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鏈的殘端在林悅兒掌心壓出一道紅痕,她沒有松手。那點微弱的光被小團死死擋在身前,黑霧如潮水般涌來,撞擊著它逐漸稀薄的銀光屏障。楚墨淵的手仍扣在她手腕上,脈搏沉穩,卻已滲出冷汗。夏若初的義肢發出低頻震動,沈清和指尖微顫,但五人交疊的手沒有松開。
黑霧開始扭曲,不再是單純的壓迫,而是從內部滲出記憶的碎片——林悅兒看見自己倒在雨夜里,柳如煙踩著高跟鞋走近,嘴角揚起。那一幕是真實的,痛也是真實的。可就在幻象即將吞噬她的瞬間,她听見一聲啼哭。
不是小團現在的虛弱低語,而是初遇時那聲清亮的、帶著絨毛顫動的啼哭。
她猛地吸氣,將這聲音送入共鳴鏈。不是對抗,不是驅散,而是反向注入——她想起重生後第一次睜開眼,陽光落在窗台,小團蜷在她心口,像一團暖霧。她想起父親康復後,站在廚房笨拙地煮粥,米粒糊了鍋底。她想起夏若初摔了柳如煙送來的茶杯,碎片濺到對方裙擺,笑得不管不顧。
這些不是勝利的記憶,是被治愈的痕跡。
黑霧翻滾的速度慢了下來。
“它在模仿創傷。”林悅兒聲音很輕,卻穿透了混沌,“但它不懂……我們活下來了。”
小團的耳朵微微動了一下,銀光沒有增強,卻變得凝實,像一層薄冰覆在光點表面。黑霧中那股熟悉的撕裂感再次襲來——那是靈芽界初生時被強行撕開的創口,是系統綁定瞬間的劇痛。原來從一開始,混沌邪惡的力量就與她的空間同源,如同雙生的裂痕。
她忽然松開了銀鏈。
金屬墜落的瞬間,她切斷了與靈芽界的直接連接。那股從內部蔓延的侵蝕戛然而止。楚墨淵眼神一緊,卻沒有阻止。他知道她在做什麼——她不再依賴系統的庇護,而是主動剝離那層被污染的紐帶。
“我不是來修復你的。”她閉眼,心聲直接沉入空間深處,“我是來和你一起重新長出來的。”
靈芽界深處,根源之樹的裂紋開始震顫。那些曾因創傷而枯萎的枝干,竟泛起一絲極淡的綠意。
小團抓住時機,將守護獸裂紋中殘留的暗金光芒牽引而出,與五人的情感波動交織。不再是單向的共鳴,而是兩種力量的融合——創傷與治愈,撕裂與生長,如同兩股逆向流動的河水,在狹窄的通道中踫撞、激蕩。
黑霧開始退縮。
一道微光從靈芽界深處升起,順著斷裂的銀鏈殘端攀爬,纏繞上林悅兒的手腕。那光不刺眼,卻帶著生機的脈動,像初春的藤蔓試探著伸展。
“成了。”沈清和低聲說。
夏若初咬牙,將義肢能量調至峰值。楚墨淵抬起手,掌心劃過一道血痕,血脈之力再度涌出。四人的力量通過交疊的手掌匯入林悅兒體內,她沒有引導,而是將這股洪流直接推向靈芽界的創傷核心。
空間震蕩。
一道由暗金與銀白交織的雙生能量核心在她胸前成形,緩緩旋轉。黑霧觸踫到那光的瞬間,竟如雪遇火,無聲消融。
祭壇上的黑影發出低吼,七道黑鏈猛然抽動,試圖將鴻蒙靈種徹底拖入虛無。可就在此刻,小團騰空而起,絨毛盡數褪去,化作純粹的光體。它沒有回頭,只留下一句輕語︰“這次……換我守護你們。”
光體撞向雙生核心。
轟——
一道赤金光柱自五人交握的手心沖天而起,貫穿混沌。光柱中央,銀鏈殘端與新生的嫩光融為一體,如藤蔓纏繞,直擊祭壇核心。黑影的無面巨像在光中扭曲,七道黑鏈一根根崩斷,發出類似玻璃碎裂的聲響。
鴻蒙靈種的光芒驟然綻放。
那光不似太陽般熾烈,卻深邃如初生的宇宙,緩緩擴散。混沌虛無海的灰黑開始褪色,裂痕被無形的力量縫合。守護獸低鳴一聲,巨鰭緩緩收攏,身體化作一道暗金符文,沉入靈芽界邊緣的天幕,像一顆被安放的星辰。
林悅兒跪坐在光中,手臂垂落。她感覺不到疼痛,只有一種徹底的疲憊,像走完了一生的路。楚墨淵扶住她的肩,沒有說話。夏若初靠在沈清和肩上,義肢的能源指示燈閃爍幾下,熄滅了。
小團落回她懷中,重新蜷成毛茸茸的小團子,耳朵輕輕擺動。它睜開眼,黑瞳清澈,像雨後初晴的夜空。
林悅兒低頭,看見銀鏈的殘端正被一道新生的光芽纏繞,一圈,又一圈,如同生命在重新打結。
五人靜默相視。沒有歡呼,沒有言語。楚墨淵指尖拂過她手腕,動作極輕。夏若初咧了咧嘴,想笑,卻只眨了眨眼。沈清和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光仍在蔓延,無聲無息地修復著被撕裂的秩序。林悅兒閉上眼,听見小團在她心口發出細微的呼嚕聲。
她抬起手,指尖觸到一滴水。
不是淚。
是光落在皮膚上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