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出獄時,詔獄已經被清濁司接管,你大哥和父親都被關了進去,听說寫了誹謗鄭太後和當今陛下的文章,不過有許多人為你大哥求情,陛下左右為難,目前還不知如何處置?”
孫嵋剛說到這里,唐辰忽地伸手作了一個噓的動作。
孫氏父女同時停下飲茶動作。
堂中突然安靜下來,驛站外木屐踩過枯枝落葉的嘈嘈切切聲,陡然變得清晰。
三人對視一眼,同時露出驚駭之色。
那個李二公子真敢殺人。
“快跑!”
不管沖著誰來的,先跑為敬。
只是還未等他跑向後門,便見一群身著武士服的浪人,手持武士刀,沖進大堂。
這些人眼神凶狠,見到唐辰等三人,嗚哩哇啦一陣,揮刀便砍了過來。
孫山臉色一變,“倭寇?這里距離海邊那麼遠,怎麼會有倭寇!”
孫嵋花容失色,沒喝酒的她其實膽子挺小的,拉著孫山的衣角,倉皇失措地向後急退。
“不是倭寇,他們說的不是倭語,只是發音很像而已,這是人假扮的。”
閱片無數,已經做到心中無碼的唐辰一耳朵便听出假。
原本他以小人之心揣度君子,還想自我批評一下。
沒想到對方比他還小人,不僅轉臉派來殺手,連怎麼善後都想好了。
熟門熟路,不知干過多少次了。
這下子倒顯得他頗有幾分君子之風了。
唐辰一語道破對方的破綻,驚的那些武士沖擊的勢頭猛地一頓。
趁著這一頓的功夫,他鎮定自若,大聲喝道︰
“驛丞,召集驛卒抗倭。”
邊喊他便隨手抓起茶碗座椅的向來人身上砸,遲緩那幫假武士的速度。
原想中的響應沒出現,反而有幾名與他年歲差不多的少年,拿著刀從後廚跑了出來。
其中一名年紀大過一兩歲,穿著驛卒服飾的少年,應聲道︰
“驛丞跑了,我們來幫你。”
唐辰只是回頭看了對方一眼,沒有廢話,迅速將孫山父女護在身後,抽出懷中匕首︰
“听我吩咐,力氣大的舉起桌子當盾在前,手里有刀的在後,再有兩個拿掃帚,耙子在兩邊,同進同退。”
听到他會排兵布陣,不僅孫山父女驚訝,便是對面的假武士也是齊齊驚愕。
不過見他們都是一幫不經世事的半大小子,假武士輕蔑一笑,“廢話真多,拿命來吧!”
說罷,為首的武士揮舞長刀,朝著唐辰的腦門砍來。
正所謂久病成醫,被刺殺多了唐辰也有了經驗,在刀來的那麼一刻,只是微微側身一閃,甚是輕巧地躲過致命一擊。
同時,匕首順勢如靈蛇繞柱,翻轉著在對方的手臂上劃出一道。
那武士猝不及防,吃痛下手上脫力,長刀當啷一聲,落在地上。
這一下出乎雙方意料,在旁人看來,唐辰只是扭了一下上半身,腳都沒動,不僅躲過了假武士砍來的一刀,還順手劃傷了對方。
手段高明的如同武林高手,舉重若輕。
只有唐辰自己知道,那一刻昊天上帝是站在他這邊的。
“年輕人不講武德,我沒有閃,且等我包扎一下再來。”
假武士捂著傷口,極速後退,後退的同時,嘴里還在給自己找面子。
其他武士見狀,默契地一擁而上。
唐辰本就不會武,對方又人多勢眾,七八把刀劈砍過來,連招架都沒法招架。
“啊,殺!”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身旁突然傳來喊殺聲。
那幾名少年準備好了,只見最前面舉桌面的,是那位年紀稍長的驛卒少年,他的刀交給了身後的人。
在後面分別是兩名比唐辰年齡還小的少年,一個拿著長笤帚,一個拿著摟草的耙子。
可惜那把耙子前端是木頭的,不是鐵制的。
假武士首領見到他們手中的‘武器’,不由嗤之以鼻,輕笑一聲︰
“一幫乳臭未干的小子,連件像樣的武器都沒有,也想當英雄逞能,今日爺爺教教你們什麼才叫打仗。
兄弟們不要留手,今日驛站里不留活物。”
“是!”
唐辰不理會他的嘲諷,迅速向他們靠攏過去,“舉桌的只管向前推,掃帚打頭,耙子架刀,用刀的待靠近了,便砍。”
一聲令下,他和那個使刀的左右開弓,頻繁偷襲。
雙方甫一接觸,便爆發最強對抗。
只是往昔無往不利的一邊倒屠殺,這次竟然不靈了。
假武士們發現這邊剛砍到桌面上,頭上和肩膀上便有東西招呼下來。
你去架開那兩個根本不算武器的玩意,一把樸刀便從桌面後面突然出來。
你去格擋那把樸刀,耙子當頭便砸了下來。
任你會使千般武藝,可始終是一人面對四五個人的合擊。
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弄的遍體鱗傷,他們這幫人硬是被逼的節節後退。
“退出大堂,到外面來,圍殺他們。”
那名假武士的首領吃了一驚,眼見手底下連續吃虧,終于正視起這幫突然冒出來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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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明明不會什麼像樣的武藝,和他們打的卻有來有回。
尤其在那個小廝的指揮下,連連傷了好幾位兄弟。
他什麼時候受過這等窩囊氣。
退出大堂後,特意在前門留出一片空間,好讓這幫少年出來。
前面突然脫離接觸,那名舉桌面的少年,推舉的忽地一松,一個趔趄,雙臂脫力,大桌面 當一聲落地,加之上面遍布的刀痕,受力不住, 嚓一聲摔成兩半。
賴以生存的盾牌裂了!
