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五十二章 紅繩結處是心安
一、晨光里的線頭
清晨六點半,廚房的瓷磚地還帶著夜的涼。甦瑤踩著棉拖鞋往灶台前走,腳心忽然被什麼東西硌了下——是根紅繩頭,纏著幾粒米,想必是昨晚李悅洗飯盒時扯斷的。
她彎腰撿起線頭,指尖捻著那點粗糙的麻質縴維,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時李淵剛從新兵連探親回來,穿著洗得發白的迷彩服,手里攥著根紅繩,說是駐地山民給的,能保平安。他笨手笨腳地給她系在手腕上,繩結打得歪歪扭扭,卻在她腕間焐出了層薄汗。
“媽,我襪子呢?”李陽的聲音從臥室撞出來,帶著少年人沒睡醒的沙啞。這孩子隨李淵,總把東西扔得亂七八糟,昨晚剛洗好的校服,此刻正搭在客廳的暖氣片上,袖口沾著塊墨跡。
甦瑤把紅繩頭塞進圍裙口袋,轉身往陽台走。晾衣架上的襪子成對地晃著,李陽的藍白條紋和李悅的粉色小熊挨在一起,像兩個依偎的影子。她忽然笑了,想起李淵第一次給孩子們洗襪子,把紅色和白色的混在一起泡,結果李陽的白襪子染成了淡粉,哭了半宿說沒法見人。
“爸呢?”李悅揉著眼楮從房間出來,睡衣領口的紐扣松了顆,露出里面貼身戴著的紅繩——那是李淵用自己的軍功章熔了點銀,給女兒打的平安扣,用紅繩系著,戴了五年沒摘過。
“你爸去買豆漿了,”甦瑤給女兒扣好紐扣,指尖觸到那枚冰涼的銀扣,“說樓下張奶奶的豆腐腦今天加鹵蛋。”
防盜門“ 噠”響了聲,李淵拎著早餐走進來,軍綠色的舊挎包蹭著門框,發出熟悉的摩擦聲。這包是他退伍時帶回來的,磨得邊角發白,甦瑤說換個新的,他總說“用慣了,踏實”。
“快來吃,”他把豆漿往桌上擺,塑料袋摩擦的聲響里,混著他壓低的咳嗽,“今天風大,路上凍著了。”
甦瑤瞪他一眼,轉身去拿藥箱。止咳糖漿的瓶蓋剛擰開,就被李淵按住了手“沒事,喝點熱豆漿就好。”他往她碗里舀了勺豆腐腦,鹵汁濺在桌布上,像朵小小的醬油花——桌布是李悅幼兒園時畫的,上面印著四個歪歪扭扭的小人,李淵總說那是“咱家的全家福”。
李陽忽然指著李淵的手腕笑“爸,你的紅繩又松了!”
甦瑤這才發現,李淵腕間的紅繩確實松了,平安扣滑到了小臂。她放下勺子,拉過他的手重新系,指尖在他掌心的老繭上蹭過——那是常年握槍留下的印記,縱橫交錯,像張藏著故事的地圖。
“系緊點,”李淵的聲音帶著笑意,“上次松了,你念叨了三天。”
“我是怕你弄丟了,”甦瑤的指尖頓了頓,繩結在她手里轉了個圈,變成個緊實的同心結,“這可是你當年”
“當年山民給的平安繩,”李淵接話時,眼楮亮得像藏著星子,“說系著它的人,一輩子都不會走散。”
豆漿的熱氣漫上來,模糊了餐桌旁的人影。甦瑤望著丈夫鬢角的白發,忽然覺得那根紅繩像條時光的線,一頭拴著二十年前那個攥著紅繩的愣頭青,一頭系著眼前這個會賣鹵蛋的男人,中間纏繞著的,全是煙火氣的暖。
二、校門口的等待
上午七點十五分,學校門口的人潮像條涌動的河。李淵靠在那棵老槐樹下,軍綠色挎包斜挎在肩上,里面裝著李悅落在家里的水彩筆——小姑娘今早發現筆盒空了,急得眼淚直打轉,說今天美術課要畫全家福。
“李叔叔好!”三樓的朵朵蹦蹦跳跳地跑過,羊角辮上的紅繩和李悅的同款,“悅悅說要給你畫個戴大紅花的像!”
