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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後門洞開,腥風裹著硝煙撲面而來。
楊炯眼中血絲密布,角宿長刀映著殿內幽光,寒芒吞吐如蛇信,他喉頭滾動,一聲“殺”字尚未出口,左臂已被一只冰涼的手死死攥住。
“且慢!”聲音清越,壓過身後數萬將士粗重的喘息。
楊渝一身玄甲,鳳目如電,掃過眼前這巨大的中樞廣場,近兩萬倭國近衛軍背靠背結成密集的龜甲陣,長槍如林,寒光森然,如同一個巨大的、長滿了尖刺的鐵蒺藜,將天皇所在的高台死死拱衛在核心。
空間被壓縮到了極致,人挨著人,甲擠著甲,貿然沖入,縱是萬人敵也難逃被亂刃分尸的下場。
“這里是絞肉磨盤,不是開闊戰場!蠻力沖撞,徒增傷亡!”楊渝語速極快,猛地轉身,手中那桿銀槍“錚”地一聲斜指蒼穹,清叱之聲響徹全場“麟嘉衛听令!‘三才絞殺’,立陣!”
“諾!”她身後八百名身披赤紅軟甲、背負圓盾的精銳齊聲應諾,聲如金鐵交鳴,瞬間壓過了倭寇陣中絕望的嘶吼。
這些士兵動作迅疾如電,無需多余號令,盾牌手疾步前突,手中圓盾“ ”接連頓地,首尾相連,瞬間在廣場入口處鑄成了一道弧形盾牆。盾牌並非平舉,而是呈四十五度角斜向上方,邊緣處寒光閃爍,竟嵌有利刃。
“長槍手,架!”楊渝槍尖再點。
盾牆縫隙中,“唰”地探出密密麻麻的丈八點鋼長槍,槍尖微微下垂,正對著前方倭寇的胸腹要害,如同巨獸瞬間張開了獠牙。
槍桿並非握在槍兵手中,而是穩穩卡在盾牌後方特制的凹槽內,由盾兵以全身力量死死抵住,人槍一體,穩如磐石。
“弓箭手,吊射壓制!目標——敵陣後列,高台周邊!三輪速射!”楊渝的命令精準如刀。
賈純剛得令,大聲指揮後方引弓待發的數百弓箭手放箭,弓弦震響匯成一片低沉的悶雷,黑壓壓的箭矢帶著淒厲的尖嘯騰空而起,越過前排對峙的士兵,如一片死亡的陰雲,狠狠砸向倭寇軍陣縱深和高台附近。
箭雨落下,慘嚎聲頓時從敵陣後方響起,原本就擁擠混亂的倭寇陣列,後排被射得人仰馬翻,陣腳更亂。
“擲彈手預備!目標——敵前陣槍林根部!听我號令!”楊渝目光鎖定倭寇前排密密麻麻、指向己方盾陣的長槍。
數十名膀大腰圓的擲彈手迅速從盾陣預留的通道中穿插至前列,手中緊握黑黝黝、拳頭大小的“轟天雷”,火繩滋滋冒著青煙。
楊炯被晾在原地,臉上肌肉微微抽動,看著自家妻子指揮若定、行雲流水地布下這鐵桶般的殺陣,一股熟悉的、帶著點訕然的情緒涌上心頭。
楊炯自知自己擅長千里奔襲,更擅以雷霆火器犁庭掃穴,可這數萬人擠在方寸之地、短兵相接的爛仗,確非他所長。
正自有些尷尬,腳踝處忽然被不輕不重地踢了一下。
楊渝眼角余光瞥見他這模樣,嘴角飛快地勾起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借著陣型的掩護,側身湊近,壓低的聲音帶著一絲久違的促狹“傻站著作甚?臭弟弟還惱姐姐搶你的風頭了不成?中路正缺個扛旗的將帥!你兒子可在娘胎里看著呢,要不我這個當娘的去?”
