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六十六章 秋實滿院,歲月縫花
一、槐果墜枝,針線藏暖
白露的清晨,巷口的老槐樹上掛滿了青褐色的槐果,風一吹便簌簌作響,像極了李淵當年在哨所听的風沙聲。他蹲在院角翻曬秋收的玉米,金黃的玉米粒在竹匾里滾動,映著晨光泛出細碎的光——是李陽和李悅周末幫鄰居張嬸掰的,兩個孩子的指甲縫里還留著玉米須的黃,像沾了層永遠洗不掉的陽光。
“爸,媽讓你進來試試新做的棉坎肩。”李陽抱著件深藍色的線衣從屋里跑出來,袖口還別著根沒斷線的針,“妹妹說要給坎肩繡朵槐花,正在跟媽搶繡花針呢。”
李淵拍了拍手上的玉米粉,跟著兒子往屋里走。客廳的縫紉機上攤著塊深藍色的布料,甦瑤正拿著剪刀修剪線頭,李悅趴在旁邊的小板凳上,舉著支繡花針往布上戳,針尖歪歪扭扭地扎出個小窟窿,像極了他當年在戰術地圖上做的標記。
“別動,扎著手。”甦瑤搶過女兒手里的針,指尖在布料上比畫著,“要這樣繞線,槐花的瓣才圓。”她的動作很輕,銀線在布上穿梭,像條會游走的月光。
李淵的目光落在她鬢角的白發上,比去年又多了些。去年冬天李陽流感發燒,她守了兩夜沒合眼,天亮時鬢角就新添了幾縷白,像落了層沒化的雪。“我這粗人,穿不出花來。”他撓了撓頭,後腰的舊傷在晨露里隱隱發緊,“有件能擋風的就行。”
“那可不行。”甦瑤把坎肩往他身上比了比,銀線在領口繞了個圈,“當年你在部隊,我給你寄的毛衣,不也繡了名字嗎?你說穿著暖和,其實是想讓你知道,家里有人盼著。”
李淵確實記得。那件軍綠色的毛衣,領口繡著歪歪扭扭的“瑤”字,被他穿了整整三年,袖口磨破了就翻過來縫,直到退伍時,毛線都起了球,卻還是舍不得扔。現在那件毛衣被甦瑤拆了,重新紡成線,織成了李悅的小圍巾,每次女兒圍在脖子上跑,紅撲撲的臉蛋蹭著毛線,像朵綻放在雪地里的花。
“爸,你看我繡的!”李悅舉著塊碎布跑過來,上面用紅線繡了個歪腦袋的小人,手里舉著根玉米,“像不像你收玉米的樣子?”
李淵接過碎布,指尖觸到扎手的針腳,突然想起在非洲執行任務時,收到的李悅的涂鴉。那時她才三歲,畫的小人腦袋比身子大,卻被他貼在頭盔內側,每次出任務前都要看一眼,像看一道護身符。“像。”他把碎布塞進兜里,“比爸爸畫的好看。”
二、校場秋點,舊影疊新
李陽學校的秋季運動會開在重陽節那天。李淵穿著甦瑤新做的棉坎肩,站在操場邊的看台上,望著跑道上穿著紅色運動服的兒子,突然想起自己在部隊的最後一次越野賽。那時他剛從醫院出來,左肋的彈片傷還沒好,卻咬著牙跑完全程,因為甦瑤在電話里說“我帶著孩子去終點等你”。
“爸!我在這兒!”李陽從隊伍里探出頭,朝他揮了揮手里的號碼布,上面別著枚小紅花,是李悅早上給他別上的,“等會兒我跑三千米,你可要大聲喊加油!”
李淵笑著點頭,手心卻攥出了汗。他看見兒子校服的袖口磨破了邊,像極了自己當年磨破的作訓服袖口——那時總覺得衣服不經穿,現在才知道,那是少年人拼命往前跑的痕跡。
發令槍響的瞬間,李陽像支離弦的箭沖了出去。李淵的目光緊緊跟著那抹紅色,看著他超過一個又一個對手,看著他在彎道處調整呼吸,看著他在最後一百米時猛地加速——那股拼勁,像極了年輕時的自己。
“李陽加油!”他忍不住大喊,聲音在喧鬧的操場里有些發顫。旁邊的家長笑著拍他的肩膀“你兒子真厲害,跟你年輕時一樣吧?”
李淵的眼眶突然發熱。他想起在邊境巡邏的那個秋天,他和戰友們在戈壁里走了三天三夜,水喝完了就嚼仙人掌,腳磨破了就用布包著,支撐他們走下去的,除了肩上的責任,就是懷里那張全家福——甦瑤抱著李陽,旁邊是剛會坐的李悅,背景是老家屬院的香椿樹。
李陽沖過終點線時,李淵跳下台跑了過去。少年扶著膝蓋大口喘氣,額頭上的汗珠滴在跑道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印子。“爸,我跑了第一!”他笑著說,聲音里帶著驕傲,也帶著點撒嬌的意味。
李淵把兒子摟進懷里,聞到他身上的汗味混著槐花香——是甦瑤早上給他噴的花露水,說“跑完步香香的”。“厲害。”他拍著李陽的後背,指尖觸到少年單薄的肩膀,突然覺得,那些他沒能陪兒子長大的歲月,好像都在這擁抱里,慢慢補了回來。
回家的路上,李陽坐在自行車後座上,哼著不成調的歌。“爸,老師說我可以去參加市里的比賽。”他突然說,聲音里帶著猶豫,“但要集訓一個月,周末不能回家。”
李淵的腳剎頓了頓,自行車在路邊停下。夕陽把父子倆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鋪滿落葉的人行道上。“想去就去。”他說,“爸和媽去看你集訓,給你帶甦瑤做的肉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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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陽的眼楮亮了“真的?”
