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點亮起的瞬間，林悅兒感到銀鏈從溫熱驟然轉為刺骨冰涼，像是被某種無形之力反向攫住。她來不及收回手，指尖還貼著終端金屬面，那股寒意已順著血脈直沖心口，仿佛有東西正從門後窺視她，不是看，是穿透。
“媽媽！”小團猛地從她肩頭彈起，毛茸茸的身體瞬間繃緊，耳朵緊貼頭側，發出低頻震顫。
艦體內部警報未響，但所有顯示屏的光紋同時扭曲了一瞬，像是被什麼壓過信號。導航坐標跳動兩下，歸零。艙內照明忽明忽暗，不是電力問題，而是空間本身在排斥他們。
林悅兒迅速抽回手，靜息藤主根從艦體外層迅速回縮，青金交織的光痕如退潮般消失。她將藤脈收回體內，指尖在手腕處輕點兩下，確認靈芽界入口已閉合。銀鏈貼著皮膚，仍在發冷，像一塊埋進雪里的鐵。
“它沒放我們進來。”她低聲說，“是我們硬闖的。”
楚墨淵的手指懸在推進系統上方，沒動。他盯著舷窗外那團曾為門禁的光影，此刻它已恢復平靜，表面流動的紋路與靜息藤極其相似，卻不再回應艦首殘留的共鳴場。
“不對。”沈清和盯著生命感知儀，“門關了，但……空間在呼吸。”
話音未落，右前方的黑暗深處，輪廓緩緩浮現。
不是光反射形成的影像，而是實體般的存在，從虛無中一寸寸析出。先是兩團幽暗的光點，懸浮在極遠處，接著是弧形的脊背，覆蓋著類似鱗甲與膜翼交錯的結構，邊緣泛著暗紫光澤。它沒有固定形態，輪廓在流動，像被風吹動的煙，卻又帶著實質性的壓迫。
“別開燈。”林悅兒抬手。
楚墨淵立刻關閉艦體外部照明，駕駛艙陷入半暗。只有儀器面板的微光映在眾人臉上。
那生物緩緩轉向歸墟艦，雙目驟然亮起，瞳孔深處如星雲坍縮，旋轉的黑渦中心泛出猩紅光暈。沒有聲音，但艦體金屬外殼開始輕微震顫，像是被低頻聲波掃過。
“護盾頻率偏移百分之七。”沈清和盯著數據，“它還沒靠近，只是……在看。”
林悅兒感到小團悄悄爬上她後頸，身體微微發燙。她知道那是幼體防御模式啟動的征兆。
“別暴露靈芽界。”她用氣音說。
小團耳朵貼緊她皮膚，釋放出一層肉眼不可見的波頻，包裹住艙內四人。夏若初呼吸一滯，手指猛地扣住座椅扶手，眼白微微泛青——幻覺又來了。但這次沒持續，幾秒後她眨了眨眼，喘了口氣。
“它剛才……看了我。”她聲音發啞，“我看見爸媽從樓上跳下來，可我知道不是真的。”
“它用記憶攻擊。”林悅兒盯著窗外，“不是隨機的，是挑最痛的。”
楚墨淵手指微動，戰術面板切換至靜默模式，所有非必要系統進入休眠。艦體溫度下降兩度，連引擎嗡鳴都壓低了半個音階。
“它在判斷我們。”他說，“不是獵物，就是入侵者。”
沈清和忽然抬頭︰“它的呼吸頻率——和剛才通道的脈動一致。”
“不是一致。”小團耳朵轉向舷窗，“是同一個。”
林悅兒心頭一沉。她終于明白小團那句“門是喉嚨”是什麼意思。他們穿過的不是屏障，是某個巨大生命體的生理結構。而眼前這個，是它的主體。
生物緩緩抬起了前肢，不是爪，更像由能量凝成的觸肢，末端分叉如根須。隨著動作，空間本身開始扭曲，三道暗流自其掌心凝聚，呈三角鎖定歸墟艦——一道直指引擎艙，一道對準駕駛艙，最後一道，精準落在能源區接口處。
那是靜息藤最後脫離的位置。
“它記得。”林悅兒指尖劃過銀鏈，“它知道我們用了什麼。”
“要閃避嗎？”夏若初問，手已搭上應急彈射鈕。
“不。”林悅兒搖頭，“它沒動攻擊，是在警告。”
楚墨淵沒松開操控桿，但推進系統已預熱到臨界點。只要她一聲令下，歸墟艦能在0.3秒內全速突進或垂直轉向。
“它在等我們反應。”他說。
林悅兒沒答。她看著那三道能量流，不是攻擊前兆，更像是測試。它在確認他們的意圖——是繼續深入，還是退走。
小團突然耳朵一抖，貼著她耳廓輕語︰“媽媽，它剛才……叫了你。”
“什麼？”
“不是聲音。”小團顫抖，“是名字。它用空間震了一下你的名字。”
林悅兒呼吸一滯。她沒告訴任何人她的真名早已封存，連楚墨淵都只知道她用的化名。
那生物雙目微縮，猩紅光暈向內塌陷，仿佛在凝視她靈魂深處。緊接著，一聲低頻咆哮穿透護盾，不是通過空氣，而是直接作用于神經。艙內所有人耳膜一震，夏若初嘴角滲出血絲，沈清和扶住控制台才沒跪下。
林悅兒咬破舌尖，用痛感壓住眼前閃過的畫面——上一世被推下樓的瞬間，風灌進喉嚨的窒息感。她抬手，銀鏈在腕間輕輕一震，靈芽界初級防御陣已在體內成形，只差一步就能釋放。
但她沒動。
“不攻。”她聲音很輕，卻清晰傳入每人耳中，“不退。”
楚墨淵手指微抬，推進系統維持在待發狀態。艦體微微後傾，引擎噴口泛起幽藍光暈，像一頭伏低身子的猛獸。
生物的三道能量流開始旋轉，速度漸快，形成微型旋渦。空間在它周圍折疊，光線被扭曲成環狀。它沒再靠近，但壓迫感越來越強，像是整個黑洞的重量正壓在歸墟艦的護盾上。
小團全身絨毛炸起，釋放的波頻出現波動。林悅兒感到它在發抖。
“它要動手了。”楚墨淵說。
“等。”林悅兒盯著那雙星雲般的眼楮，“讓它先動。”
生物前肢緩緩抬起，三道旋渦驟然收縮，能量密度飆升。艦體護盾警報第一次響起，藍光劇烈閃爍。沈清和迅速調整逆熵信標，試圖抵消空間扭曲，但數據反饋顯示——對方的頻率在實時變化，無法鎖定。
夏若初抹掉嘴角血跡，手指重新放回彈射鈕旁︰“我數到三，就炸艙分離。”
“不用。”林悅兒抬起手，銀鏈在掌心微微發燙，像是回應某種即將到來的沖擊。
生物雙目猛然睜大，猩紅光暈炸開一圈漣漪。三道旋渦同時鎖定歸墟艦核心，能量流即將釋放的剎那——
林悅兒感到銀鏈猛地一顫，不是警告，而是……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