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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行二日,這一日天剛破曉,海霧尚未散盡,桅斗上了望的軍漢猛地扯開喉嚨嘶喊起來“侯爺!正前方發現倭國船隊,不下百艘!”
楊炯一身玄甲,按刀立于船頭,目光如冷電,穿透薄霧。
聞言只微微頷首,沉聲道“傳令各船,依計行事,布‘雁翎陣’,張網以待!”
令旗翻飛,數十艘大華戰船如巨鯨擺尾,聞令而動,在海面上悄然劃出弧形,首尾相連,鐵索暗沉,恰似一張蓄勢待發的鐵弓,只待敵船入彀。
倭國水軍主將藤原拓,須發皆白,立于當先一艘樓船之上。
他見大華船隊列陣古怪,不似尋常沖鋒之態,心中頓生疑竇,厲聲喝問“華船這是弄甚玄虛?傳令各船,不得冒進,散開隊形,先以箭矢試探!”
倭船得令,稍稍拉開距離,箭如飛蝗,潑水般射向華船陣列。
箭鏃叮叮當當撞在厚實的船板與蒙了生牛皮的擋箭牌上,只留下點點白痕。
旗艦“定遠”號上,楊炯身側的牛皋早已按捺不住,他手提兩柄寒光閃閃的開山巨斧,跺得甲板咚咚作響,聲如悶雷“侯爺!這群撮鳥只敢放些鳥箭,撓癢癢一般!看得俺老牛心焦!何不直接撞將過去,劈開他鳥船,殺上岸去,剁了這群狗娘養的倭人,這才叫痛快!”
他眼珠瞪得溜圓,恨不能立刻跳入海中游過去廝殺。
楊炯面色沉靜,目光始終鎖住倭船動向,口中只道“稍安勿躁,且讓倭船聚得再緊些。”
另一側,一個少年面孔漲得通紅,正是魏國公府的小公子李飛。他緊握手中銀槍,手心全是汗,看著漫天箭雨,又望望遠處黑壓壓的倭船,呼吸急促,眼中又是緊張又是興奮“這……這就是海戰?”
張峻侍立在楊炯另一旁,面容沉穩,低聲道“李飛,沉住氣。侯爺自有妙算,倭人已在彀中矣。”
那藤原拓見箭雨無功,華船陣列紋絲不動,心中疑雲更重。他久歷戰陣,深知華朝火器犀利,可眼前這靜默如山的陣列,反讓他嗅到了更深的危險。
他焦躁地撫著船舷,猛然瞥見華船陣型中部,幾艘看似笨重的大艦似乎與其他船連接稍顯松散,露出一絲縫隙。
藤原拓眼中精光一閃,自以為窺破戰機,嘶聲咆哮“諸君!華船首尾相顧,中軍虛弱!破陣之機,正在此處!擂鼓吹角,所有戰船,隨我旗艦,直取華船中軍!撞沉它!靠上去,接舷血戰!”
霎時間,倭船如群鯊聞血,鼓角齊鳴,再無顧忌,紛紛掉轉船頭,海面被船首犁開道道白浪,爭先恐後地朝著華船陣列那看似薄弱的中央蜂擁撲來。
楊炯嘴角終于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眼中寒芒大盛,如見獵物入網。他猛地拔出腰間長刀,刀鋒斜指蒼茫海天,震徹波濤“倭船聚矣!各艦听令!目標倭國中軍,十發急速射!開炮!”
“得令!”各船炮甲齊聲怒吼,聲震海岳。
令旗狠狠揮落。
剎那間,天地失色。
“轟轟轟轟轟——!”
大華船隊側舷炮窗猛然洞開,一門門黝黑冰冷的炮管噴射出毀滅的烈焰與濃煙,無數沉重的鐵彈撕裂空氣,發出懾人心魄的厲嘯,如流星火雨,狠狠砸向正瘋狂撲來的倭國船隊。
倭船之上,藤原拓臉上的狠厲與決絕瞬間凝固,化為無邊的驚駭。他瞳孔中倒映著那遮天蔽日、呼嘯而至的死亡鐵雨,口中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非人的嘶叫“天……神罰啊——!”