“真的。”李淵笑著點頭,“當年我在部隊集訓,你媽每周都坐火車來看我,帶的肉脯能塞滿我的背包。”
少年的頭輕輕靠在他的背上,像只歸巢的小鳥。“爸,”他輕聲說,“其實我知道,你當年不在家,是去做很重要的事了。”
李淵的喉嚨突然發緊。他踩著腳踏板繼續往前走,听著身後兒子輕輕的呼吸聲,覺得這秋日的風,都帶著點甜。原來所謂歸鄉,不是把錯過的時光都找回來,而是讓孩子知道,那些缺席的歲月里,愛從未走遠。
三、檐下縫補,歲月生花
霜降那天,巷子里飄著淡淡的桂花香。甦瑤把曬好的槐果收進布袋,準備用來做枕頭——她說槐果安神,能治李淵的失眠。李悅坐在她旁邊的小板凳上,用槐果串項鏈,紅繩在手里繞來繞去,像條不听話的小蛇。
“媽,你看我做的!”小姑娘舉著串槐果項鏈,往甦瑤脖子上戴,“像不像公主的項鏈?”
甦瑤笑著彎腰配合,銀線在她指間穿梭,正在給李陽補運動服的袖口。“等會兒給你爸也做一串,”她說,“讓他戴著去社區的宣講會,保管比誰都精神。”
李淵從外面回來時,手里拎著個紙包,里面是剛買的桂花糕。他走進屋,看見甦瑤正在縫補,李悅趴在旁邊看,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她們身上,像幅溫暖的畫。“張嬸說這糕是新做的,加了蜜桂花。”他把紙包放在桌上,“嘗嘗?”
甦瑤拿起塊桂花糕,遞到他嘴邊“你先嘗,當年你在部隊,我寄的桂花糕都碎成渣了,你還說好吃。”
李淵咬了一口,甜津津的,桂花的香混著糯米的軟,在舌尖化開時,竟嘗出了點眼里的咸。他看著甦瑤指尖的銀線,在運動服的破洞上繡出朵小小的槐花,突然想起在醫院養傷的日子。那時他總發脾氣,說自己是個廢人,甦瑤就坐在床邊,給他縫補磨破的襪子,說“破了能補,心不能破”。
“宣講會的稿子準備好了嗎?”甦瑤抬頭問,銀線在布上打了個結,“別總說那些打打殺殺的,多講講你怎麼種玉米、修煤爐。”
“知道了。”李淵笑著點頭,“我準備講‘如何用排雷的耐心,給悅悅扎辮子’。”
李悅突然拍手“爸爸扎的辮子最漂亮!比幼兒園老師扎的還好看!”
李淵的指尖拂過運動服上的槐花,針腳歪歪扭扭,卻比任何勛章都讓他心安。他想起在社區公告欄里看到的照片他幫王爺爺扛米,甦瑤給張嬸送餃子,李陽教鄰居家的小孩寫作業,李悅舉著隻果項鏈傻笑。原來這人間煙火,從來都不是驚天動地的大事,是這些縫縫補補的日常,是這些藏在歲月褶皺里的甜。
四、秋夜長談,燈火可親
立冬前的最後一個周末,李淵在社區的宣講會上講了那棵排雷時遇到的小草。台下的人安安靜靜地听著,有老人抹眼淚,有年輕人點頭,李陽和李悅坐在第一排,眼楮亮晶晶的。
“我現在覺得,”李淵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能給孩子扎辮子,能幫鄰居修水管,比當年排雷還厲害。”
台下爆發出笑聲,也有掌聲。甦瑤坐在角落里,手里織著毛衣,嘴角帶著笑,像朵安靜盛開的槐花。
回家的路上,李陽突然說“爸,我不想去市里比賽了。”
李淵愣了愣“為什麼?”
“我想周末陪你和媽。”少年的聲音很輕,“集訓一個月,就吃不到媽做的薺菜粥了。”
甦瑤笑著打了他一下“傻孩子,媽可以給你寄啊。”
李悅牽著李淵的手,小手里攥著塊桂花糕“爸爸,你今天講的小草,是不是也像我種的向日葵?”
“是。”李淵蹲下身,看著女兒的眼楮,“都很堅強,都很溫柔。”
秋夜的風帶著涼意,巷子里的路燈亮了,昏黃的光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層金粉。李淵牽著李悅的手,甦瑤挽著他的胳膊,李陽走在旁邊,哼著不成調的歌。四個人的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又慢慢重疊在一起,像幅最溫暖的畫。
回到家,甦瑤去廚房熱粥,李淵坐在燈下給李陽的運動服釘扣子。李悅趴在他腿上,听他講小時候的事“爸爸小時候沒什麼玩具,就用槐樹枝做彈弓,打下來的鳥給生病的奶奶熬湯……”
“爸爸的奶奶一定很幸福。”李悅的聲音軟軟的,帶著困意,“就像我有爸爸一樣。”
李淵的指尖頓了頓,眼眶突然發熱。他低頭看著女兒熟睡的臉,又看了看廚房里甦瑤忙碌的背影,听著李陽在旁邊寫作業的沙沙聲,突然明白兵王歸鄉的終極意義,從來都不是成為別人口中的英雄,而是在這檐下春秋里,做個會給孩子縫扣子、會听妻子嘮叨、會陪家人吃晚飯的普通人。
就像這老槐樹,春開花,夏結果,秋落葉,冬休眠,順應時節,不慌不忙。而那些藏在年輪里的故事,那些縫在衣服上的槐花,終將在歲月里,開出最溫柔的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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