她輕撫小腹,眼中那三分溫柔七分戲謔,看得楊炯一股熱血直沖腦門,那點尷尬頓時被豪情取代。
他深吸一口氣,胸中塊壘盡消,虎吼一聲,角宿長刀再次擎天高舉,聲如炸雷“老子的兄弟何在?!”
“吼——!!!”一聲沉悶如熊羆咆哮的回應炸響,毛罡手提那柄門扇般寬闊、綴著九個碩大銅環的厚背大環刀,排開人群,巨塔般的身軀踏前一步,地面仿佛都震了一震。
他渾身浴血,鐵塔般的雄軀上甲葉崩裂數處,露出虯結如鐵的肌肉,臉上沾滿血污與煙塵,唯有一雙環眼精光四射,凶悍之氣撲面而來。
“侯爺!算俺老牛一個啊!”另一側,牛皋提著那對車輪巨斧,甕聲甕氣地吼著擠了過來,他左臂的傷口草草包扎,鮮血浸透布條,更顯凶厲,“咱老牛還寸功未立,今日這滅倭之功,可不能落下!”
“哈哈哈!好!”楊炯縱聲長笑,豪氣干雲,震得周遭空氣嗡嗡作響,“你二位扛旗!莫墜了我大華軍威!盧啟!李飛!旗來!”
“得令!”盧啟與李飛疾步上前,雙手奉上兩面大 。
一面赤紅如火,上繡踏火麒麟,張牙舞爪,威猛絕倫;另一面紅如熔金,上繡翻江螭吻,怒目圓睜,氣吞山河。
毛罡低吼一聲,單手接過那沉重的麒麟旗,猛地往身後精鋼打造的旗桿套環中一插,“ 當”一聲,大旗穩穩矗立。
他反手握住那柄駭人的九環大砍刀,刀身一震,九枚碩大的銅環撞擊,發出攝人心魄的金鐵交鳴,仿佛凶獸出籠前的低吼。
牛皋也不甘示弱,巨斧往地上一頓,接過螭吻旗,同樣插在背後,雙斧交叉一踫,火花四濺,狂吼道“侯爺!俺來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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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就形如鐵塔,此刻背負血紅大旗,雙斧在手,宛如從幽冥爬出的巨靈魔神。
“殺——!”楊炯再無半分猶豫,角宿長刀化作一道撕裂空氣的青虹,身先士卒,如同一支離弦的淬火勁箭,轟然撞向倭寇那看似堅不可摧的槍林盾陣,目標直指高台上那一條天皇。
毛罡與牛皋如同兩頭發狂的洪荒巨獸,一左一右,緊隨著那道青虹狂飆突進。
“撼山熊在此!擋我者死!”毛罡咆哮如雷,面對前方密集刺來的長槍,他不閃不避,雙臂筋肉墳起如丘壑,手中那柄門板似的九環大刀掄圓了,一招毫無花俏的“橫掃千軍”,挾著萬鈞之力,裹挾著刺耳的風雷之聲,悍然劈出。
嚓!
