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兒後背撞上樹根的瞬間,腕間銀鏈猛地一顫,十七道新裂痕在金屬表面蔓延開來,卻沒有斷裂。那聲音極輕,卻像一根針扎進她的心髒,痛得她幾乎窒息。樹根粗糲如龍骨,盤踞在時間之樹的根系深處,表面浮著一層幽藍的苔蘚,仿佛整片大地都在呼吸。她咬緊牙關,翻滾起身,銀鏈如蛇般游走于掌心,帶著她多年淬煉出的本能與意志,倏然甩出。
“纏住!”她在心中低喝。
銀鏈破空而起,劃出一道冷冽的弧光,精準地纏上夏若初的手腕。下一瞬,它又如靈藤般繞過沈清和肩頭,再掠向楚墨淵腰際,四人被一圈幽藍光暈包裹其中。那光暈並非靜止,而是以極細微的頻率脈動,像是某種古老咒文在低語。時間亂流在鏈外扭曲,空氣如水波般褶皺,金屬與縴維的分解速度驟然減緩——若非這銀鏈,他們早已在時空撕裂中化為塵埃。
楚墨淵單膝跪地,掌心按在地面,淵紋自他皮膚下浮現,如墨色藤蔓般迅速蔓延,勾勒出太極輪廓。那圖案古樸而森然,黑白雙魚交纏旋轉,每一道紋路都仿佛承載著遠古法則的重量。金光自中心擴散,像是一道無形的錨,將紊亂的時空坐標一點點拉回正軌。他的額角滲出冷汗,呼吸沉重,淵紋每延伸一寸,都像是從靈魂深處抽取力量。
“穩住了。”他低聲道,聲音沙啞如砂紙摩擦。
沈清和低頭查看醫療儀,外殼龜裂,屏幕閃爍,數據流斷斷續續跳動,像垂死之人的心電圖。他指尖輕觸接口,試圖調取最後的能量儲備,卻發現核心模塊已因時間侵蝕而失衡。“能量只剩12,量子緩沖層崩潰了。”他抬頭,目光掃過三人,“我們撐不了太久。”
夏若初握著殘存的光劍,劍身只剩三分之一,刃口布滿量子裂紋,每一次微弱震顫都伴隨著刺耳的嗡鳴。她將劍柄緊握,指節發白,眼中卻燃著不滅的火焰。“只要還能動,就還有機會。”她說著,忽然將劍尖插入地面,剩余能量轟然釋放——
“靜止領域!”
三米範圍內,時間流速歸零。飛濺的碎片懸停在空中,塵埃凝滯,連空氣都仿佛凍結。這一刻,世界陷入詭異的寂靜,唯有他們四人仍在呼吸、仍在思考,像是被命運單獨剝離出的孤島。
林悅兒抓住這空檔,本源之力自心口涌出,順著經脈灌入銀鏈。鏈身劇烈扭曲,發出金屬呻吟,隨即化作螺旋鑽頭,尖端凝聚出高密度壓縮場,空間在那一點微微塌陷。她旋身前沖,動作如風掠林梢,銀鏈直刺幻獸群中心。
鑽頭觸及第一只幻獸胸口光斑的剎那,整片區域爆發量子尖嘯。那聲音不屬于人類听覺範疇,卻直擊靈魂,仿佛無數記憶碎片同時崩裂。空氣扭曲,時間流速驟然加快兩百倍。林悅兒瞳孔收縮,視野中的一切開始模糊、重疊——她看見幻獸核心內部結構︰光斑並非實體,而是由無數微小時間碎片構成的共振團,每一次明滅,都有能量從邊緣逸散,如同心髒搏動,規律而致命。
“它們在同步。”她低聲說,銀鏈悄然收緊,仿佛感知到她的判斷,鏈身微微震顫,像是在回應。
話音未落,其中一只幻獸尾部沙漏翻轉,暗紅沙粒開始加速流動。沈清和懷表指針猛然倒轉,表盤玻璃出現蛛網狀裂痕,裂縫中滲出淡金色液體——那是時間之血,屬于他家族世代守護的秘器。夏若初光劍殘片嗡鳴震顫,劍刃邊緣開始剝落,化作細碎光塵。
“不能等它們完成節律循環!”楚墨淵猛然抬頭,短刃劃破虛空,淵紋交織成網,鎖定三只幻獸之間的能量連接點。他目光如刀,鎖定中央那只——其胸口翡翠鐲裂痕正與光斑同步閃爍,每一次脈動,都像是在召喚某種更深層的毀滅。
就在此時,小團浮至三人頭頂,光球緩緩展開,一層淡金色濾網垂落,將時間漣漪隔絕在外。它耳朵微微抖動,接收著空間中無形的波動,突然尖聲喊︰“媽媽,它們的能量波動像心跳!”
