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鳴謝tij送出的大神認證,特此加更!>
長安城外十里棲霞山,夏意漸濃,群山披翠,萬木蔥蘢。
晨光熹微中,蒼山如黛,翠柏森森,蜿蜒的山道如同一條灰白的帶子,纏繞在青碧的山體之上,直通雲霧繚繞的峰頂。
石階之上,一青一黃兩個身影,正緩緩向上移動,在漫山遍野的濃綠中,點綴出幾分鮮活與肅穆。
但見那男子身著青色雲紋長衫,腰束玉帶,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眉宇間自有一般揮之不去的貴氣與歷經沙場磨礪出的剛毅,正是楊炯。
他步履沉穩,神色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此行是來祭奠那位與他立場相悖、卻又彼此存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好感的李溟。
與他並肩而行的女子,穿著一身杏黃色的留仙長裙,裙裾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搖曳,宛如夏日初綻的杏花,清新脫俗。
陽光透過稀疏的葉隙灑在她身上,仿佛格外眷顧,將她裸露在外的肌膚映照得幾乎透明,白得晃眼,仿佛上好的羊脂美玉溫潤生光。
她便是有那“杏花春雨”之姿五公主李襷。
此刻,李襷螓首微垂,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嫻靜的面容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哀思與若有心事的不安。
二人皆是無言,只迎著越發明亮的朝陽,一步步拾階而上,腳步聲在寂靜的山林中顯得格外清晰。
李襷低頭走了幾步,忽然感覺山頂方向有斑斕的光暈灑下,落在石階上,形成躍動的七彩光斑。
她下意識地抬起頭,循光望去。
只見旭日已然升高,金輝潑灑在山頂一片區域,那里似乎並非尋常土壤或植被,而是遍布著某種特殊的礦石或岩石。
日光照射其上,竟折射出如夢似幻的七彩光華,赤橙黃綠青藍紫,交織流轉,將那片山巔渲染得如同仙境一般。
“這棲霞山,相傳是女媧補天遺石所化,山上多五彩石,每至晴日,遇光而生彩,絢麗非常。”李襷輕聲開口,打破了沉默,她的聲音柔美,卻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落寞,“七妹若泉下有知,能長眠于此等流光溢彩之地,心中……應是開心的吧。”
楊炯沉默了片刻,目光也從那七彩光暈上收回,投向更高處的山巔,沉聲回應道“听說山頂那片葵花田,平日是由紫金觀中的道士負責打理?我回去知會鴻臚寺一聲,將那片地正式劃撥給道觀,另撥一筆銀錢,只有一個條件,必須世世代代將葵花種下去,也好生守護她的安神之所。”
李襷听了這話,眼眸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似有波瀾泛起,又迅速被她壓下。
她轉而憂慮道“此次動亂,對外皆言是李澤與萬和宜陰謀政變,禍亂朝綱。可七妹……她畢竟也參與了,軍中皆知,雖對外文書只字未提,但她身死的消息必然遮掩不住。一旦傳回她曾執掌的朱雀衛,怕是要軍心浮動,甚至生出大變故。”
李襷提及身死二字時,語氣略有凝滯,眼神也偷偷開始打量楊炯的神態變化。
“哎!”楊炯輕嘆一聲,伸手虛擋了一下山頭潑灑下來的、有些刺眼的七彩光暈,仿佛要將那紛繁的思緒也一並擋住,“皇家總是要些體面的。李澤叛亂,勾結外敵,屠戮兄弟,已是天家莫大的丑聞,若再牽扯進更多的皇子皇女,將這皇室內斗的膿瘡徹底掀開給天下人看,你們李家的江山威望,怕是真的要傷筋動骨了。
在縮小影響這一點上,無論是朝廷,還是即將登基的李𩖸,都是心照不宣。不然,也不會將李淑的死,歸結于被李澤蒙蔽,得知真相後羞愧自戕了。”
楊炯頓了頓,繼續道“至于朱雀衛那邊,你也不必過于擔心。李溟不是有個身形樣貌都極其相似的替身嗎?如今南疆戰事未平,正好尋個機會,讓她‘戰死’沙場,為國捐軀。
對外如此宣稱,既可保全皇家顏面,也能全了李溟一代名將的聲譽,更能穩定朱雀衛軍心,一舉數得。”
李襷听了這話,垂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地微微握緊,指尖幾乎要陷入柔軟的掌心。
察覺到楊炯探尋的目光,她連忙輕笑一聲,掩飾般地自袖中取出一方素白繡著淡黃色杏花的手帕,作勢要擦拭額角並不存在的細汗。
楊炯見她如此,心中微軟,自然地伸出手,接過她那方帶著淡淡馨香的手帕,動作輕柔地替她擦拭光潔的額頭,眼神專注而認真,不自覺地流露出難得的細膩與溫柔。
李襷感受著他近在咫尺的呼吸,看著他俊朗面容上那認真的神色,心下沒來由地一陣慌亂,仿佛做了什麼虧心事一般。
她急忙扯回手帕,在自己臉上胡亂擦了擦,旋即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突然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向楊炯,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七……七妹,她一定……非死不可嗎?”
