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三十章 軍功章里的硝煙,針線盒中的人間
一、抽屜深處的舊物
李淵蹲在書房的樟木箱前,指尖撫過箱蓋的銅鎖。鎖扣上的銅綠蹭在指腹上,帶著種潮濕的涼意,像極了邊境雨林的晨露。他深吸一口氣,將鑰匙插進鎖孔,“ 噠”一聲輕響後,二十年前的時光隨著箱蓋的開啟,漫出淡淡的樟腦香。
最上層壓著件疊得整齊的作訓服,肩章的位置磨出了毛邊,左胸的口袋上,還留著塊暗紅色的印記——那是演習時被模擬彈灼傷的,當時甦瑤哭著要給他縫補,他卻說“留著吧,是榮譽的疤”。
“在找什麼?”甦瑤端著水杯進來,看見他正對著件舊軍裝出神,“李悅說要寫篇《我的爸爸》,想看看你以前穿軍裝的照片。”
李淵從軍裝口袋里掏出個磨得發亮的鐵皮盒,打開時,三枚軍功章在晨光里泛出柔和的光。最下面的那枚三等功獎章,邊角缺了塊小豁口,是當年在抗洪搶險時,被石頭磕的。
“這個給她看。”他捏起那枚缺角的獎章,指腹在豁口處反復摩挲,“告訴她,爸爸當年在堤壩上扛沙袋,就像她現在練舞蹈劈叉一樣,得咬牙堅持。”
甦瑤接過獎章時,指尖觸到背面刻著的編號,忽然想起李陽小時候,總愛把這枚獎章別在胸前,在家里正步走,喊著“向爸爸看齊”。那時李淵總說“別弄丟了”,語氣嚴厲,卻在轉身時,偷偷把獎章的稜角用砂紙磨得光滑。
二、針線盒里的溫柔
客廳的茶幾上,針線盒被擺得整整齊齊。頂針放在最上層的格子里,邊緣的凹槽里還卡著點線頭——是昨天給李悅縫舞蹈服的亮片時留下的。李淵坐在沙發上,把李陽的軍裝照放進新縫的布套里,針腳沿著相框的邊緣走,像在畫一個圈。
“你這針腳比機器縫的還齊。”甦瑤坐在對面擇菜,豆角的嫩筋被掐斷時,發出清脆的聲響,“當年在部隊家屬院,王嫂子總說,你縫被子的針腳能當尺子用。”
李淵的線穿過布面,在背面打了個結實的結“在部隊學的,帳篷破了得自己補,縫歪了漏雨。”他忽然笑了,“那時候總覺得,針線活是女人的事,現在才知道,穿針引線和拆彈一樣,都得心細。”
李悅背著書包跑進來,書包上的反光條在燈光下閃得刺眼“爸,老師說我的作文被選為範文了!”她舉著作業本湊過來,紙上畫著個穿軍裝的男人,正給個小女孩縫書包,旁邊歪歪扭扭地寫著“爸爸的手會打仗,也會縫反光條,是世界上最厲害的手。”
李淵接過作業本時,指腹蹭過紙面的鉛筆印,忽然想起李陽第一次在作文里寫他,說“爸爸的手很大,能把我舉過頭頂,也能握緊槍”。那時他在部隊,是甦瑤把作文念給他听的,電話里的電流聲混著她的哽咽,說“孩子想你了”。
三、菜市場的煙火氣
周末的菜市場,人聲鼎沸。李淵推著購物車,甦瑤在前面挑西紅柿,指尖捏著番茄蒂轉了轉,說“這個熟得正好,給李陽寄過去的醬菜得用這種”。
“師傅,排骨要肋排,剁成兩指寬的塊。”李淵對著肉攤老板說,語氣里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像在下達戰術指令,“多帶點軟骨,孩子愛吃。”
老板笑著揮起斧頭“李大哥還是這麼講究。上次給你留的牛尾,你說要炖湯給孩子補鈣,連火候都跟我交代三遍。”
李淵沒接話,目光落在旁邊的水產攤。一個穿校服的男孩正幫奶奶挑鯽魚,手指在魚鱗上輕輕刮著,動作像在檢查裝備的磨損程度。男孩抬頭時,李淵看見他書包上的反光條,針腳和李悅的很像,只是顏色選了深藍色。
“你這反光條在哪買的?”他忍不住問。男孩舉著鯽魚笑“我爸給縫的,他是電工,說晚上搶修完接我,黑燈瞎火的,得讓他老遠就看見。”
甦瑤在旁邊偷偷拽了拽他的衣角,低聲說“又職業病犯了”。李淵卻望著男孩跑遠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己剛轉業時,在菜市場跟賣菜的吵了一架——就因為對方給的塑料袋太薄,他說“裝重物會破”,對方笑他“當過兵的就是事兒多”。
現在他懂了,那些被人笑“較真”的細節里,藏著的是穿軍裝時的本能保護要趁早,隱患要除盡,就像給李悅的書包縫反光條,給李陽的內褲挑純棉款,給甦瑤的保溫杯墊防滑圈。
