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年隱忍，換不來功成名就，卻換來一句“竟然是你”。
不成功便成仁，他並不後悔。
因為他曾親眼看著母親在宮中郁郁寡歡、含恨而終，看著兄長們為皇權勾心斗角，只有自己就像一個局外人。
他要的，從來不是那高高在上的龍椅，而是為了完成母親殷殷的囑托。
只是，天不佑他。
他睜開眼，望向那喚他“九皇叔”的少年天子，輕聲道︰“為什麼，為什麼！……我們都是父皇的兒子，父皇卻從來沒有看我一眼？難道就因為我母親是外邦女子？”
記得有一次，自己在後花園里玩，遠遠地看到父皇從遠處走來，他慌忙藏身于梅樹之後，心跳如鼓。
那時他不過五六歲，手中還攥著母親親手縫的布偶，想上前喚一聲“父皇”，卻始終不敢邁步。
父皇牽著三哥的手，笑得慈祥，步履輕快地走過自己藏身的地方，連一片落葉都未曾驚起。
三哥注意到他的存在，回過頭來，得意地沖他做了一個鬼臉。
他緊咬雙唇，羨慕地看著三哥一臉幸福的模樣，麻木得已經不知道痛。
那種鮮明的對比，飄蕩在他的腦海中，久久不散。
風過處，唯有梅香冷冽，像極了母親臨終前那句未說完的“九郎……要活下去”。
三十七年來，他學詩書、藏鋒芒、結寒士、養死士，每一步都踏在無聲的雪上。
他散盡家財賑災民，卻只換來史官一句“偽善”；他暗助太子平亂，卻被斥為“居心叵測”；他游山玩水，被史官說成玩物喪志。
他忽然笑了，原來他一生所求，不是權，不是位，只是想讓那個從不曾看他一眼的人，關注他一眼，哪怕一次，也好。
他緩緩摘下發間那支素銀簪，那是母親唯一的遺物，輕輕放在面前，小聲說道︰“母妃，兒子……要去見你了。”
話音未落，周圍已傳來鐵甲鏗鏘之聲。
被揭下面具的“九皇叔”緩緩抬起頭，塵灰從他斑白的鬢角簌簌滑落，仿佛歲月的殘渣在這一刻徹底剝落。
他的眼窩深陷，目光卻如幽潭般透出詭譎的光，嘴角竟勾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像是早已預料到這場終局。
那沙啞低沉的聲音，宛如從地底深處蜿蜒爬出，帶著腐朽與不甘的回響︰“賢佷，火能焚身，卻焚不盡野心……本王……本就該姓李，該姓李啊……”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的血沫，沉重而執拗。
話音未落，他猛然噴出一口濃黑的鮮血，濺落在青石地面上，如墨花綻開。
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枯瘦的手指直指面前的皇上，指尖顫抖，卻堅定如鐵︰“姓李！”
那聲音雖已微弱，卻如驚雷炸響在眾人耳畔，久久不散。
“姓李？怎麼會姓李？”皇上眉頭緊鎖，臉色陰沉如墨，眼中翻涌著驚疑與震怒。
他緩緩站起身，衣袍無風自動，仿佛帝王之威也在為這突如其來的真相震顫。
“去查，徹查當年麗妃的一切，掘地三尺，也要給朕查個水落石出！皇家不容半點血脈之亂，更不容魑魅魍魎藏身于宗廟之中！”
“屬下遵命！”兩名影衛如鬼魅般躬身領命，隨即身形一閃，消失在遠處，只留下風中殘影與未盡的殺機。
看到九皇叔安王爺已死，尸身橫陳于地，鮮血染紅了青石磚，剩下的兩人面色慘白，渾身顫抖，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還不說實話嗎？”皇上猛然轉身，龍袍翻飛，目光如刀鋒般掃向二人，聲音冷得仿佛從九幽深處傳來，“說！你們究竟是誰？竟敢參與謀逆，禍亂朝綱！”
“皇上開恩啊！皇上饒命！”其中一個胖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不斷磕向地面，發出“咚咚”的悶響，聲音顫抖得幾乎不成調，“小的……小的是禾糧店老板，名叫趙德祿，平日只知買賣米糧，絕無半點反心啊！小人所做的一切，全是被安王爺脅迫的！他……他派人日夜監視小的，若不從命，便要滅我滿門……”
他語無倫次，涕淚橫流，仿佛已看到一家人被屠戮的慘狀，恐懼深入骨髓。
“哼！”那瘦子突然冷笑一聲，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眼中滿是不屑與鄙夷，“勢利小人，牆頭草，風一吹就倒！王爺在時你搖尾乞憐，如今他一死，你便急著攀咬舊主，妄圖脫罪？真是無恥至極！”
他聲音尖銳，字字如針，刺得胖子渾身一顫。
“你……你胡說！”胖子驚恐地抬頭，卻見瘦子眼中寒光一閃，袖口微動，一柄寒光凜冽的短刃赫然滑入掌中。
“沒用的東西，去死吧！”瘦子怒吼一聲，身形暴起，刀光如電，直刺胖子心口！
千鈞一發之際，一直冷眼旁觀的蕭寒眸光一冷，右腳如疾風驟起，精準無比地踢中刀身。
只听“鐺”的一聲脆響，短刀脫手飛出，旋轉著釘入遠處的地面，刀柄猶自顫動不已。
瘦子心知無力抵抗，低下頭，用力一咬，口吐鮮血，中毒身亡。
蕭寒見狀，立即沖向胖子，捏住下巴，從嘴里掏出來一顆藥。
“想死，沒那麼容易。”蕭寒踢了胖子一腳道︰“把地道的機關詳細說一下，饒你一條狗命。”
“我說，我說。”胖子顫巍巍地說道︰“但是小的有一個條件，只要你們保證我的老婆孩子不死，我就說。”
“稚子無辜，我們答應你。”皇上沉聲說道︰“但你要說實話。”
胖子心頭一震，急忙點頭，緩緩說道︰
“地道內部看似暗藏玄機，實則這些精巧而危險的機關僅集中在入口處十米至二十米的狹窄區間內，宛如一道精心設計的屏障，既震懾來者，又巧妙地劃分出安全與險境的界限。”
“再往深處，反倒是歸于平靜，仿佛這短短十余米的距離，便是整條地道的“咽喉要道”。此處共有兩處機關，一處藏于石壁右側，一處隱于中間頂部，觸發之時，箭矢突襲、石門驟落、令人防不勝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