令人牙酸的斷裂聲密集響起。倭寇前排刺來的精鐵長槍,在毛罡這蠻橫無匹的巨力劈砍下,如同脆弱的蘆葦稈般紛紛折斷。斷槍頭、碎裂的木屑混合著火星四處激射。
刀鋒所過,更有數名躲閃不及的倭寇連人帶盾被攔腰斬斷,污血內髒狂噴而出,瞬間在密集的陣型中清開一道血腥的豁口。
那刀勢未盡,沉重的刀背狠狠砸在後續涌上的倭寇盾牌上,“轟”的一聲悶響,持盾的倭寇如遭巨錘擂胸,口噴鮮血,盾牌凹陷,整個人倒飛出去,撞翻身後一片。
“痛快!看俺老牛的!”牛皋狂性大發,雙斧舞動如兩團銀色的死亡旋風。他根本不講章法,仗著神力與身上加厚的重甲,合身猛撞。巨斧或劈或砸,或撩或掃,招式大開大闔,每一擊都帶著同歸于盡的慘烈。
一名倭寇武士頭目揮動太刀,刀光如練,直取牛皋脖頸。牛皋不避不讓,左手斧向外一格,“鐺”的一聲巨響,火星暴濺,竟將那精鋼太刀硬生生磕飛。
右手斧順勢一個上撩,“噗嗤”一聲,將那武士自胯下至胸膛,活生生劈成兩片。滾燙的鮮血和內髒混合物如同瀑布般澆了他滿頭滿臉,牛皋卻恍若未覺,伸出舌頭舔了舔濺到唇邊的腥血,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嚎叫,雙斧揮舞得更急,所過之處,殘肢斷臂漫天飛舞,竟無一人能近其身周丈許之地。
楊炯居中,角宿長刀化作一片潑水難入的青色光幕。他身法如鬼魅,在毛罡與牛皋撕開的血路中疾進,刀光所至,精準狠辣。
一名倭寇悍卒挺槍刺來,楊炯身形微側,刀鋒貼著槍桿閃電般滑進,“嗤啦”一聲,持槍的手臂齊肩而斷。未等斷臂落地,刀光回旋,那人頭已沖天飛起。
另一側兩名刀盾手合擊,楊炯足尖一點,竟踏著其中一面盾牌騰身而起,角宿長刀凌空下劈,將下方舉盾的倭寇連盾帶人劈成兩半,刀勢未盡,順勢橫掃,將另一名倭寇的頭顱削去半邊。
他殺得興起,渾身浴血,眼中只有高台上那條天皇的身影,腎上腺素狂飆,口中發出不似人聲的怒吼,刀鋒所指,擋者披靡。
這三人,如同三柄燒紅的尖刀,狠狠捅進了倭寇這坨冰冷的黃油之中。
毛罡力撼千鈞,以絕對力量粉碎一切阻礙,生生在前方犁開血肉通道;牛皋狂猛如瘋魔,雙斧所至制造出恐怖的殺戮風暴,攪得兩側倭寇魂飛魄散;楊炯則如穿花蝴蝶,在兩人開闢的空間中急速突進,刀光精準地收割著漏網之魚,直指核心。
兩面大旗在混亂的戰場上如同最醒目的燈塔,指引著戰場士兵的沖殺方向。
“好!”後方楊渝看得真切,鳳目中精光爆射,手中點鋼槍再次揮動,“麟嘉衛!絞盤陣!進!”
“絞——!”八百麟嘉衛齊聲怒吼,聲震四野。
前排盾牆轟然前移半步,斜舉的盾牌利刃狠狠撞入因毛、牛二人沖擊而略顯混亂的倭寇前排。
噗嗤噗嗤,利刃切割皮甲血肉的聲音令人頭皮發麻,倭寇慘叫著被盾牌撞倒、切割。
卡在凹槽中的長槍如毒蛇吐信,抓住倭寇倒地的瞬間,狠狠攢刺而下。槍尖專挑面門、咽喉、心窩等無甲或薄弱處,一刺即收,帶起蓬蓬血雨,精準而高效。
“擲彈手!目標——敵陣缺口!放!”楊渝抓住倭寇陣型因核心被突襲而產生的更大騷動,果斷下令。
嗤嗤嗤——!
數十枚冒著青煙的轟天雷劃著弧線,精準地越過前排廝殺的人群,落向毛罡、牛皋剛剛沖開、倭寇正試圖填補的陣型缺口處。
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接連響起,火光沖天,濃煙滾滾。狂暴的沖擊波裹挾著碎裂的鐵片、瓷片,如同無數把鋒利的剃刀,瞬間將缺口處擁擠的數十名倭寇撕成了碎片。
殘肢斷臂混合著內髒碎塊如同暴雨般潑灑開來,將附近的倭寇淋得滿頭滿臉。巨大的聲浪和氣浪更是將更多的倭寇震得頭暈目眩,耳鼻流血,陣型徹底崩潰。
“全軍!鋒矢陣!隨旗沖鋒!殺——!”楊渝看準這千載難逢的戰機,長槍怒指前方那兩面在煙塵血霧中依舊傲然挺立的大旗。
“殺啊——!!!”