四、台燈下的家書
深夜的書房,台燈把李淵的影子投在牆上。他坐在桌前,給李陽寫家書,筆尖劃過信紙的“沙沙”聲里,混著客廳傳來的洗衣機運轉聲——甦瑤在洗李悅明天要穿的舞蹈服。
“駐訓時記得每天換襪子,你的腳愛出汗,穿純棉的不容易磨泡。”
“上次給你寄的牛肉干,別分給戰友太多,自己留著補充體力。”
“你妹妹的舞蹈比賽拿了二等獎,她把獎狀貼在你照片旁邊,說要跟你‘比著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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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到這里,他忽然停下筆,從抽屜里拿出那枚缺角的軍功章,放在信紙旁。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獎章的豁口處,仿佛還能看見當年堤壩上的洪水,看見戰友們肩並肩築起的人牆,看見甦瑤抱著襁褓中的李陽,站在遠處的山坡上揮手。
“爸當年得這枚獎章時,心里想的不是榮譽。”他在信紙上繼續寫,筆尖偶爾停頓,像是在組織合適的詞句,“是想著早點完成任務,回家給你媽修漏水的屋頂,給你換個大點的搖籃。現在才明白,守護家國和守護你們,其實是一回事。”
信紙寫滿時,窗外的月光已經移到了書桌中央。李淵把軍功章放進信封,又塞進包牛肉干的油紙——那是甦瑤特意買的防潮紙,說“能讓牛肉干保持新鮮”。他忽然想起明天是甦瑤的生日,得記得去超市買她愛吃的榴蓮蛋糕。
五、樟木箱里的新物
第二天清晨,李淵把軍功章和家書放進郵筒時,看見甦瑤正往樟木箱里放東西。李陽的三等功照片被擺在最上層,旁邊是李悅的舞蹈獎狀,甦瑤的優秀員工證書壓在下面,三張紙被塊藍印花布蓋著,像蓋著層溫柔的雲。
“把這個也放進去。”李淵從衣櫃里拿出件新縫的布套,上面繡著朵小小的蘭花,是甦瑤教他的針法,“給李陽的照片也做個套,跟他的獎章配一對。”
甦瑤笑著接過布套,忽然發現樟木箱的角落里,放著雙嶄新的舞蹈鞋,鞋跟處貼著塊小小的反光條。那是李淵昨天去超市買的,說“李悅的鞋磨偏了,新鞋得提前貼好,免得崴腳”。
“你這心思,比我還細。”甦瑤把舞蹈鞋擺在李陽的照片旁,“當年在部隊,你連自己的襪子都懶得洗,現在倒成了‘家庭後勤部長’。”
李淵關上樟木箱時,銅鎖扣合的輕響里,混著李悅在客廳唱的兒歌。他忽然覺得,那些藏在軍功章里的硝煙,那些浸在作訓服里的汗水,最終都化作了針線盒里的線頭,樟木箱里的馨香,和家人眼角的笑意。
六、陽台上的晨光
周末的陽光灑滿陽台時,李淵正在給蘭花澆水。花盆是李陽用炮彈殼做的,當年他說“廢物利用”,現在里面的蘭花開得正好,葉片上的露珠在陽光下閃,像極了軍功章上的光。
甦瑤拿著剛洗好的床單走過來,晾衣繩上,李陽的軍裝照和李悅的舞蹈服並排晃悠,風穿過布料的聲響里,傳來樓下賣早點的吆喝聲。
“李陽的家書該收到了。”甦瑤把床單夾在晾衣夾上,夾子的松緊度是李淵調的,說“太松了容易被風吹掉,太緊了會夾出印子”,“他看到軍功章,肯定又要跟戰友炫耀‘我爸當年可厲害了’。”
李淵望著晾衣繩上的光影,忽然想起昨天在超市,遇見個穿軍裝的年輕人,對著奶粉罐上的營養成分表皺眉。他走過去,像當年老班長教他那樣,指著“鈣含量”說“這個適合剛斷奶的孩子”,年輕人驚訝地問“您怎麼知道這麼多”,他只是笑笑說“當過爹的都懂”。
原來從兵王到父親,從硝煙到人間,不過是把瞄準鏡里的準星,換成了針線盒里的線頭;把戰術地圖上的路線,走成了菜市場到學校的距離;把軍功章里的驕傲,釀成了家人碗里的熱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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