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雅間門口中年大胖子,望著遠去的少年背影,輕聲問身後的孟忠道︰
“是那個少年嗎?”
“回爺,是那個紙襖少年。陳適梅大人的庶出三子。”
在眾人視線被中年胖子遮擋的背後,走出一位富態的老太監。
正是如今一品樓面上的新東家,提督京城皇店的孟忠,孟總管。
“昨天被打,今天便能在京城閑逛,看來老三為救他下了血本啊。”中年胖子感嘆一句。
孟忠忙回道︰“陳侍郎下手雖狠,可畢竟是文人,手上勁道不足,福王殿下又舍得將一些名貴好藥用在少年身上,自然是無礙了。”
中年胖子感嘆一句︰“老三那摳門性子,能給此子用那麼多好藥,看來他倆性子很是投機啊!”
孟忠沒回話,而是問道︰“爺,要奴才派人去將少年追回來嗎?”
中年胖子搖了搖頭,手指摩挲著面前的黃花梨圍欄,“且再看看,朕要做的事,非常人能完成的,棋局未開前,這棋子必須選上好的才行。”
孟忠望著中年胖子摩挲的黃花梨圍欄,仿佛那里面蘊藏著一條即將騰起的巨龍,被眼前這位手拿把掐攥著,只能無能狂吼卻掙脫不得。
“給掌櫃的傳話,其他那幾首詩不用等到正月十五了,全都放出來吧,也讓天下人看看,我大鄭王朝也是有文曲星的。”中年胖子吩咐一句,轉身重新進入雅間。
孟忠听到吩咐後不禁微微一怔,但很快便回過神來,趕忙彎下腰恭恭敬敬地回應一聲︰“是!”
隨後急匆匆地下樓去尋找到那位商掌櫃,湊近對方耳邊,壓低聲音說了幾句話。
商掌櫃听完孟忠的話後,同樣先是一愣,臉上露出驚訝之色
。不過他也沒有過多遲疑,立刻點頭應承下來,表示明白該如何去做。
只是當他再看向在場的眾多書生們,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絲無奈和哀嘆,一代魁首的出世,是時代幸運,卻是同時代人的不幸。
他有預感接下來他的一品樓,將無人再敢寫詩。
唐辰自然不會知曉此刻已然被有心人盯上,但,以他那不羈的性子其實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太過在意。
畢竟經過在一品樓那麼一鬧騰,他心里也有所預料,定然會引發諸多波瀾。
至于說因此而開罪那些個整日里只會之乎者也、咬文嚼字的酸腐書生們,唐辰是全然不放在心上。
于他而言,這些人不過就是些無足輕重的存在罷了,根本不值得他去耗費絲毫精力。
然而身處這全然陌生的朝代之中,若想真正站穩腳跟、好好地存活下去,唐辰深知自己接下來必須得收斂鋒芒,低調行事,暫且先小心翼翼地“猥瑣發育”一陣子才行。
“哈哈,看來得先在那個可愛的小胖王爺身後偷偷發育一陣子,那就先幫他搞個一千兩花花吧!”
望著黃花梨木桌上擺放的猶如小山般的一千兩白銀,福王的嘴角仿佛有一條源源不斷的哈喇子瀑布在流淌。
不是他沒見過錢,而是在他沒出一分錢的情況下,竟然在自己府內這巴掌大的地方,便迅速斂到如此一盒白花花的銀財。
初听唐辰說斂財計劃時,他還將信將疑。
現在僅僅半天功夫,他幾乎百分百確認,自己有可能會成為有史以來最富有的親王。
不出正月,大鄭皇朝的國庫,可能都沒他有錢。
“福王發現一個來錢快的項目,已經上報皇上了,這兩天就會批下來,現在投資進去一兩銀子,每天可得一文錢的利。”
“每天一文錢,雖然比借出高利貸的利低,但勝在穩定啊。”
“現在因為我們都是福王院子里的人才給我們機會入原始股,過幾天皇上將那個投資方案批下來後,咱們就是想入股都入不進去了,而且到時給的利肯定比現在低。”
“那個是啥投資方案?萬歲爺要是不批準呢?”
“你是新來的吧?”
“小的是剛從浣衣局調過來的。”
“哼,難怪,一個雜役,自然不知道福王在萬歲爺手心里的地位,別看立的大皇子為太子,也別瞧著隆王是由皇後撫養長大的。
但在萬歲爺心目中,最受寵的自有一個,那便是福王殿下。
萬歲爺常說,福王類他。
知道類是什麼意思嗎?你個文盲!”
“小的剛給文華殿的先生送了束修,還來得及去听課,倒請公公費心指教。”
“類就是像的意思,萬歲爺逢人常說,福王像他,因此在皇宮大內里,福王的待遇與太子相同,有時比太子規格還高,就拿咱這座別院來說,太子和隆王府合起來都沒這別院大,你說萬歲爺他老人家會不批復福王上的折子嗎?”
