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鐘準時敲醒沉睡的太陽,迎著那道迸射的金光,甦丘城重新恢復了活力。
新年以來,首次睡足的唐辰豁然睜開雙眼。
十二副甦繡帷幔層層卷起,望著紗帳外金猊爐吐出龍涎香霧,他有種還在夢中的錯覺。
“大人,且慢睜眼。”
吳儂軟語的妙齡丫鬟,捧著掐絲琺瑯錫盤跪在拔步床前,輕聲提醒。
唐辰疑惑間重新剛閉上眼,溫熱的牡丹花露浸透的素紗帕子,沿著他的眼瞼輕輕試過三遍,仿若母親手掌撫摸的舒服,令他險些又睡過去。
直到丫鬟再次開口提醒,“大人,可以起了。”
他才支起身子,坐起身來,不用他多余動作,自有丫鬟雙手奉上,紫銅鎏金臉盆盛著新汲的梅花雪水,供他洗臉。
只是他雙手剛浸入水中,便有丫鬟取來新的素紗帕子,為他仔細擦拭,並以恰到好處的力道為他每根手指輕輕按摩一番。
之後,又換了一塊素紗帕子,如法擦拭過另一只手。
兩只手擦過,銅盆撤下,重換過盛著溫熱剛好的虎跑泉水的銅盆,奉到面前。
丫鬟重新浸濕了一塊新的素紗帕子,不用他吩咐,抬手慢慢為他擦拭起臉頰,力道溫度拿捏的,讓他舒服的想要發出呻吟。
擦完之後,他竟然還有點意猶未盡。
“請大人,張開雙臂。”
丫鬟軟語提醒後,他才慌忙有了下一步動作。
張開雙臂,昨晚睡覺換上的月白中衣,衣襟左右分開,自然滑落,四名捧著錦袍的丫鬟,忙上前奉衣套靴。
整個過程不用他動一下手指,煥然一新的虎撲服,套在身上,無比舒服,連帶著沁人心脾的皂角花露香氣,嗅著都帶點甜味。
這讓多日來,聞慣血腥氣的他,禁不住一愣。
便在他愣神的功夫,另有,四名梳頭丫鬟捧著犀角梳,玳瑁篦為他梳頭束發。
玳瑁篦慢慢劃過發絲的舒癢感,令他舒服地長長舒了一口氣。
眉眼彎彎,臉上洋溢起壓抑不住的笑意,忍不住大喝一聲︰
“爽!”
他的突然這聲高聲,驚的一眾丫鬟,噗通一下全都跪了下去。
正為他梳頭的丫鬟,素手一抖,扯動了幾根長發,嚇的忙跪地請罪。
正在興頭上的他,哪里計較這些小事,高興地擺擺手,示意梳頭丫鬟繼續。
心里則是樂開花地大飆粗話︰
“瑪德,這才是貴公子的享受,穿越前是牛馬,穿越後還當牛馬,那踏馬老子不白穿越了。”
束發封箍,忍不住回頭數了數,僅僅只是伺候他穿衣梳頭的便有八個妙齡丫鬟,臉上綻放出看不出眉眼的笑意,心里一邊一邊大罵著自己︰
“腐敗啊,腐敗!我踏釀的真是腐敗啊。
不過,我踏釀的怎麼就那麼歡喜呢?”
本想邁個四方步,擺一擺老爺派頭的他,才走了兩步,就發現自己手腳不協調,走的不倫不類。
免得被一眾丫鬟笑話,他索性邁起六親不認的步伐,囂張跋扈地向著前堂走去。
剛到前堂,胖太監龐保便像哈巴狗似的貼了上來。
“大人,昨晚睡的可還好。”
“恩。”唐辰覺得不能在這家伙面前表露自己真實的想法,只是淡淡恩了一聲,可是他那壓不住的嘴角,徹底暴露了他的心思。
善于察言觀色的龐保,哪里看不出,眼前這位跟徐閣老掰手腕的少年郎君,昨晚睡美了。
“那大人咱們是在府里用餐,還是去外面用餐?”
對于現在的唐辰來說,在哪里吃不重要,吃什麼很重要。
不甚在意地說了一句︰“府里吧。”
龐保應了一聲,對外一聲招呼,不過片刻功夫。
楠木圓桌上便錯落擺出十二樣細點︰
皮薄如蟬翼的蟹黃灌湯包,映著晨光透出粉嫩的水晶蝦餃。
這倆還都常見,讓唐辰直呼好家伙的是一碟四個翡翠燒賣上,竟然點綴了金箔屑,翠山閃閃,誘人心脾。
“腐敗啊,腐敗。”
唐辰剛拈起銀筷,準備夾一個嘗嘗這撒了金箔的翡翠燒賣,跟他在路邊賣的一籠八個的有什麼區別。
廊下忽然傳來玉磬輕響——原是一碗剛剛送來的新鮮乳汁到了,盛在天青釉碗里,還冒著熱氣。
唐辰嗅了嗅,意外的竟然沒有牛羊的腥氣。
他詫異地看了旁邊胖太監一眼。
胖太監會錯意,滿臉堆笑地親手為其舀了一勺南洋進貢的蜂蜜,外加西域送來的葡萄干拌入乳汁中,笑著道︰
“這仙家酒單喝沒味,需伴著吃,酸酸甜甜才好下咽。”
唐辰內心連呼好幾個︰“好家伙!”