李淵笑著點頭,目光在人群里掃了圈。五年前剛退伍時,他總習慣這樣掃視環境,眼角的余光能同時注意到三個方向的動靜,甦瑤說他“像只警惕的狼”。直到有次接李陽放學,他下意識地把沖過來的自行車攔在身前,才發現自己把戰場的本能,帶進了尋常日子。
“爸!”李悅的聲音穿透喧鬧,小姑娘背著粉色書包,像只小蝴蝶撲過來,紅繩在胸前晃成道弧線。“我的筆!”
李淵把水彩筆遞給她,指尖觸到她凍得發紅的耳朵“怎麼不戴圍巾?”
“忘了”李悅的聲音低下去,小手絞著書包帶。她隨甦瑤,臉皮薄,做錯事就紅眼眶。
李淵解開自己的圍巾,繞在女兒脖子上。灰色的羊毛圍巾帶著他的體溫,把小姑娘的臉遮得只剩雙眼楮。“下次再忘,”他故意板起臉,手指卻在她頭頂揉了揉,“就讓你媽給你織條帶鈴鐺的,走哪響哪。”
李悅“噗嗤”笑了,踮腳在他臉上親了口,糖渣蹭得他胡茬發癢。“爸最好了!”她轉身跑進校門時,忽然又停住,回頭喊,“美術課我給你畫三顆星星!像你軍功章上的一樣!”
李淵望著女兒的背影,手還停留在半空。軍功章被他鎖在抽屜最深處,甦瑤說“別讓孩子覺得你跟別人不一樣”,可李悅總愛偷偷翻出來看,說“爸爸是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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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哥,又來送孩子啊?”賣煎餅的王嬸笑著打招呼,鐵板上的面糊“滋啦”作響,“今天要不要加個雙蛋?”
“來一套,”李淵摸出零錢,“多加香菜。”那是甦瑤愛吃的。
他拿著煎餅往回走,路過小區的宣傳欄,看見新貼的通知周六下午舉辦“家庭才藝展”。去年李陽彈吉他跑了調,李悅跳芭蕾摔了屁股墩,一家人笑到肚子疼,卻拿了個“最歡樂家庭獎”,獎狀被甦瑤用紅繩掛在客廳牆上,和全家福並排。
手機響了,是物業小張“李哥,12棟的劉大爺說他家水管漏了,您有空來看看不?”
“馬上到。”李淵把煎餅塞進挎包,腳步加快。退伍後他在物業當維修工,有人說“大材小用”,他卻覺得踏實。修水管、換燈泡、通下水道,這些比拆彈簡單,卻比任何任務都讓他心安——因為每修好一件,就意味著誰家的日子能順暢點,就像當年在戰場上,每救下一個人,心里就多一塊暖地方。
三、菜市場的攻防
上午十點,菜市場的吆喝聲能掀翻屋頂。甦瑤推著購物車在人群里穿梭,眼楮在攤位間掃來掃去——今天要給李淵做他愛吃的紅燒肉,得挑塊帶筋的五花肉,肥三瘦七,炖出來才香。
“甦老師,來點排骨不?”賣肉的張師傅揮著刀,案板上的骨頭剁得砰砰響,“今天的肋排新鮮,給孩子炖湯正好。”
甦瑤笑著搖頭“老李愛吃五花,說有嚼勁。”
“還是你們兩口子好,”張師傅把肉往秤上放,油星濺在他圍裙上,“不像我家那口子,我說東她往西,昨天買土豆,她非說紅薯更甜。”
甦瑤想起昨晚的事。她想給李淵織件新毛衣,問他要什麼顏色,他說“隨便”,結果她挑了藏藍,他又說“太深,顯老”,最後兩人對著毛線團笑了半天,還是李陽說“爸穿灰色好看”才定下來。
“男人就這樣,”她接過肉,塑料袋在手里晃了晃,“嘴上不說,心里門兒清。”
走到蔬菜攤前,她正彎腰挑青菜,忽然听見身後有爭執聲。“你這老太婆怎麼回事?偷我蔥還不承認!”穿花襯衫的男人揪住個老太太的胳膊,唾沫星子噴了她滿臉。
老太太的籃子掉在地上,小蔥滾得滿地都是“我沒偷!是攤主給我的!”
