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七十六章 ︰繁葉
一、工具箱里的銅哨
清晨五點半,白歸回的軍綠色工具箱在智能工廠的中控室台面上泛著冷光。他指尖捏著枚黃銅哨子,哨身上的紋路被磨得發亮——這是他在特戰隊當班長時用的集合哨,二十年前在邊境救牧民那天,就是靠這哨音把散落在暴雨里的戰友聚攏起來的。此刻哨子正對著麥克風,李陽設計的聲控系統在屏幕上跳出一行字︰“識別成功,開啟早間巡檢模式”。
“爸,這哨音識別率達到98了。”李陽抱著筆記本電腦跑進來,藍色工裝上別著的槐花徽章沾著晨露,“但王總說他們南方工廠有噪音,能不能加個備用的指紋識別?”
白歸回把銅哨放回工具箱的暗格,與軍功章、芯片、鑰匙排成整齊的一排。“讓你媽把法務部的合同範本調出來。”他指著屏幕上的聲控模塊,“在補充條款里加一句‘特殊環境可定制雙模式識別’,跟當年咱們給高原礦區做設備時一樣,得留余地。”他忽然笑了,“你王叔叔當年在邊境當工程兵,最懂‘計劃趕不上變化’的道理。”
李陽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屏幕上的代碼像群躍動的小魚。“我加了個‘槐花密碼’,”他調出個隱藏界面,李悅畫的槐花圖案在上面緩緩旋轉,“長按花瓣就能切換模式,比指紋更方便。”
白歸回望著兒子眼里的光,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的自己。那時他趴在鼎盛的車間地上,用這把銅哨的尾端給老機床擰螺絲,李淵站在旁邊說“歸回,你這哨子不光能集合人,還能修機器”。現在看來,有些東西真的能跟著人走一輩子,只是換了種模樣。
二、梔子花叢中的家長會
九點整,李悅的小學操場飄著梔子花香。甦瑤坐在家長席的第一排,手里的筆記本上貼著朵新鮮的梔子花,是女兒今早別在她包上的。班主任正在講台上念優秀家長名單,念到“李悅媽媽”時,她忽然想起十年前第一次來開家長會,李悅怯生生地拉著她的衣角說“媽媽,別讓老生知道爸爸是修機器的”。
“甦女士,您能分享下怎麼培養孩子的創造力嗎?”後排的家長舉起手,目光落在她筆記本上的槐花圖案——那是李悅設計的智能工廠草圖,被班主任當成範本貼在教室後牆。
甦瑤站起身時,梔子花瓣從筆記本里滑落。“其實是孩子自己找的樂趣,”她指著窗外的老槐樹,那是學校從鼎盛移栽來的,“她總說爸爸的工廠里有會‘思考’的機器,哥哥的實驗室里有會‘開花’的芯片,就跟著畫。”她忽然想起李淵常說的話,“環境就像土壤,你種什麼,它就長什麼。”
坐在旁邊的張嬸湊過來,手里拿著張鼎盛的產品宣傳單︰“甦姐,你家李陽設計的傳感器真神,我家老頭子在糧庫上班,說裝上後連老鼠啃麻袋都能監測到。”
甦瑤笑著搖頭︰“不是神,是用心。”她想起李陽小時候總蹲在糧庫門口,看張叔的丈夫扛麻袋,說“要做個能幫爺爺省力的機器”。現在想來,有些念想就像梔子花的根,埋在土里時看不見,等開花了才知道有多深。
家長會結束時,李悅抱著幅畫跑過來,上面是家校共建的“智能花園”設計圖,花叢里藏著許多小小的傳感器。“老師說可以用鼎盛的舊零件做模型,”女兒仰著小臉,辮子上的槐花發卡閃著光,“爸爸說讓王爺爺帶我們去車間撿邊角料。”
甦瑤接過畫,忽然發現角落里畫著個小小的工具箱,上面別著朵梔子花。她知道,這孩子是把家里的樣子,一點點畫進了自己的世界里。
三、實驗室里的跨代合作
午後的陽光透過實驗室的天窗,在地上投下塊菱形的光斑。王師傅蹲在地上,手里的扳手正擰著傳感器的底座,李陽舉著游標卡尺在旁邊讀數,李悅趴在工作台上給零件畫槐花圖案,三個人的影子在牆上疊在一起,像幅流動的畫。
“還差0.5毫米,”王師傅往扳手加了個套管,“當年給老機床校軌,差這麼點就得返工,不然用仨月就晃。”他忽然指著李悅畫的圖案,“這花瓣的弧度剛好能擋灰,比設計圖上的直線強。”
李陽調出3d模型,把花瓣弧度調整了三度。“王爺爺,您年輕時修過的那台龍門刨,”他忽然開口,“我爸說它的軸承是您用銅哨子敲復位的?”
