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兒掌心的光芽忽然一顫,金芒如脈搏般跳動。小團蜷縮在她指縫間,絨毛失去溫度,耳尖垂落,卻猛地抽搐了一下,爪子在空中劃出一道微不可察的弧線。
她順著那方向看去——根源之樹的陰影深處,一道從未存在過的裂隙正緩緩裂開。它不像傷口,也不似裂縫,更像是空間本身被某種力量從內部撐開了一道口子。邊緣沒有光,也沒有暗,只有一層流動的灰翳,像凝固的霧,又像未定型的時間。
“它醒了。”小團的聲音極輕,幾乎被空間的靜默吞沒,“比預想快。”
林悅兒沒動,指尖仍貼著小團的背脊。那裂隙中傳來一種無法形容的牽引,不是拉扯,而是滲透,仿佛她的骨骼、血液、呼吸節奏都在被無形地校準,調向某個不屬于這個維度的頻率。
楚墨淵的手搭上她的肩,掌心滾燙。他沒說話,只是將重量壓得更實了些,像在確認她還在。
夏若初扶著義肢站直,金屬關節發出細微的咬合聲。她盯著那裂隙,嗓音發緊︰“上次是邏輯崩解,這次……是連‘存在’的框架都要拆了?”
沈清和已經取下醫療包,手指在藥劑標簽上快速掃過。他沒抬頭,聲音平穩︰“心率、血壓、腦波——我們的生理數據在波動,但監測儀顯示正常。這不是身體的問題,是感知被干擾了。”
林悅兒閉眼,意識沉入靈芽界。往日清晰的空間脈絡此刻像被砂紙磨過,模糊不清。她試圖調用種植區的療愈藤蔓,藤蔓卻僵在原地,葉片微微卷曲,仿佛感知到了某種超越恐懼的存在。
小團突然抬起爪子,指向裂隙底部。一道微弱的波紋擴散開來,像是空間在呼吸。
“它不是來抹除我們的。”它喘了口氣,“它在……篩選。所有維度,所有時間線,都在被重新評估。而我們——”它頓了頓,聲音發顫,“正被判定為‘冗余變量’。”
林悅兒睜眼,光芒驟然明亮。她將手按在根源之樹上,掌心與樹皮接觸的瞬間,一層淡金紋路從她指尖蔓延而出,順著樹干爬升。那是“選擇者”的權限,是上一次對抗異次元波時覺醒的權能。
楚墨淵立刻握住她另一只手,血脈之力無聲注入。夏若初將義肢能量導流至掌心,按在林悅兒肩後。沈清和閉眼,指尖搭上她手腕,以醫者本能穩住她體內紊亂的氣機。
小團漂浮起來,身體幾乎透明,卻將最後一絲銀光纏上五人手腕,形成閉環。
林悅兒低聲道︰“開啟深層通道。”
根源之樹劇烈震顫,樹心裂開一道豎瞳般的縫隙。裂隙深處,那道灰翳般的口子開始旋轉,形成螺旋狀的入口。一股無法抗拒的吸力傳來,不是拉扯肉體,而是牽引意識,仿佛要將他們的“存在”從時間軸上剝離。
他們沒退。
林悅兒率先邁步,踏入旋渦邊緣。腳落下的瞬間,重力消失了。她沒有下墜,也沒有漂浮,只是“存在”本身被扭曲。她看見楚墨淵的輪廓在眼前分裂成無數重影,每一個影子都穿著不同的衣服,站在不同的場景里——有他站在家族祭壇前宣誓的瞬間,有他獨自坐在辦公室深夜批閱文件的側影,也有他抱著她尸體痛哭的畫面。
夏若初發出一聲悶哼,義肢突然失靈,金屬部件一節節脫落,又在下一秒重組。她看見自己站在父母離婚的雨夜里,手里攥著撕碎的全家福,而另一個“她”卻站在法庭上,冷笑著說出“我不需要監護人”。
沈清和的白大褂變成了手術服,無影燈亮起,手術台上的病人面容模糊,但他知道那是他沒能救回來的那個孩子。監護儀的警報聲在耳邊炸響,又戛然而止。
楚墨淵的翡翠袖扣碎裂,血從他額角流下。他看見自己在家族試煉中跪在血池邊,手中握著死去兄弟的信物,耳邊回蕩著長老的低語︰“你本該死的是你。”
林悅兒的呼吸一滯。這些不是幻象,是“可能性”的具象化。敵人不是在攻擊他們,而是在展示——所有通往失敗的路徑,早已被預演完畢。
小團在她掌心輕語︰“它讓我們看見結局,是為了讓我們相信,結局無法改變。”
林悅兒卻笑了。她抬起手,光芽在掌心旋轉,映出她重生那夜的病房。心電監護儀的曲線即將歸零,而她睜開了眼。
“我選過一次活。”她低聲說,“不是因為命定,是因為我不肯閉眼。”
楚墨淵接上她的話︰“我選你,不是因為你該出現在我的命運里,是因為你出現後,我的命運才有了意義。”
夏若初咬牙站起,義肢重新咬合,發出一聲清脆的“ ”。她盯著那個雨夜的自己,吼道︰“你哭什麼?你明明可以挺過去的!”
沈清和閉眼,手指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像在重新執刀。“那台手術我沒成功,但我後來救了三十七個病人。失敗不是終點,是起點。”
五人手疊手,情感共鳴如電流貫通全身。光芒爆發出刺目金芒,將那些重影盡數擊碎。
裂隙深處,灰翳開始波動,仿佛被某種力量攪動。通道盡頭,一點微光浮現,像是深淵核心的呼吸。
但越靠近,壓制越強。
林悅兒的空間感知開始失效。她無法再調用靈芽界的植物,也無法感知時間流向。小團的系統界面在她意識中浮現,邊緣出現裂痕,像玻璃被重擊後的蛛網。
“它在切斷我們與空間的連接。”小團的聲音越來越弱,“靈芽界……正在被判定為‘非必要存在’。”
林悅兒感到手腕一沉。光芽的金芒開始褪色,星芒隱去,像即將燃盡的燭火。
小團突然將最後一絲能量注入她手腕。光芒猛然爆亮,金芒如刀,劈開前方的灰翳。它留下一句話,聲音輕得像嘆息︰“創世之源……在等‘不完美’的選擇。”
隨即,它蜷縮成團,陷入沉寂。
林悅兒低頭,看見小團的絨毛失去了光澤,耳朵不再擺動。她握緊楚墨淵的手,望向前方。
那片象征終結的未來幻象正在成形——五人倒臥在無光之地,生命氣息全無,身體逐漸透明,像被宇宙本身抹去。
她笑了。
“誰說完美才是答案?”
她邁步向前,踏入深淵最深處。四人緊隨其後,身影在扭曲時空中漸行漸遠。
虛空中,那句“我們是選擇者”緩緩回蕩,像火種落入寒夜。
光芒在她腕間跳動,最後一次爆發出星芒。
她的手指觸到了深淵核心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