楊炯聞言,明顯愣了一下,有些詫異地看向李襷。
自二人相戀以來,或者說自相識以來,李襷給他的印象一直是溫婉柔順,與世無爭,從未對朝堂政事、軍國方略有過任何置喙,更遑論如此直接地提出質疑。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面精彩內容!
今日她先是關心李溟身後影響,此刻又直接問出這等關鍵問題,實在有些反常。
不過,楊炯對李襷向來信任愛護,心中雖覺奇怪,卻也未作多想,只以為她是因處理李溟後事,感懷自身,物傷其類。
畢竟,李襷亦是庶出,且生母早逝,在宮中雖因美貌被作為棋子推來推去,難免會有孤寂無依之感。她與李溟,在出身境遇上,確有幾分同病相憐。
念及此處,楊炯心中那點疑惑便化作了憐惜。
他跟上李襷略顯急促的腳步,與她並肩,認真地解釋道“倒也不是說她一定沒有一線生機。只是……靈宓,你要明白,她當時選擇了站在李澤一邊,于軍前公然對抗王師,這是鐵一般的事實。
她麾下的白虎衛,造成了我們麾下弟兄不小的傷亡。在那等局面之下,眾目睽睽,軍心沸然,她若不死,如何安撫那些戰死的將士亡魂?如何平息朝野上下的洶洶議論?她……不得不死。”
楊炯的語氣沉重,帶著一絲無奈,卻也透著股堅定。
“可……可七妹她用的兵,多是十惡不赦的刑徒啊!縱使後來指揮白虎衛對敵,那……那也是事到此處,身不由己!”
李襷的情緒略顯激動,聲音也提高了幾分,“她從小在宮中就因這頭白發受盡欺凌,被視作妖異,是李澤和德妃娘娘給了她家人的關愛與庇護。就連她後來能拜師英國公,習得一身兵法韜略,也是德妃娘娘從中多方斡旋!
這天大的恩情,以七妹那般重情的性子,她怎麼能不還?她如何能眼睜睜看著李澤敗亡而不伸出援手?”
這番話似乎在李襷心中憋了許久,此刻一股腦地說了出來。可剛一出口,她便自覺失言,立刻抿住薄唇,有些忐忑地看向楊炯。
楊炯眉頭微蹙,語氣比方才更顯冷硬“靈宓!古往今來,掀起叛亂、禍亂天下者,誰沒有自己的苦衷?誰沒有一番自以為是的理由?有的科舉不第心生怨望,有的遭受不公怒而反抗,也有的如你所說,為了報恩,為了情義。
凡此種種,難道就能成為作亂的理由了嗎?叛亂就是叛亂,造成的生靈涂炭、江山動蕩的後果,難道就因為起因情有可原,便不再是罪過了嗎?”
楊炯目光銳利地看著李襷,繼續道,“事情不能這麼算。既然她選擇了踏上李澤那條船,幫助他掀起這場兵禍,就要有失敗之後,承擔相應後果的覺悟。這無關私怨,而是國法,是秩序!”
“可……可七妹是大華近百年來都難得一見的良將帥才啊!”李襷仍不甘心,伸手握住楊炯的手臂,目光灼灼,“這種天生為戰場而生的人,上百年都不見得能出一個!
她在朱雀衛時,愛兵如子,與士卒同甘共苦;用兵如神,奇正相合,深得兵法精髓。南疆諸國多年來屢屢犯邊,蠶食我大華領土,是七妹!多次挫敗他們的野心,打得南詔等國聞風喪膽,不敢北顧!
她幾乎將前半生都奉獻給了軍旅,奉獻給了守護帝國的南疆!縱使她此番犯下大罪,那跟她之前立下的赫赫功勛相比,難道……難道就不能功過相抵,網開一面嗎?”