積蓄已久的大華將士,如同決堤的洪流,爆發出撼天動地的怒吼。以楊炯、毛罡、牛皋三人撕開的巨大缺口為鋒矢,無數刀槍閃耀著寒光,匯成一股無堅不摧的鋼鐵洪流,狠狠撞入了倭寇徹底混亂的大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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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瞬間沸騰到了,狹窄的廣場成了真正的人間煉獄。
麟嘉衛的盾牆如同移動的絞肉機,利刃盾緣切割,長槍攢刺,將擠在前方的倭寇一層層刮下、刺穿。
後續跟進的步兵則三人一組,刀盾配合,如同無數把靈活的手術刀,沿著麟嘉衛打開的通道和敵人潰散的縫隙,凶狠地切割、穿插進去。
他們不追求一擊斃命,刀盾手格擋開敵人的武器,長槍手便從盾牌縫隙中閃電般刺出,專攻下盤或側翼,不求殺死,只求刺傷,制造更大的混亂和恐慌。
一旦有小股倭寇試圖結陣頑抗,立刻便有數支小隊默契地合圍上去,盾牌擠壓,長槍亂捅,瞬間將其淹沒。
倭寇的陣型被徹底分割、打散。他們驚恐地發現,四面八方都是敵人冰冷的刀鋒和嗜血的眼楮。
狹窄的空間讓他們引以為傲的武士刀難以施展,擁擠的人群讓他們連轉身都困難。不斷有倭寇被身後的同伴推搡著撞向大華的槍林,被數支長槍同時貫穿身體,如同被釘在砧板上的魚。
有人被盾牌狠狠撞倒,還未來得及爬起,便被無數雙鐵靴踩踏而過,化作肉泥。更有人被擠在中間,活活窒息而死,臉色青紫,眼球暴突。
空中箭矢依舊如飛蝗般落下,帶走後排的生命。轟天雷不時在人群最密集處炸響,每一次爆炸都伴隨著一片血肉模糊的空缺和更加淒厲絕望的哀嚎。
毛罡的大環刀已成了真正的絞肉機。他不再刻意劈砍,而是如同巨熊般在敵群中橫沖直撞,沉重的刀身帶著慣性左右拍砸,凡被刀背掃中者,無不筋斷骨折,口噴鮮血倒飛出去,撞翻一片。
牛皋的雙斧則如同風車般輪轉,他殺紅了眼,身上又添數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卻渾然不覺,只是瘋狂地劈砍著眼前能看到的一切活動物體。
楊炯則完全沉浸在殺戮的快意中,角宿長刀化作一片青蒙蒙的光,刀光過處,斷肢與頭顱齊飛,他渾身浴血,狀若瘋魔,目標死死鎖定那越來越近的高台。
大華軍陣在楊渝精準的指揮下,如同一個巨大的、不斷收緊的死亡之網,將倭寇最後的精銳一點一點地擠壓、碾碎。
終于,伴隨著最後一陣絕望的抵抗被碾平,僅存的百人倭寇徹底崩潰,哭喊著丟下武器,如同無頭蒼蠅般涌向廣場盡頭那座象征著倭國神權祖靈的最後殿堂——清和殿。
沉重的殿門被他們撞開,殘兵擁入,原本的冷清之地,今日卻成了萬軍廝殺之所。
楊炯、毛罡、牛皋三人幾乎同時殺透重圍,踏上了清和殿前冰冷的石階。身後是尸山血海,腳下是浸透了血漿、滑膩粘稠的石板。數萬大華將士如同沉默的潮水,迅速將清和殿圍得水泄不通,刀槍如林,指向緊閉的殿門,肅殺之氣凍結了空氣。
“砰!”殿門猛地被從里面撞開一條縫隙,幾個渾身浴血、眼神瘋狂到極點的倭寇精銳踉蹌著沖了出來。
他們手中拖拽著兩個掙扎的女子,正是被俘的煀子和尾水女。其中一個暗衛頭目,手中赫然提著一顆仍在滴血的頭顱,正是拼死護衛煀子的佐佐木希子,那頭顱雙目圓睜,似乎仍帶著不甘與憤怒。
“站住!再敢上前一步!立時讓這兩個女人身首異處!”那頭目用生硬的華語嘶吼著,聲音因恐懼和瘋狂而扭曲變形,手中染血的倭刀死死架在煀子縴細的脖頸上,刀刃已壓出一道血痕。
