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鏈末端的血跡已經干涸,凝成一道暗紅紋路,貼在林悅兒手腕內側。她仍跪在變電站核心的光軌中心,掌心壓著小團溫熱卻無力的身體。楚墨淵靠在斷裂的鐵門邊,左肩裹著夏若初撕下的外套布條,呼吸淺而急。夏若初坐在地上,手袋歪倒在腳邊,金屬環的震顫早已停歇。沈清和正將听診器從楚墨淵頸側移開,指尖在脈搏處多停了兩秒。
小團的耳朵突然抽搐,耳尖滲出的血珠未落地,便在空中凝滯一瞬,隨即化作細密紅紋,浮現在它絨毛表面。林悅兒察覺到懷中生命體的異常,指尖剛觸到那層血紋,一段破碎意識直接刺入腦海︰“……虛無……在呼吸……它醒了……”
她猛地抬頭。
靈芽界毫無征兆地陷入靜止。空間深處那束曾照亮混沌的初生之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三株夜曇花停止搖曳,花瓣邊緣泛起灰白,像是被無形之物啃噬。養殖區的靈獸蜷縮在角落,不再發出任何聲響,連呼吸的起伏都消失。
“小團?”她低聲喚,指尖撫過它耳根。
小團沒有回應,身體微微發顫,意識沉入不可觸及的深處。
楚墨淵察覺到她的動作變化,撐著門框試圖站直。他目光掃過她手腕上的銀鏈,那原本流轉微光的紋路,此刻竟在緩慢褪色,仿佛金屬正在失去活性。他抬手,將掌心貼上她後背。
血脈共鳴接入的瞬間,他瞳孔驟縮。
不是攻擊,不是干擾,而是一種更深層的否定——就像光落入深井,連影子都不曾留下。他的感知在觸踫到靈芽界邊緣的剎那,被某種存在無聲抹去,連回響都未曾產生。
“有東西。”他聲音低啞,卻異常清晰,“正在靠近。”
夏若初扶著牆站起,腿還在發軟,但眼神已恢復銳利︰“什麼?幻影殘余?”
“不是。”林悅兒搖頭,指尖在銀鏈上輕劃,試圖喚醒系統響應。界面未開啟,靈芽界處于自我封閉狀態,所有功能凍結。“小團感知到的,是另一種存在。它不攻擊,不逼近,只是……存在。”
沈清和蹲下身,將听診器貼在地面。地脈波動消失了。不是減弱,不是紊亂,而是徹底歸零。他抬頭,聲音微沉︰“地下能量場……沒了。”
空氣驟然沉重。
楚墨淵抬手,從西裝內袋取出一枚翡翠袖扣,指尖用力,將邊緣劃過掌心。血珠滲出,他並未擦拭,而是將血滴輕輕抹在銀鏈斷裂處。暗金紋路微微一顫,依舊無光。
“它不回應血脈。”他低聲道。
林悅兒閉眼,將最後一滴夜曇花汁液滴入小團耳根。那層詭異血紋緩緩褪去,小團的絨毛輕微起伏,意識終于傳來微弱波動︰“……不是敵人……是‘無’……它來了……”
她睜開眼,看向三人︰“我們必須重新連接。”
“現在?”夏若初喘了口氣,“剛打完一場,小團都快……”
“它不是來戰斗的。”林悅兒打斷,“它是來‘覆蓋’的。靈芽界在退避,因為它感知到了無法對抗的存在。如果我們不建立防線,連退避的機會都不會有。”
楚墨淵點頭,將手覆上她左肩︰“怎麼做。”
“用情感共鳴。”她將掌心貼向胸口,靈芽界雖封閉,但核心仍在。她將“守護”的意念壓縮,注入系統殘存通道。空間深處,夜曇花花瓣邊緣的灰白稍退,釋放出極微弱的穩定頻率。
夏若初咬牙,將手搭上她右肩︰“我可沒力氣演深情,但信你。”
沈清和緊隨其後,手掌覆上夏若初的手背︰“我在這里。”
楚墨淵最後將手覆上林悅兒後頸,血脈之力緩緩滲入,與她的意識流交匯。四人的氣息在寂靜中交織,情感如細流匯入干涸河床。靈芽界核心微光一閃,三株夜曇花同時輕顫,釋放出一圈極淡的光暈,籠罩在五人周圍。
光暈微弱,卻堅韌。
小團在她懷中動了動,耳尖泛起一絲極淡的藍光,隨即熄滅。林悅兒能感覺到它的意識仍在掙扎,試圖維持與靈芽界的連接。
“它在測試。”她低聲道,“每一次共鳴波動,都會引來一次……注視。”
楚墨淵眼神一冷︰“那就讓它看清楚。”
他掌心發力,血脈共鳴增強,光暈隨之穩定。夜曇花頻率同步提升,光暈邊緣開始凝出細密紋路,像是某種古老符陣的雛形。
夏若初忽然皺眉︰“等等……我听見了。”
“什麼?”
“不是聲音。”她閉眼,手指抵住太陽穴,“是……記憶在震動。小時候奶奶念的童謠,突然在腦子里響起來。”
沈清和也開口︰“我……看到了手術室的燈。”
林悅兒呼吸一滯。
這不是攻擊,是剝離。混沌鴻蒙之力正在通過情感共鳴本身,逆向抽取他們的存在印記。
“別回應。”她迅速下令,“守住核心意念,只保留‘此刻’的連接。不要回憶,不要聯想。”
光暈微微晃動,像是被無形之風拂過。
小團突然劇烈一顫,整團身體縮緊,絨毛泛起灰白。林悅兒立刻將手覆住它,將“我在”的意念強行注入。小團的顫抖稍緩,但耳尖的藍光徹底熄滅。
楚墨淵的掌心開始滲血,血珠順著手腕滑落,滴在銀鏈上,未凝,反而被鏈身緩慢吸收。那暗金紋路竟微微一亮,隨即又暗。
“它在吞噬共鳴。”林悅兒低聲,“但我們還能撐。”
“多久?”夏若初聲音發緊。
“不知道。”她盯著銀鏈,“但只要小團還在,靈芽界就未徹底關閉。我們還有路。”
楚墨淵抬眼,目光穿透變電站殘破的穹頂,望向城市上空。那里,異次元裂縫已閉合,天空恢復灰白。可他感知到的,是某種更深的虛無正在從無盡遠處蔓延。
“它不是從裂縫來的。”他忽然說,“它一直就在。”
林悅兒順著他的視線望去。街道空無一人,車輛停在路中央,像是被瞬間抽走了所有活動痕跡。一只飛鳥懸停在半空,翅膀展開,卻不再撲動。
時間沒有停止,是存在本身被悄然抹去了一瞬。
她將小團輕輕抱緊,另一只手握住了銀鏈末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