李襷的語氣帶著懇求,這是她第一次如此急切地與楊炯爭辯。
楊炯看著眼前一反常態的李襷,心中訝異更甚。
以前的她,乖巧得如同最溫順的綿羊,甚至連一句重話都未曾說過。今日這般激動,甚至有些執拗地為李溟辯解,實在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但轉念再想,李襷自己何嘗不是這皇權傾軋、嫡庶之別的受害者?她因這絕世容貌,先是差點被送去和親,後又如同珍貴的貨物般,在各方勢力間被權衡、推諉。
而李溟,則因那一頭異于常人的白發,自幼便被視作“不祥”,受盡白眼與欺凌。
或許,正是在這段時間料理李溟後事的過程中,李襷深切地感受到了李溟那份身為庶出公主的無奈與悲涼,那份為了報答僅有的溫暖而不惜飛蛾撲火的決絕,從而產生了強烈的共情與不忍。
一念至此,楊炯心中剛升起的那點不快,便煙消雲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聲復雜的輕嘆。
他反手握住李襷微涼的手,放緩了語氣“靈宓,我知你心善,憐她身世,敬她才華。但你要明白,當時那般局面,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她不死,不足以平民憤,不足以定軍心,不足以給這場波及全國的叛亂一個明確的交代。事已至此,人死不能復生,再爭辯這些,也已無用了。”
李襷听了楊炯最後這句“事已至此,也沒什麼可再爭辯的了”,眼眸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亮的光彩,但那光芒一閃而逝,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李襷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是輕輕“嗯”了一聲,低下頭,任由楊炯牽著她的手,默默地向山頂走去。
又行了半炷香的功夫,兩人終于踏上了棲霞山頂。
眼前豁然開朗,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那大片沐浴在七彩光暈下的葵花田。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面精彩內容!
五月的葵花,尚未到盛夏那般金黃燦爛的時候,但已是睫稈挺拔,綠葉舒展如扇,頂端托著一個個緊緊包裹著的、翠綠中透出嫩黃的花盤,充滿了勃勃生機。山風拂過,成片的葵花苗隨風輕輕搖曳,發出沙沙的輕響,宛如山鬼低語。
在這片生機盎然的葵花田中央,靜靜地矗立著一座孤墳。
那墳冢不大,黃土新培,與尋常百姓家的墳墓並無二致,樸素得甚至有些簡陋。四周清理得頗為干淨,並無雜物,顯然有專人打理。
楊炯與李襷緩步來到墓前。
但見那墓碑亦是一塊尋常的青石,打磨得還算光滑,上面只鐫刻著四個字——“李葵之墓”。
既無皇家的謚號封爵,亦無生卒年月,更無志銘傳述,孤零零的,仿佛墓中之人與那 赫的李家皇室毫無瓜葛。
李襷見楊炯目光落在墓碑上,似有疑惑,當即輕聲解釋道“七妹從小就性子孤僻,不喜喧鬧,更不愛那些虛名浮譽。她曾說過,若他日身死,只願埋骨青山,得一清淨。
‘小葵花’這個名字,是德妃娘娘偶爾喚她的小名。我想,用這個名字,她或許會更喜歡些。如此簡單,甚好,免得擾了她安寧。”
楊炯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當即親自將帶來的幾樣時令水果,一碟據說是李溟生前愛吃的玉露糕在墓前擺好。然後,他提起那壇隨帶來的、產自南疆的烈酒“火燒春”,拍開泥封,一股濃烈醇厚的酒香頓時彌漫開來。
楊炯肅立于墓前,雙手捧起酒壇,將清冽如泉卻又烈如火灼的酒液,緩緩地、鄭重地傾灑在墓碑之前的土地上。
酒水滲入泥土,留下深色的印記,空氣中彌漫開一股肅穆的氣息。
隨後,楊炯又取出準備好的香燭。按照祭禮,他先點燃了三炷上好的沉水香,雙手持香,于墓前躬身三揖,然後將香穩穩地插入香爐之中。
青煙裊裊升起,筆直如線,在七彩的光暈和山風的吹拂下,變幻著形態,最終散入葵花田上空。
李襷也跟著上前,默默地行了禮,將一束剛剛在山腳下采擷的、帶著露水的野花,輕輕放在墓碑旁。
做完這一切,李襷見楊炯凝立在墓碑前,身形挺拔如松,目光深邃,久久不語,似已沉浸在了往事回憶之中。
她嘴角幾不可察地勾起一絲極淡的微笑,那笑意中有關切,有了然,或許,還有一絲如釋重負。
李襷輕移蓮步,走到楊炯身側,柔聲道“你在此多陪七妹說說話吧。我去山頂的紫金觀尋觀主一趟,將你方才吩咐的,關于這片葵花田的事情仔細交代一番,也好讓他們日後更加盡心。”
說罷,也不等楊炯回應,便迤邐轉身,杏黃色的裙裾在青翠的葵花苗間劃過優美的弧線,款步姍姍,身影很快便消失在繁茂的葵花田深處,向著更高處的道觀方向而去。
此刻,山巔之上,七彩光暈流轉之下,唯余楊炯一人,面對這座孤寂的新墳。
楊炯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冰冷的墓碑上,“李葵”二字仿佛帶著某種魔力,將他的思緒拉入了回憶的漩渦。
他與李溟,也算從小長大,可交集卻似乎並不多。
印象深刻的,莫過于那幾次難得的對飲。一次是在皇城亂後,李溟被火炮打碎了自信心,在酒樓借酒消愁。
還有一次,便是長亭送別,李溟被自己算計威脅,賭氣飲酒,嗆得滿臉通紅,那氣悶嘟嘴的嬌憨模樣,與平日那位叱 風雲、令南疆諸國聞風喪膽的白發女將軍判若兩人。
那一幕,不知為何,就這樣清晰地刻在了楊炯的腦海深處。
細想起來,兩人之間,似乎並無太多風花雪月,更多的,是立場不同所帶來的算計與博弈。
南疆,同樣也是他楊炯布局經營的重點區域,每次大的謀劃,似乎總免不了要“坑害”這位精明又棘手的女將軍一番。
或是利用監軍來拆分她朱雀衛的權力,或是在用火器,糧草限制她的動作和野心。
可奇怪的是,在這充滿算計的交鋒中,他對李溟,除了對手間的忌憚與欣賞,竟也漸漸生出了一絲別樣的情愫。
是憐其才華被身份所困?是敬其用兵如神、忠義兩全?還是……單純地被那個在醉酒後流露出真實情緒,倔強又脆弱的女子所吸引?