楊炯腳步猛地一頓,看著那同王修有著五分相似的女人,立刻明白了這就是她那傳說中的妹妹。
她角宿長刀斜指地面,刀尖滴落的血珠在石階上砸開一朵小小的血花。臉上濺滿的鮮血和硝煙遮蔽了表情,唯有一雙眸子,冷得如同萬載寒冰深淵,死死盯著那暗衛頭目架在煀子頸間的刀鋒。
死寂,只有粗重的喘息和火焰燃燒的 啪聲。
突然,楊炯接過身旁親兵一支填裝好的燧發槍,手臂平舉,黑洞洞的槍口穩穩對準了那暗衛頭目的眉心。
“放下人,留你全尸。”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骨髓的寒意,清晰地傳入每一個暗衛耳中。
那暗衛頭目瞳孔驟縮,握刀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色厲內荏地吼道“休想!退後!否則……”
話音未落。
砰——!
震耳欲聾的槍聲炸響,槍口噴出一團刺眼的火光和白煙,鉛彈擦著暗衛頭目的頭皮飛過,將他身後一名暗衛的肩胛骨打得粉碎,那暗衛慘嚎著倒地。
“否則怎樣?”楊炯面無表情,隨手將打空的短銃丟給親兵,又接過一支填裝好的,槍口依舊穩穩指著那頭目,手指再次搭上扳機。
他一步步,極其緩慢地踏上石階,靴底踩在血泊中,發出粘稠的“咯吱”聲。
每一步,都如同踏在那些暗衛的心尖上,壓迫感十足。
毛罡、牛皋如同兩尊門神,提著滴血的兵刃,一左一右,緊隨著楊炯,目光如同餓狼般掃視著那些暗衛,無形的壓力幾乎讓空氣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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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
又是兩槍!
楊炯根本不等對方反應,槍口微移,再次開火。兩名試圖從側翼靠近的暗衛大腿中彈,慘叫著翻滾在地。他步步緊逼,槍口始終不離那頭目的要害,將“極限施壓”詮釋到了極致。
殿內,被逼退至神武天皇金身塑像旁的一條天皇,目睹此景,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褪盡了,只剩下扭曲的瘋狂和絕望。
他眼睜睜看著楊炯如同索命閻羅般步步逼近,看著自己最後的依仗在對方的火槍下如同土雞瓦狗般崩潰,極度的恐懼終于徹底轉化為歇斯底里的暴怒。
“楊炯!朕就是做鬼也要拉你們一起下地獄!”他嘶聲咆哮,猛地一把將身旁被九條墨守死死按住的藤原定子粗暴地拖拽過來,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瞪著這個裝瘋賣傻數十載、此刻卻眼神清明銳利的前皇後,聲音因極致的恨意而撕裂
“好!好!好!朕的好皇後!裝瘋賣傻幾十年,隱忍至今!若不是你躲在祖宗祠堂中準備刺殺,朕還真不知道你有這麼深的心思!哈哈哈……”
狂笑聲中充滿了被愚弄的恥辱和刻骨的怨毒。
藤原定子鬢發散亂,嘴角破裂滲血,半邊臉頰因天皇先前的掌摑而高高腫起,青紫駭人。然而她的眼神卻平靜得可怕,如同深不見底的古井,沒有恐懼,只有濃得化不開的鄙夷和悲憫。
她冷冷地注視著狀若瘋魔的天皇,聲音嘶啞卻字字清晰,如同淬了毒的冰錐“陛下謬贊。論及城府,臣妾怎及陛下萬一?披著人皮的豺狼,做了數十年禽獸之事,卻還妄想一統河山?呵……滑天下之大稽!”
