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兒左手指尖的晶化已蔓延至掌心,寒意順著神經向上攀爬,像一層薄冰在血肉中生長。她沒有停下,反而將那只手按在胸口,閉眼感知靈芽界的脈動。石碑的共鳴頻率被反向注入體內,與禁忌能量對沖,神經刺痛如針扎,但她咬住下唇,一寸寸穩住意識。
超超維度沒有上下左右,空間折疊成無數平行層,每一步都像踩在時間的斷點上。楚墨淵的身影在她左側三步外晃動,輪廓被扭曲的光紋拉長又壓縮。夏若初剛喊出半句警告,聲音便碎成斷續的殘響,沈清和試圖調整監測儀,指尖剛觸到按鈕,整台設備瞬間失靈。
小團蜷縮在她懷中,呼吸微弱得幾乎無法察覺。林悅兒貼緊它,听見一道極細的波動在意識深處顫動——不是語言,而是方向性的震頻,指向折疊空間的軸心。
她抬腳,向前邁了一步。
空間驟然撕裂。
四人被無形之力拋開,各自墜入不同的裂隙。林悅兒落地時膝蓋撞在虛實交界的硬面上,眼前景象一變︰她站在大學實驗室的走廊盡頭,雨水從破碎的玻璃頂棚滴落,地上攤開一份染血的實驗報告,標題是《情感共鳴與靈能轉化關系研究》——那是她前世最後提交的論文,被柳如煙篡改後成為陷害她的證據。
幻象開始循環。
她看見自己跪在地上試圖辯解,教授冷漠轉身;看見父親接到死訊時手機滑落,摔在水泥台階上;看見楚墨淵在家族會議上被剝奪繼承權,翡翠袖扣被當眾摘下。
時間流速不對。每一次重復,義肢斷裂的畫面出現七次,而現實中夏若初只經歷過一次。
林悅兒猛地抬手,用晶化的左掌狠狠劃過右臂。劇痛刺穿幻覺,皮膚滲出血珠,滴落在地面的瞬間化作銀金光點,輕輕炸開。嫩芽的共鳴頻率從傷口擴散,震蕩神經,她強行掙脫幻境束縛。
意識回歸現實。
她立刻將左手按在地上,釋放出一段微弱卻熟悉的光波節奏——短,短,長。那是小團每日清晨喚醒她的方式,像鬧鐘,像呼喚,像一句“該醒了”。
三聲之後,遠處傳來一聲悶響,夏若初的身影從一道裂隙中跌出,右臂焦黑,義肢殘片卡在關節處。她喘著氣,抬頭看向林悅兒︰“你……你剛才是不是……喊我?”
“不是我。”林悅兒站起身,聲音冷靜,“是你記得的聲音。”
楚墨淵從另一側浮現,臉色蒼白,西裝袖口空蕩,翡翠袖扣不見蹤影。他抬手抹去嘴角血跡,目光落在林悅兒左手上︰“你用晶化部分做錨點?”
“它在排斥我們的情感。”沈清和從第三道裂隙中爬出,眼鏡碎了一片,聲音卻穩,“但它無法完全剝離記憶本身。只要我們還記得彼此,就能重建連接。”
林悅兒點頭,將小團輕輕放進衣襟內側,用體溫護住。她指向前方——折疊空間的中心,一道靜止的旋渦緩緩旋轉,內部懸浮著一塊殘破的石板,表面刻滿失傳符文,背面紋路與靈芽界創世碑完全一致。
“那里。”她說,“是源頭。”
四人靠近時,空間再度扭曲。一道由暗金法則凝聚的身影從旋渦中升起,無面,無聲,卻帶著壓倒性的威壓。它抬起手,楚墨淵胸口猛然一震,整個人被掀飛數米,撞在折疊壁上,咳出一口血。
夏若初啟動探測模塊,屏幕剛亮起便爆裂,碎片扎進她手臂。沈清和撲過去扶住她,卻被一股無形力道掀翻在地。
林悅兒沒有退。
她走上前,左手完全晶化,掌心泛起銀金微光。她知道觸踫殘片會引發反噬,但她更清楚,若不讀取其中信息,他們永遠無法理解靈芽界的真正來歷。
指尖接觸石板的剎那,劇痛如電流貫穿全身。記憶碎片涌入腦海——
一片無垠的銀白色大陸,懸浮在超超維度中央,無數光絲連接著不同生命體的意識。那是“情感實驗場”,一個遠古文明試圖通過集體情感共鳴構建永恆秩序的嘗試。而靈芽界,正是那次實驗的唯一幸存殘片。
實驗失敗了。過度共鳴導致意識崩解,文明自毀。幸存的創傷記憶被封印,化作“禁忌”,由法則守護者看管,禁止窺視。
而小團,不是系統隨機生成的萌寶——它是那次實驗中,唯一完整保留下來的“情感核心”,被投放到低維世界,尋找新的宿主,重啟共生契約。
畫面戛然而止。
林悅兒踉蹌後退,嘴角溢血。她迅速將殘片上的信息編碼成情感頻率,通過銀鏈殘痕傳入小團意識深處。那一瞬,懷中的小團耳尖微顫,一絲極淡的銀金光從它絨毛下滲出,順著林悅兒的頸側流入心口。
靈芽界核心共振被短暫激活。
那道守禁者身影被震退半步,法則鏈條出現裂痕。林悅兒抓住機會,低喝︰“走!”
楚墨淵強撐起身,一把攬住夏若初肩膀,沈清和扶著牆站起,三人迅速向她靠攏。林悅兒最後看了一眼那塊殘破石板,它正在緩緩沉入旋渦,黑色絲線重新纏繞,暗紅光霧再次彌漫。
她轉身,準備撤離。
就在此時,小團突然在她懷中輕輕動了一下。
它沒有睜眼,卻發出一道微弱卻清晰的意識波動,只有她能听見。
“悅兒。”
她腳步一頓。
“它……不是守禁者。”小團的聲音斷續,像風中殘燭,“它是……實驗場的最後一道……防火牆。它在……阻止記憶擴散。但它……也記得我們。”
林悅兒回頭。
旋渦中央,那道無面身影緩緩抬起手,掌心浮現出一枚與創世碑背面完全相同的符文印記,邊緣泛著與小團絨毛同源的銀金光。
它沒有攻擊。
它只是靜靜地,將那枚印記,朝她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