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兒的手背抵在楚墨淵肩胛骨下方,借力將他半撐著向後挪動。地面震顫未止,每一步都像踩在松動的岩層上。她沒回頭,但能感知到那三頭幻獸仍蹲伏在坑沿,沒有追來,也沒有退去。焦土中央的裂口深處,黑霧翻涌的頻率變了,不再是無序滾動,而是有節奏地收縮、擴張,如同呼吸。
她咬破的舌尖還在發麻,血腥味壓住了喉間的顫抖。殘鏈纏在腕上,斷裂口正抵著掌心舊傷,她用力一壓,血滲出來,順著金屬滑落。血珠沒落地,就被她指尖引向身側地面,畫出一道斷續的弧線。血痕剛成,薄光自地下浮起,一層近乎透明的屏障在四人外圍悄然成形,像一張繃到極限的膜。
屏障剛穩,她立刻將小團貼進心口。那團微光幾乎冷得像冰,她用體溫裹住它,聲音壓得極低︰“剛才……你看到了嗎?那只手。”
小團的耳朵輕微抖了一下,光暈顫動,像是信號不良的燈泡。半晌,一個極細弱的聲音在她意識里響起︰“不是幻獸……是‘源’在哭。”
林悅兒呼吸一滯。她沒追問,只是把小團攥得更緊。她知道“源”指的是什麼——靈芽界最初覺醒的那一點混沌,是系統生成的起點,也是她重生後一切力量的源頭。可現在,那源頭在“哭”。
楚墨淵靠坐在一塊碎石後,左臂仍被封住經絡,臉色灰白。他抬眼看向她,聲音沙啞︰“屏障撐多久?”
“不知道。”她搖頭,“血不夠,撐不過三輪心跳。”
沈清和蹲在夏若初身邊,手指搭在她頸側,眉頭緊鎖。夏若初的脈搏微弱,皮膚泛著一層不正常的灰。他撕開自己衣袖,用布條扎緊左臂傷口,灰化正沿著血管緩慢上爬。
林悅兒閉眼,嘗試連接靈芽界核心。意識剛探出,一股巨大的吸力從深處傳來,像有無數細針扎進腦髓。她悶哼一聲,鼻腔一熱,血順著唇角流下。她立刻切斷鏈接,睜開眼時視線模糊了一瞬。
“不能連。”她喘了口氣,“系統在被反向抽取。”
小團突然動了。它的眼楮睜開一條縫,耳朵高頻震顫,像是在捕捉某種只有它能听見的頻率。片刻後,它斷斷續續地說︰“它們……吃的不是所有情感……是‘標準共鳴’……420赫茲……系統提示過……偏差超過十五……就能隱身……”
林悅兒猛地抬頭。
“你是說……它們只吃特定頻率的情感?”她聲音發緊。
小團微弱點頭︰“我們……太‘正常’了……像亮著的燈……它們……靠這個找我們……”
楚墨淵立刻明白過來︰“如果我們把情感能量調到非標準頻率……它們就感知不到?”
“理論上……可以。”小團的聲音越來越輕,“但……調頻……要撕開情緒波段……像……把心跳扭成另一種節奏……”
林悅兒沒再問。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不是壓制情感,而是強行扭曲它。就像把一顆跳動的心髒,硬生生掰成另一種搏動方式。
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腦海里浮現出父親病床前的畫面。他躺在那里,呼吸緩慢,手指枯瘦,卻對她笑了笑,說︰“別怕,爸爸在。”
那是平靜的、無求的愛。不是熾熱的依戀,也不是激烈的牽掛。她試著把這份情緒放大,壓下對楚墨淵的擔憂,壓下對夏若初的愧疚,只留下那一片沉靜的暖意。
劇痛瞬間炸開。
她像是被一把鈍刀從太陽穴劈入,直插腦底。眼前發黑,耳膜嗡鳴,鼻血不受控制地涌出。她咬住下唇,沒出聲,身體卻不受控地顫抖。
楚墨淵伸手扶住她肩膀,她卻猛地推開。
“別踫我。”她聲音發抖,“干擾……頻率。”
她繼續維持著那份平靜的回憶,可身體在反抗。情感能量像被強行擰彎的彈簧,不斷回彈。每一次壓制,都像在撕裂自己的神經。
小團突然釋放出一道極細的諧振波,輕輕掃過她體內。那波段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卻像一根針,精準刺入她情緒的波動節點。林悅兒猛地一震,體內某種東西“ ”地偏移了一瞬。
屏障外,一頭靠近的幻獸突然停下。它鼻腔抽動,頭顱左右擺動,像是在空氣中捕捉什麼。幾秒後,它緩緩後退,重新蹲回原地。
有效。
林悅兒還沒來得及松口氣,那股扭曲感反噬回來。她眼前一黑,膝蓋一軟,直接跪在地上。鼻血順著下巴滴落,砸在屏障邊緣,瞬間被吸走。
楚墨淵立刻靠過來,卻被她抬手攔住。
“你來。”她喘著氣,“試試……調頻。”
他沒猶豫,盤膝坐下,運轉世家心法,將情感能量收束成流。他想起第一次見她時,她站在雨里,沒打傘,頭發濕透,卻對他笑了笑。那笑容干淨得不像這個世界的產物。
他試圖用那份初遇的悸動作為基頻,再強行下拉波段。
反噬來得更快。
他喉頭一甜,一口血噴出來,濺在胸前。左臂封住的經絡突然劇痛,像是有東西在內部沖撞。他咬牙撐住,額頭冷汗滾落,可情感能量剛偏移兩赫茲,就徹底失控,炸成一片亂流。
他單膝跪地,右手撐地,指節發白。
沈清和抬頭︰“不能再試了。你們會毀了自己。”
林悅兒撐著地面站起來,指尖還在發抖。她看向屏障外,三頭幻獸依舊守在坑邊,可黑霧的呼吸節奏加快了。那只無形的手,正緩緩握緊。
她抹掉嘴角的血,低聲說︰“有效……但撐不了多久。”
小團蜷在她掌心,光暈微弱得像隨時會滅。它用盡最後力氣,說了三個字︰“下次……更快。”
林悅兒點頭,手指重新按在殘鏈斷裂處。血再次滲出,滴落在屏障邊緣。薄光微微震顫,像風中殘燭。
遠處,焦土裂口深處,那只手猛地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