王師傅的手頓了頓,眼眶忽然紅了。“那時候你爸剛到鼎盛,”他摩挲著扳手的木柄,那是用老槐樹根做的,“機床卡殼了,供應商說要換主軸,得花半年工資。你爸就用他那銅哨子一點點敲,敲了三天三夜,愣是給敲好了。”他望著窗外的老槐樹,“現在想想,人啊,就像這樹,看著軟,骨子里硬。”
李悅忽然舉起個用邊角料做的小風車,葉片上畫著槐花︰“我把傳感器的散熱孔改成這樣,風一吹就能轉,又好看又管用。”
實驗室的門被推開時,白歸回正站在門口,手里提著個保溫桶。“你媽做了槐花糕,”他把桶放在桌上,香氣瞬間漫開來,“張叔說糧庫要訂五十套傳感器,讓李陽下午去看看現場。”
李陽拿起塊槐花糕,忽然發現糕點的形狀是槐花的樣子。“媽怎麼知道我在改散熱孔?”
“你媽昨晚翻了你小時候的畫本,”白歸回的聲音里帶著笑意,“說你五歲畫的風車,跟現在的設計一個思路。”
四、老槐樹下的簽約儀式
下午三點,鼎盛的老槐樹下搭起了簡易主席台。王總握著李陽的手,把簽約筆放在槐花形狀的筆架上——這是李悅用車間的廢鐵做的,上面纏著圈梔子花枝。台下的員工們舉著小旗子,上面印著“鼎盛智能,枝繁葉茂”八個字,是甦瑤親手寫的。
“二十年前,我在邊境見過白總,”王總對著麥克風說,“他那時背著個軍綠色的工具箱,蹲在雪地里給我們修發電機,說‘機器壞了能修,人心散了難聚’。現在看來,鼎盛這棵樹能長這麼大,就是因為根扎得正。”
李淵坐在輪椅上,被白歸回推著走到台前。老廠長的手有些抖,卻穩穩地握住了王總的手︰“當年我跟你爸簽第一份合同,就一張紙,現在你們簽的是百頁協議,可理兒沒變——做事先做人,賣貨先賣心。”他忽然指向老槐樹,“你看這樹,從白家村到鼎盛,又從鼎盛到學校,根挪了,魂沒挪。”
白歸回望著台下的人群,李陽正在給技術團隊布置任務,甦瑤在和財務核對合同細節,李悅舉著相機給老槐樹拍照,王師傅和張叔蹲在地上抽煙,聊著年輕時的趣事。他忽然覺得,這軍綠色的工具箱里裝的哪里是工具,分明是條看不見的線,把二十年來的人和事,都串在了一起。
簽約儀式結束時,李悅跑上台,給每個人發了枚槐花徽章。“這是用智能傳感器的邊角料做的,”她舉著自己的徽章,背面刻著個小小的“根”字,“周爺爺說,等我們的設備賣到全國各地,這徽章就像種子,能長出新的槐樹。”
五、工具箱里的全家福
傍晚六點,夕陽給鼎盛的廠區鍍上層金紅。白歸回打開軍綠色的工具箱,里面的軍功章、芯片、銅哨、鑰匙在余暉里泛著光。李陽把剛簽的合同復印件放進去,甦瑤夾進朵風干的梔子花,李悅貼上張全家福——照片里,四個人站在老槐樹下,李淵坐在中間,每個人的胸前都別著槐花徽章。
“爸,王總說要在南方建個‘鼎盛分園’,”李陽的手指拂過照片里的老槐樹,“讓我去當技術總監,您說我能行嗎?”
白歸回把銅哨塞進兒子手里︰“當年我去邊境執行任務,班長就把這哨子給了我,說‘能把人聚攏的,不是哨子,是心’。”他望著窗外漸漸亮起的路燈,“你帶著這哨子去,就像帶著鼎盛的根去,錯不了。”
甦瑤把件新做的槐花掛墜系在工具箱上︰“這是用你爸當年修機器的銅屑融的,”她的聲音很輕,“就像咱們家的日子,看著碎,融在一起就成了寶貝。”
李悅忽然指著工具箱的內側,那里新刻了行小字︰“2024.6.10,鼎盛智能,繁葉。”字跡歪歪扭扭,是她趁大家不注意刻的。“周爺爺說,繁葉不是光長得多,是能給更多人遮涼。”
白歸回關上工具箱時,鎖扣發出“ 噠”一聲輕響,像給這段日子蓋了個章。遠處的智能工廠亮起了燈,傳感器的綠光在黑暗里連成片,像條流淌的河。老槐樹下,流浪貓一家正蜷縮在李悅做的窩里,最大的那只橘貓脖子上的槐花項圈,在月光下泛著溫柔的光。
他忽然明白,所謂“繁葉”,從來不是孤零零的茂盛。是工具箱里的舊物件能派上新用場,是老輩人的道理能融進年輕人的想法,是一家人的日子能像槐樹枝蔓那樣,纏纏繞繞,卻始終向著陽光生長。就像這軍綠色的鐵皮箱子,裝的哪里是工具,分明是能長出春天的種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