甦瑤趕緊走過去,把老太太扶起來“大哥,有話好好說,老人家年紀大了,別嚇著她。”
花襯衫瞪了她一眼“你誰啊?少管閑事!這老太婆剛才就在我攤位前轉悠,我轉身的功夫蔥就少了一把,不是她偷的是誰?”
“我看見了,”甦瑤的聲音很穩,目光落在男人攤位的電子秤上,“剛才你給隔壁王嬸稱菜,秤盤上多放了把蔥,王嬸說家里有,讓你拿下去,你順手扔在了旁邊的筐里,是這位阿姨撿起來問攤主能不能要,攤主說‘拿去吧’。”
周圍的人紛紛點頭“我們也看見了!”“就是,人家老太太不是偷的!”
花襯衫的臉漲成了豬肝色,嘟囔著“多管閑事”,轉身回了攤位。甦瑤幫老太太把小蔥撿起來,發現她手背上有塊淤青,像是摔的。“阿姨,您沒事吧?”
老太太嘆了口氣“人老了,不中用了,連買個菜都讓人嫌棄。”她忽然抓住甦瑤的手,“姑娘,你心腸好,跟我家兒媳婦似的”
原來老太太的兒子在外地打工,她跟著兒媳婦住,昨天拌了嘴,出來散心,沒帶錢,想撿點別人不要的菜回去。甦瑤心里一酸,從錢包里掏出兩百塊錢塞進老太太手里“阿姨,這點錢您拿著,買點好吃的,別跟孩子們置氣。”
老太太的眼淚掉了下來,拉著她的手不肯放“你讓我怎麼謝你啊”
甦瑤笑著指了指自己腕間的紅繩“您看,我戴了這紅繩,沾了福氣,幫您是應該的。”其實這紅繩是昨晚李淵松了的那根,她重新編了下戴在自己手上,想著“夫妻同心,福氣共享”。
離開菜市場時,她的購物車里多了袋隻果,是給老太太買的。陽光透過帆布棚的縫隙照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極了她和李淵走過的這些年,有明有暗,卻始終向前。
四、維修間的暖意
下午兩點,物業維修間的工具在牆上掛得整整齊齊。李淵蹲在地上修水管,扳手轉得“ ”響,額頭上的汗順著下頜線往下滴,砸在水泥地上,暈出小小的濕痕。
“李哥,歇會兒吧,”小張端著杯涼茶走進來,“這水管都漏了大半年了,也不急這一會兒。”
李淵直起身,活動了下僵硬的腰。五年前在部隊訓練時摔過,陰雨天總疼,甦瑤給他縫了個艾草墊,墊在腰上,說是比醫院的理療儀管用。“早修完早省心,”他喝了口涼茶,苦得皺起眉頭,“劉大爺年紀大了,總彎腰接水不方便。”
小張忽然笑了“李哥,您這心細得不像當過兵的,倒像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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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個老媽子?”李淵接過話頭,自己也笑了。其實他在部隊時是出了名的“鐵面閻羅”,訓練時從不講情面,有次新兵動作不標準,他讓對方重復練了一百遍,直到汗水浸透作訓服。可自從有了李陽和李悅,他看不得孩子哭,听不得老人難,心腸軟得像塊棉花。
正說著,劉大爺拄著拐杖走進來,手里端著盤剛炒的花生“小李啊,歇歇,嘗嘗大爺的手藝。”
李淵趕緊扶他坐下,花生的香味混著機油味,竟有種奇異的和諧。“大爺,您怎麼來了?”
“听小張說你為了修水管午飯都沒吃,”劉大爺往他手里塞了把花生,“我那口子炒的,香著呢。”
李淵捏了顆花生放進嘴里,脆生生的,帶著點咸。他忽然想起在邊境執行任務時,有次斷了糧,當地老鄉也是這樣,把家里僅有的花生拿出來,炒得香噴噴的,說“戰士們吃飽了才有力氣保家衛國”。
“大爺,水管修好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我再去檢查下您家的電路,最近總跳閘,不安全。”
劉大爺的眼楮紅了“小李啊,你比我那親兒子還上心”
從劉大爺家出來,李淵往小區的花園走。午後的陽光暖洋洋的,幾個老太太坐在長椅上織毛衣,線團在膝頭滾來滾去。他忽然看見其中一個老太太手里的紅繩,和甦瑤給李悅編辮子的一模一樣。
“李師傅,過來坐坐啊!”張奶奶笑著招手,“我們正說你呢,上次你幫王大媽抬米袋,累得滿頭大汗,王大媽說要給你介紹個對象,我們說‘人家小李有老婆孩子,別瞎操心’!”