楊炯自己也說不清,或許都有一些。
那抹白色的身影,那帶著醉意、意態疏狂又隱含愁緒的眼眸,早已在不知不覺中,在他心中佔據了一隅之地。
若論楊炯對李溟的感情,或許“欣賞”二字最為貼切。他欣賞李溟的軍事才華。
放眼整個大華,能稱得上名將的女子屈指可數,而李溟一生大部分時光都鎮守在南疆,對抗著虎視眈眈的鄰國,守護著帝國的南大門。
若不是為了報答李澤與德妃那“雪中送炭”的恩情,以她的理智與才智,恐怕絕不會輕易卷入這場注定凶多吉少的奪嫡之爭,更不會落得如今這般,芳魂永逝,埋骨荒山的下場。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想她李溟,用兵何其神速,覆滅南詔,不過數日之間,便以一系列眼花繚亂的穿插、分割、包圍,將號稱二十萬的南詔大軍打得潰不成軍,迅速攻破其國都。
更難得的是,她在戰後能迅速將南詔故土進行切割治理,使其再也無法形成統一的威脅。這等戰略眼光與執行能力,李襷那句“百年不遇”的贊譽,絕非虛言。
有的時候,楊炯也不得不感慨古人所言“人有所優,固有所劣;人有所工,固有所拙”實乃至理名言。
李溟在軍事上的天賦與成就是其“優”與“工”,而她重情重義、乃至有些執拗的報恩之心,則成了她的“劣”與“拙”。
若她不為恩情所困,懂得審時度勢,明哲保身,恐怕真能成為一位名垂青史、光耀千古的一代女軍神。
可反過來想,若她真的那般冷酷理智,懂得權衡利弊,那她也就不再是那個會讓他在祭奠時,心中充滿遺憾與憋悶的李溟了。
一念至此,楊炯心中郁結之氣更濃,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憋悶感再次涌上心頭。
他彎腰,再次提起那壇還剩大半的“火燒春”,走到墓碑前,將烈酒如同傾瀉心中塊壘一般,嘩啦啦地澆灌在墓碑基部,酒水順著石碑流淌,浸濕了墳前的泥土。
楊炯仿佛又看到了那個雨夜,李溟在他懷中,齒間毒發,氣息微弱,那雙原本清亮狡黠的眸子,最終凝固為一片意難平的灰暗與空洞。
萬千思緒,最終化作一聲悠長而沉重的嘆息。
楊炯望著墓碑,仿佛是對著那墓中長眠的魂魄,低聲吟道,聲音帶著一絲沙啞與難以言喻的復雜情感
“命定似海深,舊事如天遠。恩怨千千萬萬件,更使人、愁腸斷。
要見無因見,拚了終難拚。若是前生未有緣,待重結、來生願。”
這闕詞,道盡了命運的無奈,往事的不可追,以及那份糾纏于恩怨情仇之中、難以排遣的愁緒。更流露出一種渺茫的期盼與遺憾,此生無緣,但願來生。
然而,就在他詞音剛落,余韻尚在山風與葵花葉間繚繞未散之際。
“哼,你真想見我?!”
一聲清脆中帶著幾分熟悉冷峭、幾分難以置信、又隱含一絲難以言喻顫音的質問,如同平地驚雷,陡然自他身後那片茂密的、已近人高的葵花叢中炸響。
楊炯渾身劇震,如遭雷擊,整個人的動作瞬間僵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俄而,山風勃發,掠岡巒而上,吹得整片葵花田嘩然作響,無數青翠的睫稈與碩大的葉片隨之劇烈搖曳晃動起來,仿佛整片天地,都因這一聲突如其來的詰問,而驟然失去了平靜。
喜歡風流俏佳人請大家收藏101novel.com風流俏佳人101novel.com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