“你——!”一條天皇被這毫不留情的嘲諷徹底激怒,理智瞬間崩斷。
他猛地揚起手臂,又要狠狠摑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一直如同影子般護在天皇身側、枯瘦如鬼的老太監九條墨守,渾濁的老眼中寒光一閃,敏銳地捕捉到藤原定子動作,一道微不可察的銀芒乍現。
快!快到超越了人眼的極限!
“陛下小心!”九條墨守尖利的嗓音如同夜梟啼哭,枯爪般的手閃電般探出,卻不是推向天皇,而是精準無比地抓向定子持著短針的右手腕,這一抓蘊含了他畢生苦修的陰毒之力,指風破空,狠辣刁鑽。
“ 嚓!”一聲令人心悸的脆響。
定子的右手腕竟被這老太監硬生生捏得粉碎,那柄淬了幽藍寒芒的短針“叮”的一聲掉落在地。
“呃啊——!”劇痛讓定子悶哼一聲,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
九條墨守一招得手,毫不留情,另一只手如同鐵鉗般扣住定子被廢的右臂,猛地發力,將她如同破麻袋般狠狠拖拽起,擋在了天皇身前。
動作一氣呵成,陰毒老辣。
剛入門的王修見此情形,目眥欲裂,一直強忍的殺意如同火山般噴發。她猛地抬起手中早已上弦的神臂連弩,冰冷的弩箭死死鎖定了一條天皇的咽喉,因極致的憤怒和心痛,扣著懸刀的手指劇烈顫抖,骨節捏得發白,卻遲遲無法扣下。
母親和妹妹就在天皇身前,那老太監九條墨守更是如跗骨之蛆。這一箭射出,稍有差池,就將鑄成大錯。
“姐!別管我!動手啊!殺了這個畜生!殺了他!”煀子淚流滿面,卻用盡全身力氣嘶聲怒吼,脖頸在刀刃下又劃出一道血痕,她眼中是玉石俱焚的決絕。
王修死死盯著手持天叢雲劍,以煀子做人質的一條天皇,這個她數十年未見的父親,這個同藤原道長一丘之貉的畜生,整個身體都止不住的顫抖。
“修子?!哈哈哈!你回來啦?不知道找沒找到你的底方呢?”一條冷笑不止,對上王修那怨毒的眼神,獰笑,“看來,今日便是咱們全家在下面團聚的日子呀!”
“你……你個畜生休想!”煀子突然大吼一聲,右手猛的將手中握著底方扔給王修,嘶聲大吼,“姐,娘藏下了咱們的底方!你要替我好好活下去!”
話落,作勢就要自刎。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際。
被九條墨守死死鉗制、擋在天皇身前的藤原定子,眼中猛地爆發出一種近乎燃燒生命的瘋狂光芒。她仿佛感覺不到右腕粉碎的劇痛,用盡畢生殘存的力氣和最後一口提聚的、混雜著劇毒的心頭精血,左腳猛地蹬地,身體如同離弦之箭,向著近在咫尺的一條天皇,合身猛撲過去。
“賤人敢爾!”九條墨守驚覺,枯爪疾點定子後心要穴。
噗嗤!
一枚淬毒的菱形苦無,如同毒蛇之吻,深深扎入定子後心,劇毒瞬間侵入心脈。
定子身體劇震,口中已涌上大股腥甜。她卻強自壓下,借著前撲之勢,在身體撞上天皇的瞬間,猛地仰頭,對著一條天皇那張因驚駭而扭曲的臉,張開了嘴。
“噗——!”