李淵的臉有點紅,在長椅上坐下。張奶奶給他看自己織的毛衣,袖口上繡著朵小梅花“這是給我孫子織的,他在外地讀大學,說冷”
“張奶奶,您這梅花繡得真好,”李淵贊道,“比我愛人繡的強。”
“你愛人也會繡?”張奶奶來了興致,“繡的啥?”
李淵想起甦瑤給他繡的枕套,上面是兩只依偎的小熊,一只戴著軍帽,一只扎著圍裙,是李陽畫的設計圖。“繡的”他笑了,“繡的我們一家子。”
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落在他腕間的紅繩上,平安扣閃著細碎的光。他忽然明白,所謂兵王歸回,不是脫下軍裝換上便服,而是把戰場上的警惕變成生活里的細心,把對戰友的牽掛變成對鄰里的熱心,把保家衛國的大情懷,融進柴米油鹽的小日子里。
五、燈下的紅繩結
晚上七點,客廳的燈光暖黃得像塊融化的黃油。李陽趴在桌上寫作業,筆尖劃過紙頁的聲響沙沙的;李悅坐在地毯上畫畫,蠟筆在紙上涂出大片的紅;甦瑤在廚房洗碗,水流聲和她哼的小調纏在一起,像首溫柔的催眠曲。
李淵坐在沙發上,手里拿著根紅繩,正笨拙地學著打結。上午給李悅系圍巾時,他發現甦瑤的紅繩也松了,想著趁她不注意,編個新的給她驚喜。可這紅繩在他手里像條不听話的蛇,怎麼也編不成她常打的那種同心結。
“爸,你在干嘛呢?”李悅舉著畫跑過來,畫上的李淵穿著軍裝,胸前掛著三顆星星,腕間纏著根紅繩,紅繩的另一頭系著甦瑤、李陽和她,像串糖葫蘆。
李淵趕緊把紅繩藏在身後“沒干嘛,給你媽準備個小禮物。”
李悅的眼楮亮了“是像上次給媽媽織圍巾那樣的禮物嗎?雖然針腳歪歪扭扭,媽媽還是哭了。”
李淵的耳朵紅了。去年甦瑤生日,他學著織圍巾,把毛線團纏得像個亂麻,最後還是在張奶奶的指導下才完成。甦瑤收到時,抱著圍巾哭了半宿,說“比任何名牌都珍貴”。
“悅悅,幫爸爸個忙,”他把紅繩拿出來,“你媽平時怎麼編這個結的?”
李悅踮腳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小手在紅繩上比劃著。原來甦瑤編結時,總會默念“一圈繞,兩圈纏,三圈系住歲歲安”,這是她外婆教的,說這樣編出來的結才結實。
李淵跟著女兒的指點,慢慢編起來。紅繩在他粗糲的指間慢慢成形,雖然不如甦瑤編的精致,卻結結實實,像他對這個家的感情。
“爸,你看!”李陽舉著作業跑過來,數學卷子上的紅勾連成了串,“我這次考了95分!”
李淵剛想說“真棒”,就听見廚房傳來“ 當”一聲——甦瑤把碗摔了。
他趕緊沖進廚房,甦瑤正蹲在地上撿碎片,手指被劃了道口子,血珠往外冒。“怎麼這麼不小心?”他的聲音帶著急,抓過她的手就往水龍頭下沖。
“沒事,小口子”甦瑤想抽回手,卻被他攥得更緊。
李淵從藥箱里翻出創可貼,小心翼翼地貼在她傷口上。創可貼是卡通圖案的,還是李悅上次摔傷時買的。“跟你說過多少回,”他的聲音軟下來,帶著點後怕,“洗碗別著急,等我來”
“我就是想讓你早點吃上水果,”甦瑤的聲音低下去,眼眶紅了,“你今天修水管累了一天”
李淵忽然把編了一半的紅繩拿出來,塞進她手里“本來想編好給你驚喜的,笨手笨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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