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六十五章︰ 航展夜的星火
航展中心的廣場上,氫氣球在風里搖搖晃晃。李陽舉著奧特曼風箏追張偉,線軸在掌心轉得飛快,風箏尾巴掃過甦瑤的風衣下擺——那是李淵特意讓人改短了袖口的,怕她帶孩子時被絆到。
“媽媽你看!”李悅突然拽住甦瑤的衣角,小手指向展廳入口。穿藏青色夾克的男人正站在航模架前,手里轉著枚頂針,金屬反光在玻璃展櫃上投下細碎的光斑。甦瑤的呼吸頓了半拍,那頂針的紋路,和李淵鐵皮盒里的一模一樣。
李淵剛給老周發完供應商整改的確認消息,轉身就撞見那男人。四目相對的瞬間,對方夾克第二顆紐扣崩飛了——那是當年在熱帶叢林里,被蛇牙咬穿的位置,後來用彈殼熔補過,至今留著鋸齒狀的疤。
“老鬼?”李淵的喉結動了動,軍靴後跟在地面磕出清脆的響,像在訓練場報數。
被喚作老鬼的男人咧嘴笑,露出缺了顆門牙的牙床——那是替李淵擋酒瓶時崩掉的。“听說你養鴿子了?”他拋起頂針又接住,“當年在貓耳洞說的話,還算數不?”
那年暴雨沖垮了通訊線,兩人在貓耳洞守了七天七夜。李淵啃著壓縮餅干說,退伍了要養群鴿子,讓它們餃著家書飛遍邊境線;老鬼說要開家航模店,每個模型里都藏段戰友情。
展廳角落的廣播突然響起尋人啟事,張偉的名字被念得有些發顫。李淵跟著老鬼往廣播室跑,路過兒童游樂區時,看見張偉正把個航模塞進垃圾桶。模型機翼上的編號被指甲摳得模糊,卻還能認出是張啟明公司的標志。
“這是我爸偷偷塞給我的。”少年的手背蹭著眼淚,“他說把這個交給倉庫的王叔叔,就能換我去美國的機票。”
老鬼突然按住李淵的肩膀,指腹在他肩章舊痕上劃了個圈——那是緊急集合的暗號。“航展倉庫的通風管道,昨天凌晨有異常信號。”他壓低聲音,夾克口袋里的頂針硌著李淵的手背,“和當年我們截獲的加密頻段,一模一樣。”
甦瑤牽著李陽李悅找到他們時,正撞見老鬼把個微型監听器貼在張偉的書包上。“這是……”她剛要開口,就被李淵捂住嘴。男人掌心的槍繭蹭著她的唇角,帶著機油和陽光的味道,像那年他從戰場回來,在碼頭突然把她拽進懷里。
“帶孩子們去看無人機表演。”李淵的聲音壓得很低,喉結滾動間,老鬼已經消失在人群里,“記住,不管听到什麼,都別回頭。”
無人機群在夜空中拼出巨大的和平鴿時,李悅突然指著西北方向說︰“爸爸說,鴿子往那邊飛,就能到邊境。”甦瑤順著她的手指望去,倉庫的陰影里閃過個熟悉的身影,正扛著個長條形的箱子往貨車尾箱跑——那是張啟明的司機老王,早上還在公司樓下鬼鬼祟祟地打听李淵的行程。
倉庫里的航模零件散落一地,老鬼正用軍刀撬開個密封箱。泡沫填充物里裹著的,不是航模電池,是層層防水布包著的芯片——和智慧社區項目被替換的劣質品,有著相同的激光編碼。
“張啟明只是個幌子。”老鬼的軍刀卡在箱縫里,“真正要把這批貨運出去的,是當年沒抓住的‘眼鏡蛇’。”
李淵的指尖觸到芯片表面的溫度,像摸到了滾燙的彈殼。那年在邊境叢林,就是這個溫度的芯片,讓三個戰友永遠留在了雷區。他掏出手機要給經偵隊打電話,屏幕卻突然亮起老周的短信︰“供應商老板在醫院跳樓了,現場留了封信,說要你償命。”
倉庫外傳來警笛聲時,李陽正舉著熒光棒在人群里穿梭。“媽媽快看!”他舉著張撿來的紙條,上面用口紅畫著個頂針,“這個和爸爸盒子里的一樣!”甦瑤的目光突然凝固——那口紅的色號,是她去年落在張妻包里的那支。
無人機群突然失控,和平鴿圖案碎成漫天星火。李淵拽著老鬼沖出倉庫時,正撞見甦瑤把李陽李悅護在身後,面前站著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手里把玩著枚頂針,和鐵皮盒里的那枚,連劃痕都分毫不差。
“李隊長,好久不見。”男人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警燈的紅藍光,“當年你從雷區救走的孩子,現在成了你的軟肋,有趣吧?”
甦瑤突然攥緊李淵的手腕,指尖掐進他掌心的舊傷里。她終于明白,為什麼張妻總在包餃子時盯著她的頂針項鏈,為什麼張偉書包上的掛件和李陽的一模一樣,為什麼老鬼說的加密頻段,總在她給鴿子換食時響起——原來有些暗涌,從一開始就藏在生活的褶皺里。
李悅的哭聲刺破夜空時,無人機的星火正落在李淵的肩章舊痕上。他把甦瑤和孩子們護在身後,軍靴在地面碾過枚芯片,發出細微的碎裂聲,像極了當年在貓耳洞,他和老鬼約定未來時,掰斷的那根壓縮餅干。
“游戲該結束了。”李淵的聲音裹著夜風,帶著金屬的冷硬,“不管你是誰,敢動我的人,就得付出代價。”
老鬼突然吹了聲口哨,調子和李淵家的鴿哨一模一樣。廣場上的白鴿突然集體起飛,翅膀拍打的聲響混著警笛,在夜空中織成張無形的網。戴眼鏡的男人轉身想跑,卻被俯沖而下的鴿群驚得摔倒在地,口袋里的頂針滾出來,正好落在張偉腳邊。
少年撿起頂針,突然想起爸爸被帶走那天,在他手心畫的圖案。原來不是頂針,是個簡易的求救信號,是他在部隊學的第一個密碼。
星火落盡時,李淵看著甦瑤眼里的光,突然想起那年在碼頭,她舉著頂針項鏈說︰“不管你走多遠,這玩意兒都能給你指路。”他伸手把她攬進懷里,後腰的舊傷被她的掌心按住,疼卻暖。
老鬼正給經偵隊的人比劃著什麼,軍刀在月光下閃著亮。李陽李悅蹲在地上,用熒光棒拼出個歪歪扭扭的家,張偉把自己的航模零件一個個填進去,像在補全什麼。
“爸爸,鴿子還會回來嗎?”李悅的聲音帶著困意。
李淵抬頭看向夜空,最後一只白鴿正掠過航展中心的穹頂,翅膀上沾著星火的光。“會的。”他說,“它們知道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