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波尚未平。
匆匆上岸的陳東,便迎來一位不速之客。
“小佷見過東叔。”
望著眼前執子佷禮的年輕書生,陳東萬分驚訝。
“你,你說你是陳適梅的兒子?你怎麼來到的這里?蕭閣老還好?為何通往京城的訊息斷了?”
陳規點頭應聲,接著話鋒突轉︰
“敘舊的話,容後再解釋,東叔可知你們已經中了那唐辰挑撥離間之計?”
陳東面色一沉,嘆了口氣道︰“我如何不知,可那徐浪不知中了什麼失心瘋,竟是不管不顧的追著我打殺而來。”
“東叔知道便好,我這里有一計,可解東叔之困,東叔可願听小佷的?”
“這話便見外了,蕭閣老待我如親子,沒有他,我早就死在這大海里了。”
“那請東叔附耳過來。”
說著,陳規湊上前去,在陳東耳邊一陣嘀咕,听得他雙眼亮光頻繁閃爍。
“此計當真可行?”
“東叔當下可有別路走?”
陳東猶豫之間,忽听嘍�@笊 幢 br />
“報,船頭,大船頭已經圍了碼頭,喊話讓您出去投降呢。”
陳東氣的猛地一跺腳,忍不住痛罵一聲︰“這個徐大郎,當真該死,怎麼到現在還不醒悟?”
陳規上前抱拳道︰“東叔,且稍安勿躁,我願代叔前去一趟,叔可信我?”
陳東望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大佷兒,心里七上八下,既覺得太過冒險又覺得非此不可。
他重重嘆了一口氣道︰“你代我好言相請,我設宴待之。”
他這是同意了陳規的計策。
既然姓徐的被那個姓唐的忽悠的團團轉,那便沒必要留著了。
可雙方實力相當,火並只會便宜了姓唐的。
那便不如設下鴻門宴,將姓徐的砍了便是。
這樣一來,東海便只有他陳姓一家獨大,屆時他回中山重奪皇位,再登陸大鄭,將會成為大鄭皇帝的座上賓,而不再是海中野寇。
陳規便是給他出了這麼一個主意,令陷入死胡同的他陡然看到了另一種可能。
誰都想有個體面的身份,誰也不想一直當盜匪,哪怕稱王稱霸,又有什麼用,現在不照樣被朝廷官兵追的到處亂跑。
一顆野望的種子,如同燎原的烈火炙烤著顫抖的心。
甦丘府。
新修好的徐閣老府門前。
接到唐辰傳信的四府巡按御史劉應,望著緊閉的大門,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
狠狠拽了一下修剪整齊的鬢角,他如孫大聖一般放在嘴邊一吹,毫無形象的大聲喊道︰
“徐閣老啊,下官親自登門賠罪,還望撥冗一見呢。
往日皆是下官操之過急,攪擾了閣老清修,真是罪過啊罪過啊。”
他毫無形象的大呼小叫,令跟隨而來的龐保只想捂臉。
作為常年駐守在甦丘城內的稅吏,他自覺自己已經是個十足的小人,不是小人的話,也不會在干爹倒台後,還能安穩坐在甦丘織造使的位置上。
可他這般沒臉沒皮的人,在見到眼前這位御史大人後,覺得自己也可以是聖人。
這位四府巡按明明讀的書比他多,懂的道理也比他多,可辦的事那叫一個不地道啊。
為了那個連名字都記不住的董家小姐,先是抓了徐家上下五十多口人,甚至還要抓致仕的徐閣老,然後被京城聞訊的大理寺卿告了一狀。
陛下下旨申斥了他一番後,這家伙掉頭又去抓了董家的人,說他們誣告,一下子又是五十多口子進去。
吳縣縣衙大牢成了他來回換人的集散地。
結果本就身體不好的董家的長子和長孫皆病死在牢中。
然後他又被董家那位老侍郎告了一狀。
然後,陛下的旨意又下來將他申斥一番,可奇怪的是連續兩次申斥都沒罷他的官,卻將那個脾氣又臭又硬的吳縣知縣吳為給罷了官,理由是管理監獄不利。
沒了干爹照付的他,現在對朝廷的謎之操作,完全看不懂,不過有一點,龐保是懂得,那就是眼前這個巡按御史背後是有人的,而且這個人手眼通天。
現在劉應似乎又得到了哪位手眼通天的人物新的指示,要邀請徐閣老出城去太湖釣魚,還硬拉著他作陪。
“搞不懂,實在搞不懂。”
劉應才不管旁邊這個被他拉來湊數的胖太監懂不懂的,現在他真切感受到朝里有人罩著是什麼感覺。
徐董兩家被他弄死了十幾人,被兩邊的人告上了金鑾殿,可得來只是兩句輕飄飄的‘做事要講究方式方法,不可一味地用強。’
這算什麼申斥?
這變相鼓勵啊。
劉應膽子頓時變得更大,現在分別在甦丘和湖州兩地,已經抄了徐董兩家四五座別院山莊,連帶著將還在任官的徐董兩家人統統告了一遍。
據說,陛下見到巨額賬款,十分震怒,想起了為大婚省吃儉用還沒攢下十萬銀,最後靠著唐辰的謀劃才過了十萬銀,結果還沒這兩家的零頭多,一氣之下罷了徐董兩家人的所有官職。
听朝中的人傳信說,徐家的兩個兒子正在回甦丘的路上,這讓他一顆本來就不安分的心,又蠢蠢欲動起來。
不過正在這時,一直跟倭寇硬拼的唐辰忽然傳信過來,讓他安排一場老年釣魚活動。
對方雖然沒有點明,但話里話外表示太湖的魚餓了。
作為湖邊長大的農家子,劉應覺得人一定要愛護動物,尤其湖里邊的魚,一定要定期喂養,這樣才能將魚養的膘肥體壯。
于是,他決定邀請徐閣老去太湖釣魚,只是如今看來徐閣老對釣魚不太感興趣,竟然大門緊閉,對他不理不睬。
劉應焦躁地左右踱步,朝中的信,唐辰的話無不暗示他,有人想看魚吃人了。
機會就在眼前,可他卻被擋在了門外,這怎能不令他抓耳撓腮。
正當他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忽听一陣悠揚的鐘聲自寒山寺外傳來,不多時傳遍整個姑甦城。
鐘聲仿佛一道閃電劈開了他的大腦,令他靈光一現︰
“徐閣老,下官听聞閣老近日多修佛法,便多方打听,听聞太湖中的大樂山上的寶印寺,存放著一部桃花先生親手抄寫的金剛經,下官不才邀請閣老一同觀之。”
聲音傳進閣老府中,久久沒有回應。
就在劉應以為此事只能再想他途時,緊閉的府門忽地吱呀一聲,緩緩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