“哦,這麼說,還真沒可能不批。”
“還是唉!”
“那,那個投資具體是做啥子的?這麼掙錢?每天一兩銀本給一文錢利?若投進去100兩,那這一年豈不是平白得三十多兩銀子。”
“具體的投資豈能是我們這樣的人知道的,折子是魏忠賢魏公公親手遞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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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一早萬歲爺就召集了太子和內閣的兩位閣老,以及吏部、戶部、工部、禮部,還有順天府的各位大人,開了一個小朝會。
能在這大過年的將諸位閣老大人驚動,這折子里所寫的事還小的了。”
“驚動這麼多大人?我的老天爺啊,福王這是給我們發財的機會啊,那我投五兩,怎麼投?”
“走我帶你去找魏忠賢魏公公,現在是他負責這事,並且會給你一個叫股本的小折子,小折子上面記錄著你的股本,以及利息,到時候憑借小折子來領錢,而且人折不認人,即便你沒了,但你的後人過來領,照樣給錢。”
“公公說笑了,小的一個去勢的人,怎麼會有後人?”
“說你笨,還不明白,你可以過繼一個家里佷子啊,有了這筆錢養老,家里那佷子還不把你當親爹孝敬?”
“哎呀,還得是公公,對呀我怎麼沒想到?我再投5,不十兩銀子,投十五兩,這樣一年有將近五兩多的利錢吃,別說佷子當我是親爹,我那看不起我的大哥也得當我是親爹。”
“哈哈…你個猴崽子真會算計。”
“還是得公公的指點,這是一兩銀子利時,您笑納,不多,就討個吉利。”
“嗯,咱家就先收著了,其實咱家也不是要你的錢,而是拿你的錢去辦你的事,畢竟這麼好的投資機會,不是人人有份的,只有把上面打點清楚了,才會有好機會落到我們不是?”
“公公說的是!”
三天時間,僅僅只是三天時間,這樣的對話便在福王府各處陸續上演。
而且福王還通過魏忠賢給一些管事太監透露,誰拉來一筆銀錢,不論多少都有百分之二的返利,當場兌現。
這意味著拉來的銀錢越多,返利越多。
一時間福王別院上下群情激奮,銀錢滾滾。
福王躺在灑滿大小不一碎銀的床鋪上,來回打滾,也不嫌硌的慌,一直大笑不止。
“發財了,發財了,哈哈,發大財了,哈哈。”
忽地跳起來,一把握住唐辰的手,興奮地道︰“唐辰,你說你要當什麼官?我要向父皇給你要個官,一定給你要個官當。”
唐辰笑了笑,“殿下,這才剛開始,你這半場都沒過,就想開酒慶祝,有點太早了,大財還在後面呢!”
“對,對,我要淡定,淡定,不能這麼興奮,要是他們知道那什麼投資項目根本子虛烏有,還不得吃了我。”
福王收斂了一下笑容,可任誰都看得出,那嘴角上揚的弧度都可掛角弓了。
唐辰想了想,說道︰
“殿下若有心,就將那賣牙口的生意停了吧,這對您,對聖上影響都不好。
別人賣也就賣了,畢竟大鄭律並無禁止,皆可做為。
可您的身份特殊,一舉一動都暴露在京城內外,在普通百姓眼里您就是當今聖上代表之一。
聖上是否賢明,普通百姓愚昧認知不到,但您做的是否賢明,他們能看到。
看到您如此賢明,自然會認為聖上更加賢明才會教出您這樣的賢王。”
唐辰在第二天去了城南隆元牙行,原以為是賣房子的牙行,結果去了一看,竟然是買賣人口的。
那些枯瘦如柴,面無表情的人牙,背後插著草標,讓他這個後世來的,看的心下一抽一抽的。
原本想著這些人死不死跟他沒什麼關系,多年的中介生涯,鍛煉的他也不是那種到處獻愛心的爛好人。
可接下來連續兩天做噩夢,夢中總是看到草標下那麻木的眼神,著實將他穿越過來,重活一次的心勁,消磨沒了。
今日跟著福王檢驗收成,忍不住還是將心里話說了出來。
福王胖臉忽地一肅,定定地看著他,好一會兒語氣冰冷地道︰
“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教本王邀買人心?
我二哥便經常做一些這樣的表面功夫,因此在仕林中,他便得了賢王的美譽。
現在你也要我做與他一樣的事?
你也想讓我和大皇兄,爭太子之位嗎?”
氣氛陡然凝重起來,唐辰沒想到一向大大咧咧的福王,會對奪位的事如此敏感。
瞧著一向笑彌勒般的胖臉王爺,突然變得嚴肅,認真,他忽地輕笑一聲,反問道︰“難道有很多人,勸過殿下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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