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線懸在半空,朝著林悅兒的方向輕輕一顫,像一根從虛空中伸出的指針。她沒有後退,也沒有立刻伸手,只是低頭看了眼懷中的小團——那團毛茸茸的身體微微起伏,耳朵貼著皮毛,毫無反應。系統界面在她意識深處斷斷續續地閃爍,紅光微弱,如同將熄的火苗。
她抬手,掌心對準金線末端。
銀金種子在心口旋轉,緩慢而穩定,牽引著剛剛被喚醒的“存在之光”逆向回流。不是索取,不是強取,而是以同樣的頻率輕聲叩問︰你為何沉睡?
金線震了一下。
殘影浮現——遠古混沌之中,一道身影立于虛空,雙手展開,背後是初生的靈芽界輪廓。那身影沒有面容,卻能听見低語,一字一句刻入法則︰“以我之名,守序不墮;以我之命,封虛無之源。”話音落時,身影崩解,化作無數光點沉入界基,一道契約紋路悄然成型,深埋于宇宙脈絡之下。
林悅兒呼吸一滯。
原來契約從未消失,只是立契者早已被時間抹去,連同誓約一同沉寂。而此刻的金線,是那殘存意志的最後回應——它不求復活,只求一個繼承者。
她收回手,指尖微微發麻。
“小團。”她低聲喚,聲音幾乎被空間的靜默吞沒,“你說‘以心為契’……是不是意味著,得有人接下這份誓?”
沒有回應。只有系統殘光在意識里跳了一下,像是某種確認。
楚墨淵走近半步,站在她身側,目光掃過金線與繭體之間的連接點。“它在等回應。”他說,聲音低沉,卻不帶遲疑,“不是力量,是選擇。”
夏若初扶著機械臂站直,接口處藍光忽明忽暗。“那就選啊。”她嗓音有些啞,卻依舊利落,“反正我們也不是第一次替別人收拾爛攤子。”
沈清和沒說話,只是抬手按了按太陽穴,試圖壓下神識殘留的滯澀感。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激活契約,不是簡單的共鳴,而是將自身最深的記憶作為信物獻出,永久割離。那部分“我”,將不再屬于他們。
林悅兒閉眼,指尖劃過手腕上的銀色細鏈。
她第一個伸出手,掌心對準金線中央。銀光自指尖溢出,凝成一段畫面︰重生前夜,父親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她握著他的手,嘴唇動了動,卻終究沒說出那句“對不起”。那晚她以為還有明天,結果一別成永訣。
銀光沒入金線,契約紋路裂開一道細縫,金光從中滲出,緩緩纏繞她的手腕。
楚墨淵沉默片刻,抬手解開袖扣。翡翠在指尖停頓一瞬,映出他眼底的決意。他將那段記憶送入光流——家族禁地深處,祖訓碑前,他第一次拒絕跪拜,轉身走向林悅兒的那一瞬。那一刻,他不再是繼承者,而是選擇成為守護者。
金線再震,符環初現。
夏若初笑了一聲,抬手扯下耳環扔進光流。“我夏若初活過、愛過、為姐妹拼命過,值了!”她說完,機械臂接口猛然爆閃,藍光直沖金線。她的記憶浮現︰暴雨夜里,林悅兒發燒,她背著人跑了三公里去醫院,鞋跟斷了也不肯停下。
沈清和深吸一口氣,閉眼。
他獻出的,是手術失敗那夜,夏若初坐在醫院長廊陪他到天明的畫面。她沒說話,只是遞來一杯熱咖啡,坐在他身邊,像一棵不動的樹。那一刻他才明白,有人願意陪他一起背負失敗。
四道光匯入金線,符環徹底展開,化作一道完整的契約之環,懸浮于眾人頭頂,緩緩旋轉,灑下溫潤金光。
就在符環即將落下的瞬間,繭體內部驟然一顫。
那道無面人影睜開眼,動作僵硬卻精準,抬手一抓,竟將契約之環扭曲成鎖鏈形態,反向纏向四人。金光瞬間轉為暗灰,壓迫感如潮水涌來。
小團突然在她懷里抽搐,一聲極細的尖叫劃過意識︰“它不是本體……是傀儡!背後有‘執契者’!”
林悅兒瞳孔一縮。
她抱緊小團,感受到那微弱的心跳正與系統殘光同步震顫。她將銀金種子按入心口,以自身生命為引,強行穩定契約頻率。溫熱的血從指尖滲出,順著銀鏈滑落,滴在金線上,竟被瞬間吸收。
楚墨淵悶哼一聲,神識震蕩加劇,卻仍伸手握住她的手。夏若初啟動機械臂最後能源,強行撐起屏障。沈清和咬破舌尖,以痛覺維持清醒,將醫者意志凝為精神錨點。
四人意志合一,契約之環猛然掙脫束縛,重新綻放金光,直指人影核心。
人影發出無聲嘶吼,身體開始崩解,可就在即將消散之際,它的胸口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半塊漆黑晶核——其上刻著一道與契約紋路同源卻完全顛倒的符號。
宇宙盡頭,一道模糊身影緩緩抬手。
袖口滑落半片絨毛,與小團同源,卻泛著死寂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