一口濃稠得如同墨汁、散發著刺鼻腥臭的黑血,如同高壓水槍般,精準無比地、結結實實地噴濺在一條天皇的雙眼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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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的眼楮!!”淒厲到非人的慘嚎瞬間撕裂了清和殿的死寂。
那黑血蘊含的霸道劇毒,見肉即腐。一條天皇只覺雙眼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狠狠按上,又似被千萬只毒蟲噬咬。難以想象的劇痛讓他瞬間失去了所有理智,雙手捂臉,瘋狂地在地上翻滾哀嚎。指縫間冒出嗤嗤的青煙,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焦黑潰爛。
“母後!!!”王修和煀子的悲呼同時響起,如同杜鵑泣血。
定子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天皇撞開,使得煀子暫時脫離了刀刃的威脅。她自己也如同斷了線的木偶,軟軟地向後倒去,後心處那枚苦無的尾羽還在微微顫動。
“啊!賤人!賤人”九條墨守驚怒交加,枯爪再揚,就要將定子徹底斃于掌下。
“放箭——!!!”
楊炯冰冷到極致的怒吼如同九天驚雷炸響。
嗡——!嗡——!嗡——!
早已引弦待發的數百神臂弩同時震鳴,密集如蝗的弩矢撕裂空氣,發出令人頭皮炸裂的尖嘯,如同死神的嘆息,瞬間覆蓋了殿門前那剩余的十余名暗衛以及翻滾哀嚎的天皇,還有那正欲下毒手的九條墨守。
噗噗噗噗噗!
密集的肉體洞穿聲連成一片,血花如同妖異的紅蓮在殿門前瘋狂綻放。那些暗衛連同老太監九條墨守,面對鋪天蓋地的神臂弩箭,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瞬間被射成了篩子。
九條墨守枯瘦的身體被至少七八支弩矢貫穿,釘死在地上,他渾濁的老眼死死瞪著定子倒下的方向,充滿了不甘和怨毒,最終黯淡下去。
一條天皇的慘嚎戛然而止,數支勁弩穿透了他翻滾的身體,將他牢牢釘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其中數支更是穿透了他的咽喉和胸膛,再無生還之機。
“母後——!!!”王修丟開神臂弩,不顧一切地撲向倒地的藤原定子。
藤原定子面如金紙,氣若游絲,後心處的傷口流出的血已呈紫黑色,散發著腥臭。她的身體迅速冰冷,唯有胸口還有一絲微弱的起伏。
“母後……母後……!我是夭夭!我是夭夭啊!你看看我!你看看我!”王修的聲音破碎不堪,滾燙的淚水如同決堤般涌出,滴落在定子冰冷的臉頰上。
定子渙散的瞳孔似乎微微動了一下,艱難地、極其緩慢地轉向王修的方向。那原本銳利如鷹隼的眸子,此刻蒙上了一層死亡的灰翳,卻奇跡般地凝聚起最後一點微弱的光,艱難地、無比眷戀地落在王修滿是淚痕的臉上。
她的嘴唇極其輕微地翕動著,似乎想說什麼,卻只有大股大股帶著氣泡的污血不斷涌出。
定子顫抖著、用盡生命最後一絲力氣,抬起那只未被廢掉的、沾滿血污的左手,極其艱難地、無比輕柔地,想要去觸踫王修的臉頰。她的指尖冰涼,帶著死亡的寒意,卻蘊含著一種讓王修心碎欲裂的溫柔。
“ …… ……”喉嚨里發出破碎的氣音,定子的眼神開始急速渙散,生命之火即將熄滅。
她的嘴唇,卻依舊在微弱地、固執地翕動,反復地重復著她夢中叫了無數次的王修閨名,最終卻是咬緊牙關,努力送出自己作為母親的最後的祝福“終風且霾,吾女夭夭。歲聿其逝,永綏蓁蓁。”
話落,那只努力抬起的左手,在距離王修臉頰只有寸許的地方,無力地垂落下去。
清和殿內,死寂如淵,唯聞王修低徊嗚咽,若孤雛之哀鳴,縈于血污香燼之間,回蕩不絕。
殿外,殘陽西墜,其色如血,赤霞漫空,若天火焚城,盡染平安。
藤原定子臥于血泊,氣息已絕,面如金箔,惟唇角尚凝一絲微不可察之弧,似嘆似慰,其容竟于血污狼藉中,透出異樣之寧謐,恍若低語吾女夭夭,真絕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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