僅僅抿了一口,他便知道所謂的仙家酒是什麼東西了,傳說當年老佛爺經常喝這個東西。
一頓飯吃的那叫一個花樣百出。
而且還不用他動筷,只需一個眼神,自有旁邊的丫鬟用芊芊玉手為他夾來送到嘴中。
唐辰當真實實在在體驗了一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腐敗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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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經歷這樣生活的他,直到飲上了西湖龍井茶,才如大夢初醒般回過神來。
“尼瑪,腐敗啊,腐敗。”
回想整個早上,如做夢一般,連罵四五個腐敗都不足以表達他此刻的心情。
“是挺腐敗的。”
听到自家老大抱怨,趙錢李三人紛紛點頭接話。
“這是我們從虎丘山莊搜出來的珠寶玉器,還有一些金銀字畫。”
錢大通忙遞上一份賬本,供唐辰翻閱。
他和徐閣老雖然達成了和平的盟約,但虎丘山莊作為通倭的贓地,必須予以查封,這也算給上面的交代。
唐辰隨意翻了翻,看到僅金銀便有二十三萬五千六百七十八兩。
他沒有一點猶豫,轉手將賬本扔給錢大通︰“重新做一本賬。”
“多少合適?”
趙錢李三人都熟悉他們這位頭頭的套路了,連一句廢話都沒有,直接問他們要貪下多少合適。
唐辰摸了一下鼻子︰“零頭留著,前面的抹個一,就寫一十二萬五千六百七十八兩吧,至于多出來的一萬給手底下的兄弟們分了,一路行來都挺辛苦的。”
趙錢李三人都沒問自己能分多少,便點頭應是。
來的晚,啥也沒趕上的龐保,看著他們坐在這兒便分完了贓,有心想要查一腳,可又知道自己插不進去,急的抓耳撓 。
唐辰自然看出胖太監的心思,今早如此貼心,想要謀取的當然是後續的分贓好處。
他轉頭對胖太監,笑著道︰“龐公公,有個好買賣,您有沒有興趣?”
胖太監急忙應聲︰“大人,您吩咐?”
“要不要花錢買個官?”唐辰像個誘惑小紅帽開門的狼外婆,對胖太監露出了獠牙。
龐保心里咯 一下,以為他貪了那些還不夠,還想要自己的錢,頓時面如土色,張口便哭窮︰
“啊,大人想買官嗎?我這里倒是還有點私房錢,但可能不夠大人用的。”
“不,不是給我買官,是給你。”唐辰笑著指了指他。
龐保聞听此言,不由露出一個苦笑︰
“大人莫要開玩笑了,我只是一個奴才,做什麼事都只是陛下的一句話而已,便是要買,除了給陛下送錢,也沒人能賣給我啊。”
他這話沒錯,太監的官位根本不叫官,都只是皇帝臨時派遣的差事。
太子登基時間太短,還沒來得及跟各地的提督太監打招呼,便一命嗚呼了。
如今福王正式登基,魏忠賢肯定受到重用,以那家伙的心性,指定會慢慢將各地的提督太監換成自己人,你就是拿著錢,不是自己人,他也會把你換掉,順道再黑掉你的錢。
這也是唐辰一覺醒來,龐保伏低做小跑來獻殷勤的原因之一。
他夠不著魏忠賢,但夠的著眼前這位福王潛邸的紅人。
唐辰笑了笑︰“福王登基,我肯定是要回京的,我這回京了,織造使的位置沒有意外的話還是會落到公公頭上。”
听到這兒,龐保臉上頓時洋溢起燦爛的笑容,“多謝,多謝大人提攜,以後有事,您一句話,龐保絕對肝腦涂地。”
能擔任甦丘織造這個肥缺,傻子才願意回京倒馬桶呢。
只是他高興了沒兩個呼吸,又听唐辰微笑道︰
“我走後,公公又會直面郝知府,公公覺得您斗得過郝知府?”
听到提及郝筆架,龐保胖臉頓時垮了下來。
那家伙就是茅坑里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這兩天被唐辰的雷霆手段壓制著,知道少年不會跟他講什麼官場規矩,表現的老老實實。
但唐辰走了,那這甦丘府還會成為其一言堂,到那時,他恐怕要再度跑路。
“還請大人救我!”龐保又想要哭。
“所以龐公公就大出血一回,花點錢買個官。”唐辰循序善誘道。
“還請大人明示。”龐保懵了一下。
“我家總旗的意思是,要你給郝知府買個官,將他調走,這甦丘不就沒人找你麻煩了嘛。”
李榮忍不住出聲提點道。
龐保听的一愣,給對手買官?讓對手高升調走?
“不是,官場還可以這樣玩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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