眾少年剛升騰而起地一點小興奮,隨之又跌落谷底。
那幫假武士一見他們的盾牌沒了,怪叫一聲重新又殺了進來。
“啊!”
慘叫聲,頓起,前面兩位少年躲之不及,立時挨了兩刀,鮮血驚的少年慌亂地向後急退。
眼見著剛剛被趕出大堂的假武士又要殺進來。
唐辰急的大喊道︰“推桌子,將他們擠出去。”
現在幾名少年已經將他當做發號施令者,下意識地扔了手里的武器,便要轉身推桌子去。
可那些假武士哪容得他們那麼從容,揮刀劈下,又有兩人受傷。
眼見著自己這一方除了自己,沒有一個完好的戰力了,唐辰急的額頭冒汗。
“瑪德,這次真要死在這里了。”
咒罵一聲,反手握著匕首,一個健步沖上前去,抄起那把樸刀,便要準備和這幫假武士拼命。
可就在此時,驛站外忽地傳來一陣馬蹄聲,緊接著一聲慘叫響起。
假武士們大驚,紛紛回頭看去,但見他們的首領被突然冒出的騎馬少女,撞飛到高空之中。
那名騎馬少女不是別人,正是孫嵋。
她在屋里幫不上忙,又眼見著唐辰他們馬上要勝利下,轉眼又敗了。
情急之下,自後廚跑出,騎上驛站里的軍馬,直接朝著假武士的首領撞了過去。
假武士听見聲音,翻身躲避時已經晚了。
當他落下來,啪嘰一聲,瞬間摔成骨斷筋折,血肉模糊。
驚的那幫假武士,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哪里還有功夫攻殺那個小廝,倉皇失措地向外急退。
沒了首領指揮,這幫打家劫舍的烏合之眾就是一盤散沙。
初次出手便建功,孫嵋一下子來了精神。
輕夾馬腹,向後倒退,然後猛地一夾,再度加速。
一人一騎,霎時合二為一。
馬蹄如雷, , , ,配合著慘叫聲,霎時間在驛站外的平地上,交錯響起。
“哈哈,看我也可以殺敵,我要學貞素將軍,殺你們一個片甲不留。”
孫嵋操縱馬屁的技巧,顯然高出唐辰這個新手不止一籌,那匹驛馬在她胯下,如同插上翅膀的老虎,每次重復便會奪去一人性命。
唐辰拎著刀走出大堂門時,正見到她縱馬追著逃跑的假武士身後,那名假武士已經是這群武士里的最後一個還能跑的。
其他人都已經被撞的七葷八素躺在地上,進氣少出氣多。
感情他們打生打死,竟還不如一騎馬女子的瘋撞。
“快回來,窮寇勿追!”孫山急忙跑出來,沖著女兒喊道。
“吁!”一聲長嘶,少女勒馬人立而起,笑顏如花的她,回眸一笑,或許是因為太過興奮,白皙的小臉此刻竟是紅撲撲的,配著長袍褲腿上的斑斑血點,竟好似染血玫瑰與烈火中渲染盛開。
可就在少女張嘴想要呼喊一句什麼時,一聲刺耳長嘀劃破空氣,少女神情忽地定格,櫻桃小口中突然涌出大團大團鮮血。
“嵋兒!”孫山一聲驚呼,踉蹌著就要沖過去,被唐辰一把抓住,向驛站中急退。
他分明看到少女的脖頸,透體露出一枚猩紅的箭矢,血順著那枚箭矢涌出,侵染了少女的前襟。
血色雲散開的圖案,如同綻放的巨大玫瑰花,在她最艷麗的時候,驟然凋零。
緊隨而至的便是漫天火箭。
飛火流星般的畫面,嚇得唐辰拉著情緒失控的孫山,倉皇躲到櫃台後面,而那里正躲著那幾名受傷的少年。
“怎麼辦?他們有弓弩!”
“這次我們死定了。”
“早知道跟著那個驛丞跑了,嗚嗚,我們要死了。”
“我的女兒,啊,痛殺我也!”
噗的一聲,孫山痛呼一聲,吐出一口鮮血,當場昏了過去。
唐辰現在的腦子很亂,這跟他刀砍蕭元馭,反手殺刺客不同。
一個熟悉的人,剛剛還相談甚歡,轉眼便死在眼前,令他一時間竟覺得那麼不真實,連帶著對眼前的危機,都感覺不真實。
以至于,對幾名少年的擔憂和抱怨竟是充耳不聞。
火箭如雨,驛站內外瞬間燃起沖天大火。
“呵,掙扎了一下,最後竟是死在了這里,真是不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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