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低鳴被通道內的能量流撕成碎片,歸墟艦的外殼發出細微的金屬呻吟。林悅兒的手還貼在能源導管上,靜息藤的震感順著掌心傳上來,不再是穩定的搏動,而是急促的抽搐——像被什麼東西咬住了根。
“節奏變了。”小團貼著她頸側,耳朵猛地轉向右舷,“上次低谷是十二秒,這次……只有九秒。”
楚墨淵沒回頭,手指在操控面板上快速滑動,調整姿態推力。艦體微微側傾,避開一道從側上方撲來的紫紅能量流。那股能量擦過護盾邊緣,藍光劇烈閃爍,靜息藤的青光在導管里猛地一滯。
“它在加速。”沈清和盯著數據屏,“通道的收縮頻率在提升,不是自然波動。”
夏若初靠在艙壁,手指無意識地摳著金屬接縫。她沒說話,但呼吸比剛才重了一倍。林悅兒瞥她一眼,知道她又看見了什麼,但沒問。現在沒人能分心去安撫幻覺。
銀鏈貼著腕骨發燙,熱度比剛才高了不止一截。林悅兒把鏈子壓進終端凹槽,閉眼沉入靈芽界。空間內,靜息藤主根劇烈抖動,根須末端的金光忽明忽暗,像是在拼命傳遞什麼信息。她順著藤脈感知外延,發現通道壁的能量流並非均勻分布,而是以某種規律游走——像蛇,貼著通道內壁蜿蜒前進,每一次移動都精準避開護盾最厚的區域。
“不是隨機的。”她睜眼,“它們在找弱點。”
楚墨淵手指一頓︰“你說它們?”
“三條。”小團耳朵高頻擺動,“右上方、左下方、正後方。它們繞開了我們剛才走的路徑,正在包抄。”
林悅兒立刻抽出導管接口的靜息藤,指尖劃過藤身,一滴血滲出,順著藤脈流入。藤尖的光點驟然亮起,緩緩移動,在空中劃出一道短的弧線。
“別走剛才的路。”她指向控制台,“新的低谷點在這里,偏左十五度。”
楚墨淵立刻調整航向。艦體剛傾斜,右舷外的能量流猛地加速,撲向他們剛剛離開的位置。護盾藍光劇烈波動,但沒被擊中。
“它剛才想堵我們。”夏若初聲音發緊。
“不止。”林悅兒盯著藤尖光點,“它知道我們會變向,所以提前埋伏。”
沈清和抬頭︰“你是說……它有預判?”
“有意識。”小團耳朵貼平,“不是風暴,是獵手。”
艙內沉默了一瞬。引擎的嗡鳴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林悅兒把斷藤收回內袋,取出另一截更短的藤枝——這是昨天從靈芽界新剪下的幼藤,還沒接入系統。她將藤枝放在控制台金屬面,指尖輕壓。
光點浮現,緩緩移動,方向與剛才完全不同,直指左前方。
“雷達顯示出口在正前方。”沈清和調出三維圖,“但藤點……在偏離。”
“雷達被干擾了。”林悅兒盯著光點,“通道在扭曲空間,數據不準。靈芽界的標記只認真實路徑。”
楚墨淵看向她︰“你是說,我們看到的出口,是假的?”
“不是假。”小團耳朵轉向通道盡頭,“是活的。”
眾人抬頭。舷窗外,那團巨大光影依舊懸浮,表面泛著微弱的銀白光暈,像是某種生物膜在呼吸。林悅兒讓小團將感知頻率調至藤光點的波動頻段,閉眼順著藤脈延伸感知。
她“看”到了。
光影內部不是空的,而是一層層交錯的脈絡,像血管,又像根系,正以每二十三秒一次的頻率緩慢收縮。每一次收縮,通道的出口範圍就縮小一圈。如果他們再晚幾分鐘,那扇“門”就會徹底閉合。
“它在關門。”她睜眼,“不是等我們進去,是在篩選。”
“篩選什麼?”夏若初問。
“能跟上它節奏的。”林悅兒握緊銀鏈,“否則,就是獵物。”
楚墨淵手指懸在推進系統上︰“我們還有幾次低谷機會?”
“按現在的頻率,七次。”小團耳朵微顫,“但下次低谷只有八秒,再下一次……可能更短。”
“夠了。”林悅兒走向能源區,掀開主控導管外罩,“切斷非核心系統供能,把靜息藤所有能量集中到艦首。”
“你要干什麼?”沈清和問。
“造一個錨點。”她將靜息藤主根從導管中抽出,指尖劃破掌心,鮮血順著藤身流入。藤脈迅速泛起金光,根須末端開始分叉,像樹根般向金屬外殼蔓延。
“你在用血喂它?”夏若初驚住。
“不是喂。”林悅兒閉眼,“是喚醒。”
藤脈順著艦體外層延伸,青金交織的光痕在金屬表面蔓延,最終在艦首匯聚成一個微小的光點。那光點穩定下來,與通道盡頭的光影產生微弱共振。
“生命共鳴場。”小團趴上控制台,“媽媽把靈芽界的根,種進了艦體。”
護盾藍光瞬間穩定,艙內空氣似乎都沉了下來。那些在空氣中游走的低語——沈清和手術台上的血滴聲、夏若初父母的爭吵、楚墨淵家族密室的鎖鏈響——全被壓了下去。
“可以了。”林悅兒睜開眼,“等下一次低谷,全速推進。”
楚墨淵點頭,雙手固定在操控桿上。艦體微微後退,調整姿態,對準藤光點指引的方向。
“低谷開始。”小團耳朵豎起。
楚墨淵按下推進鍵。引擎轟鳴,艦體如離弦之箭沖出。兩側能量流瘋狂撲來,但被靜息藤形成的共鳴場推開,像是被某種更高階的生命氣息震懾。
通道在收縮,光影在逼近。林悅兒站在能源區,手貼銀鏈,能感覺到那扇“門”在審視他們——不是用眼楮,而是用某種更深的感知。每一次脈動,都像一次心跳測試。
艦體沖過最後一段亂流區,正面對上那團巨大光影。近看之下,它的表面浮現出與靜息藤極其相似的紋路,正緩緩搏動,像是在回應艦首的光點。
“它認這個頻率。”小團輕聲說。
林悅兒沒動。她知道,這扇門不會自動打開。它在等一個信號,一個證明——他們不是闖入者,而是歸者。
她取出最後一截斷藤,那是從靈芽界最古老的主根上剪下的。藤尖的光點已經暗淡,但她將指尖的血滴上去,光點重新亮起,緩緩移動,最終停在終端屏幕上,正對著光影的核心位置。
“就是這里。”她說。
楚墨淵看向她︰“要撞上去?”
“不是撞。”她把手按在主控終端上,“是回家。”
艦首的光點突然暴漲,靜息藤的金光順著艦體蔓延,像一條活著的鎖鏈,直直射向光影核心。兩者接觸的瞬間,光影表面的紋路劇烈波動,像是被喚醒的神經。
林悅兒感覺到銀鏈猛地一震,仿佛有什麼東西從通道深處回望她。不是敵意,不是歡迎,而是一種深沉的確認。
小團耳朵貼著她頸側,聲音輕得幾乎听不見︰“它在等……一個答案。”
林悅兒閉眼,指尖再次劃破,一滴血順著終端金屬面滑下,流入靜息藤接口。血珠在藤脈中流轉,最終匯入那道射向光影的金光。
光,微微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