鏈在她腕間輕輕震顫，不再混亂，而是與某種宏大節奏同步。
林悅兒忽然明白——
這不是要他們征服規則。
是讓他們，成為規則的一部分。
她抬手，銀鏈尖端指向左前方。光點穩定，像被什麼牽引著。
“走。”
三人保持節奏，緩慢前行。每一步都小心，腳尖輕抬，落地無聲。透明的右腿還在，沈清和咬牙撐著，沒喊停。
走了約莫百步，林悅兒忽然停住。
銀鏈不動了。
不是斷，不是黑，是徹底靜止，像被凍結。
她心頭一緊︰“小團？”
小團耳朵貼地︰“……前面……有東西……不動的……”
“不動的？”她皺眉，“可這里……不能靜止。”
“對。”小團聲音發緊，“所以……它是故意的……陷阱……”
林悅兒立刻抬手示意停下。三人背靠背站定，腳仍微微晃動。
她低頭看銀鏈。光點凝固，像被釘住。
“不能過去。”她說，“前面有‘靜止體’，可能是規則錨點，也可能是反噬陷阱。”
楚墨淵低聲道︰“繞？”
“不行。”小團搖頭，“空間在收窄……我們被推著……只能往前……”
林悅兒閉眼，內視靈芽界。種子還在震，但頻率變了。不再是被動吸收，而是主動呼應。她忽然意識到——
靈芽界在適應。
它不是在抵抗規則，是在學。
“小團。”她睜眼，“如果靈芽界能吸收規則……我們能不能……用它當緩沖？”
小團一怔，黑瞳睜大︰“……你是說……讓它先吃一口……我們再過？”
“對。”她點頭，“它不怕靜止。它本身就是‘靜’的。可它能動起來。我們讓它先踫，吸收一部分，我們再走。”
小團耳朵急擺︰“……可能……但風險大……它要是撐不住……”
“沒別的路。”她說，“準備。”
她掌心貼向銀鏈，意識沉入靈芽界。種子溫熱，輕輕跳動。她將前方“靜止”的感知傳進去。
種子震了下。
然後，緩緩轉向那個方向。
一縷極細的靈力從她指尖延伸，像探出的觸須，朝著前方虛空輕輕點去。
觸須接觸到某一點的瞬間——
銀鏈猛地一震。
林悅兒胸口一悶，像是被什麼撞了一下。小團在她懷里輕哼一聲，耳朵抖了抖。
“它踫到了。”小團聲音發虛，“……在吃……但……好冷……”
林悅兒咬牙，沒撤力。靈力繼續輸出，種子跳動加快，像在吞咽。
三秒。
五秒。
銀鏈的光點開始恢復閃爍，雖然微弱，但有節奏。
“成了。”她低聲道，“它吞進去一部分。我們走。”
三人重新起步，腳尖輕抬，落地無聲。
靠近那片“靜止區”時，林悅兒掌心貼住銀鏈，隨時準備撤力。
他們一步步靠近。
地面依舊流動，光帶依舊旋轉。
就在腳尖即將踏入的剎那——
銀鏈的光點突然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