林悅兒眯眼望去。三只殘存的幻獸伏在樹根縫隙中,胸口浮現出規律脈動的光斑,一明一滅,節奏整齊。她立刻意識到——這不是隨機波動,而是某種核心驅動的節律,如同機械鐘表的發條,一旦完成,便是終焉的開啟。
“它們不是在攻擊,”她喃喃,“是在啟動。”
小團突然俯沖而下,光球按進林悅兒掌心。兩人意識瞬間貫通,靈芽界時間之樹的年輪紋路在腦海中浮現。每一道年輪,都對應著一種時間頻率,古老、深邃,仿佛記錄著宇宙誕生之初的低語。
“按樹根紋路畫螺旋。”小團聲音直接傳入意識,帶著孩童般的純淨與神性的莊嚴。
林悅兒抬手,銀鏈在空中劃出斐波那契曲線,一圈圈推進。那軌跡並非隨意,而是遵循自然最隱秘的秩序——黃金比例的螺旋。空氣中發出低頻震顫,仿佛空間本身在共鳴。楚墨淵同步激活三十六道淵紋,在螺旋中心構建反相位共振點。他的雙手顫抖,每一道紋路都需以心神為引,稍有差池,便是自我崩解。
當銀色螺旋與黑色淵紋完全重合時,天地為之一靜。
緊接著,三只幻獸胸前的光斑同時爆裂。
時間碎片如玻璃渣般四散飛濺,在共振領域內形成無數靜止的折射面。每一片碎片都映照出不同的時空片段——有林悅兒幼年時在雪地里奔跑的身影,有楚墨淵跪在祖祠前接受淵紋烙印的剎那,有沈清和第一次啟動醫療儀時的微笑,還有夏若初站在戰場盡頭,光劍折斷的背影。
林悅兒眼角余光掃過其中一片碎片——三百六十道時間門後的柳如煙身影再次閃現,但這一次,每一個鏡像嘴角都滲出鮮血,手腕上的鐲子布滿裂痕。那鐲子,與幻獸胸口的翡翠鐲竟如出一轍。
“攻擊核心!”她厲聲喝,聲音穿透靜止領域。
沈清和迅速拆下醫療儀核心,接入銀鏈接口。生物電場啟動,幻獸體內能量節點被標記為紅色光點,如同心髒的跳動圖譜。他咬牙道︰“中央那只,能量最不穩定,但也是唯一連接外界的通道。”
夏若初沒有猶豫,將光劍折成三段,每一段都注入最後一絲能量,分別刺入三只幻獸體內不同時間相位的位置——過去、現在、未來。劍尖入體的瞬間,三只幻獸同時發出無聲的嘶吼,身體開始崩解,光斑熄滅,時間流紊亂到極致。
林悅兒深吸一口氣,所有異能花能量匯聚至心口,清香彌漫,那是她靈魂深處最純粹的力量。銀鏈在她手中凝成光矛,矛尖對準中央幻獸胸口的翡翠鐲裂痕。
她猛然前沖,銀鏈化作的光矛瞬間刺入幻獸胸口。
光矛貫穿的瞬間,翡翠鐲與銀鏈接觸,兩者劇烈震顫,引發連鎖共振。那不是簡單的撞擊,而是兩種時間法則的踫撞——一個是守護,一個是吞噬。光芒炸裂,整個時空秘域開始坍縮,三百六十道時間門同時爆炸,氣浪如潮水般涌來,將四人狠狠壓進時間之樹的根系深處。
林悅兒在最後0.3秒看見,所有幻獸的核心光斑逐一熄滅,像被掐滅的燭火,飄散在時間流中。那一瞬,她仿佛听見了某種古老的嘆息,來自遙遠的過去,又似未來的回響。
楚墨淵迅速在身後展開淵紋屏障,減緩內部時間流速。樹根內部比外界快三百倍,每一秒都可能耗盡體力。他低吼一聲,淵紋如網,將眾人護在中央。小團將光球嵌入樹根表面,讀取殘留印記,光流如溪水般在它體內流轉。
林悅兒伸手探入裂縫,指尖觸到一塊凸起。她用力一按,紋路清晰浮現——與她腕間銀鏈上的刻痕完全一致。那刻痕,是她母親臨終前親手刻下的,說是“回家的鑰匙”。
手指剛壓到底,整個秘域驟然靜止。
崩解的幻獸殘骸懸停在空中,時間碎片折射出晶瑩光芒,層層疊疊構築成一座懸浮的宮殿。宮殿由無數時間斷層拼接而成,門扉半開,隱約可見內部有影子走動,像是另一個世界的倒影。
那個輕笑聲再次響起,帶著金屬般的震顫︰
“你們終于發現了……但能活著走出去嗎?”
林悅兒的手仍按在樹根凸起上,黑色黏液從紋路縫隙中滲出,順著她的指節緩緩滑落。那黏液並非污穢,而是凝固的時間殘渣,帶著腐朽與新生交織的氣息。她沒有抽手,反而將五指深深嵌入紋路之中。
“我們不是來逃的。”她抬起頭,目光穿透宮殿虛影,直視那笑聲的源頭,“我們是來終結的。”
銀鏈在她另一只手中微微顫動,十七道裂痕中,竟有微光開始流動,仿佛傷口正在愈合。小團輕輕落在她肩頭,光球微亮︰“媽媽,時間之樹在回應你。”
楚墨淵站起身,淵紋重新燃起,這一次,不再是太極,而是完整的星圖——那是他們從未見過的圖騰,屬于時間之樹真正的守護者。
沈清和將醫療儀殘骸綁在手腕,低聲說︰“還剩3能量,夠我撐到最後一刻。”
夏若初拾起一段光劍殘片,插在腰間︰“只要還能動,我就不會停下。”
四人並肩而立,面對那座懸浮的宮殿,面對那未知的笑聲,面對即將開啟的終局。
時間,終于開始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