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壓來時，林悅兒的銀鏈已經嵌進皮肉。她沒動，指尖貼著地面，靠藤根傳來的震顫數著敵人攻擊的間隙——三、二、一，沖擊波掃過，碎石擦過臉頰，火辣辣地疼。
“換位！”她聲音壓在喉嚨里。
夏若初拖著左臂翻滾到斷柱後，沈清和把醫療儀往地上一磕，屏幕閃出半秒波形，立刻又黑了。楚墨淵單膝跪在石板上，刀柄抵住肩胛，硬生生把被震開的身子撐回來。
小團縮在她掌心，絨毛干澀發灰，耳朵貼著腦袋，聲音斷斷續續︰【媽媽……它……太快了……我看不清……】
林悅兒咬住下唇，舌尖嘗到血味。痛讓她腦子清醒。她把銀鏈往腕骨上一勒，情感能量順著血脈抽出去，灌進靈芽界最後一段活著的藤蔓。藤根抽動了一下，像垂死的人咳出一口氣。
“清和，震蕩波，斷續打。”她盯著黑霧中心那顆搏動的暗核，“別停，但別連發。三秒一次，節奏亂它。”
沈清和點頭，手指卡在按鈕上。下一波沖擊來前，他猛地按下，高頻震蕩刺入黑霧，敵人動作微滯，黑紋扭曲了一瞬，又迅速歸整。
“有效。”林悅兒低語，“它在調頻。”
楚墨淵喘著氣︰“它在學。”
夏若初靠在柱子上，枯皺的手指摳進石縫︰“我們才打了幾次？它怎麼記得這麼快？”
沒人回答。林悅兒盯著那顆暗核——它跳得越來越穩，像一台被磨合好的機器，不再有半點卡頓。剛才還能抓到的紊亂窗口，現在連影子都沒有。
她閉了閉眼。不是它變強了，是他們打的路子太單一。每一次攻擊都按著同一個節奏來，等于在教它怎麼防。
“不能再等它亂。”她睜開眼，“得讓它自己亂。”
“怎麼亂？”夏若初聲音發顫，“它連被打中的反應都算好了。”
林悅兒沒說話。她低頭看小團，那團毛茸茸的東西正微微發抖，眼楮半閉，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撕扯著意識。
“小團，還能感知它能量的節點嗎？”
小團費力地睜開眼，黑瞳渾濁︰【……看不清……像隔著一層沙……它太快了，我抓不住……】
“沒關系。”她輕輕揉了揉它的頭頂，“你歇著。”
小團沒再說話，只是往她掌心縮得更緊。
林悅兒抬頭，看向楚墨淵︰“剛才你斬擊被彈開，反震多大？”
楚墨淵活動了下手腕，虎口裂開，血順著指縫流下來︰“七成力道反彈回來。”
“護層是熵能堆的，不是實體。”她慢慢說，“它不是不怕打，是打它的力道，被它轉成了防御的料。”
夏若初一愣︰“你是說……我們越打，它越結實？”
“對。”林悅兒盯著那顆暗核，“它不怕傷，怕斷。可我們一直沒讓它斷，反而在喂它節奏。”
沈清和忽然開口︰“就像……給一台過載的機器持續供電，它不會停，只會越轉越快。”
“所以不能再按它的節奏打了。”林悅兒深吸一口氣，“得打亂它的供能。”
楚墨淵抬眼︰“怎麼打亂？”
她沒立刻回答。而是抬起手腕，把銀鏈貼向黑霧邊緣。鏈子剛靠近，表面就浮出細密裂紋，像玻璃被高溫炙烤。一股刺骨的寒意順著金屬鑽進皮膚，她牙關一緊，沒松手。
“它每次護層生成前，有延遲。”她聲音發緊，“0.3秒。能量從暗核涌出，先匯聚在胸口，再擴散成層。那0.3秒，是空檔。”
夏若初瞪大眼︰“你拿鏈子試出來的？”
“它吸了點熵能。”林悅兒收回手，銀鏈已經發黑，裂紋蔓延到末端，“它不怕打，怕‘多’——我們得讓它吃撐。”
楚墨淵盯著她︰“你要它過載？”
“對。”她點頭，“不是打穿它，是塞爆它。”
沈清和看著手中只剩一格電的儀器︰“可我們沒那麼多輸出。”
“不需要。”林悅兒看向三人，“我們三個，同時用不同的頻率打它。震蕩波、刀鋒破空、金屬投擲——三種能量波形疊加，它處理不了。”
夏若初明白了︰“讓它算不過來。”
“對。”林悅兒握緊小團，“它現在是高速運轉的機器，最怕的就是輸入混亂。我們不求傷它，只求讓它系統錯亂。”
楚墨淵沉默兩秒，點頭︰“我配合。”
沈清和檢查儀器︰“最後一擊，最多撐五秒。”
夏若初活動著枯萎的手臂︰“我能扔一次，就一次。”
“夠了。”林悅兒把銀鏈重新纏緊，血從指縫滲出來，“我們只有一次機會。等它下一波沖擊蓄力時，同時出手——震蕩波打頻率，刀鋒虛劈制造氣流擾動，殘棍投擲引偏重心，我同步釋放情感能量，沖進它的供能節點。”
小團突然動了下，微弱地開口︰【媽媽……我……還能看一眼……】
林悅兒低頭，看見它努力撐開的眼楮。
“再信媽媽一次。”她輕聲說。
小團輕輕“嗯”了一聲。
黑霧再次凝聚，暗核搏動加快，熵能層層堆疊，護層開始生成。
“準備。”林悅兒低聲。
沈清和手指懸在按鈕上，楚墨淵刀鋒微抬，夏若初抓起地上最後一截金屬殘棍。
“三。”
小團耳朵微微動了下。
“二。”
林悅兒手腕一翻，銀鏈貼向掌心。
“一。”
黑霧翻滾，沖擊波即將爆發的瞬間——
“打！”
高頻震蕩波直射胸口，楚墨淵刀鋒橫斬，氣流撕裂黑霧邊緣，夏若初將殘棍狠狠擲出，直逼暗核側翼。林悅兒指尖劃破，情感能量順著血脈沖出，撞向那0.3秒的匯聚節點。
四股力量在空中交匯，熵核猛地一震，黑紋扭曲，護層生成到一半驟然卡住。黑霧像被撕裂的布，邊緣卷曲，暗核表面裂開一道細縫，黑液噴出。
“成了！”夏若初脫力跌坐。
林悅兒卻沒松勁。她盯著那道裂縫——黑液在流，但搏動遲緩了，像一顆被強行加速後驟停的心髒。
“它怕‘疊加’。”她喘著氣，“差一點，就能崩。”
楚墨淵刀尖點地，盯著那緩緩修復的護層︰“下一次，它會防著這一招。”
“那就再變。”林悅兒把小團護進袖口，銀鏈重新纏回手腕，“它能學，我們也能變。”
頭頂石梁轟然裂開一道縫，碎石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