話音未落,炮彈已然降臨。
首當其沖的一艘倭國關船,被一顆碩大的鐵彈攔腰擊中。
“喀喇喇!”一聲令人牙酸的巨響,粗大的龍骨應聲而斷。
木屑、船板、人體殘肢混合著猩紅的血霧沖天而起。那船竟似紙糊泥捏一般,從中轟然斷為兩截。
船上倭兵連慘叫都未及發出,便如下餃子般紛紛墜入冰冷的海水,或被巨大的力量直接撕碎。
緊接著,又是數艘倭船被炮彈洞穿,船體上赫然出現巨大的破洞,海水瘋狂倒灌,船只在絕望的哀嚎中迅速傾斜、下沉。
更有炮彈直接砸在甲板之上,犁開一條血肉胡同,所過之處,斷臂殘肢橫飛,內髒涂地,慘不忍睹。
海面如同開了鍋的沸水,破碎的船板、散落的旗幟、垂死的掙扎、淒厲的哀嚎,交織成一幅煉獄圖景。
牛皋在“定遠”號上看得須發戟張,巨斧狂舞,狂吼道“好!炸得好!轟他娘的!把這群狗娘養的倭賊全送去喂王八!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李飛何曾見過此等血肉橫飛的慘烈景象?
初時的興奮早已被巨大的震撼取代,他臉色發白,緊緊攥著槍桿,指節捏得咯咯作響,喃喃道“這……這便是巨炮之威?太……太……”
後面的話竟堵在喉間,吐不出來,只覺一股腥氣直沖頂門,腹中翻江倒海。
張峻亦是心潮澎湃,但他強自按捺,目光掃過海面修羅場,沉聲道“侯爺神機妙算!倭船聚攏,正合我火炮發揮,此乃犁庭掃穴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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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火並未停歇,依舊無情地傾瀉而出。
倭國船隊徹底陷入混亂與絕望。
藤原拓的旗艦“吉野”因沖在最前,反倒暫時未被直接命中,但周圍護衛的小船已盡數化作漂浮的碎木與掙扎的人頭。
藤原拓須發凌亂,目眥盡裂,眼睜睜看著自己苦心經營的水師在轉瞬間土崩瓦解。那震耳欲聾的炮聲,每一次轟鳴都像重錘砸在他的心口。
他猛地拔出腰間的肋差,嘶聲力竭地對著殘余的幾艘還能動彈的小早船吼道“勇士們!玉碎就在今日!駕船!撞上去!攀上華船!殺一個夠本,殺兩個有賺!為藤原家的榮耀!板載——!”
他狀若瘋魔,親自操舵,驅動那傷痕累累的旗艦“吉野”,竟是不顧一切朝著楊炯的“定遠”號猛撞過來。
身後幾艘小早船上的殘兵亦被激起凶性,發出野獸般的嚎叫,緊隨其後,做那決死一撲。
“定遠”號上,楊炯冷眼看著那船首如刀劈開浪花、瘋狂撞來的倭國旗艦,眼中無波無瀾。
他平靜地下令“目標,倭酋座艦。左舷重炮,一發裝填,送他上路。”
炮兵聞令,動作迅捷如風。
一門專為近距轟擊加固的短管重炮迅速調整了微小的角度,黑洞洞的炮口死死鎖定那艘帶著毀滅意志沖來的倭船“吉野”。
藤原拓立于自己那顛簸破碎的船頭,海風卷起他灰白散亂的頭發,露出布滿血絲、充滿刻骨仇恨與絕望的雙眼。
他雙手緊握肋差,刀尖已對準自己的小腹,口中念念有詞,竟是要在撞擊前完成那最後的武士之禮。
藤原拓面容扭曲,發出最後的詛咒“大華!我在地獄等……”
“轟——!!!”
他最後一個字被一聲震耳欲聾、近在咫尺的炮鳴徹底吞沒。
那顆特制的沉重炮彈,裹挾著雷霆萬鈞之勢,精準無比地轟入藤原拓旗艦脆弱的船首水線之下。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響起,耀眼的火光瞬間吞噬了整艘船的前半部分。狂暴的沖擊波將船體輕易地扯開,桅桿折斷如枯枝,船板化為漫天激射的鋒利碎片。
藤原拓那決絕的身影,連同他身周數十名殘存的親兵武士,在熾熱的火光與翻滾的濃煙中,瞬間被撕扯、融化、化為齏粉。連一塊稍大的殘骸都未曾留下,只有四散飛濺、帶著焦糊味的木屑和零星碎肉, 啪砸落在周圍翻滾的海浪里。
倭國水軍最後一點掙扎的火苗,就此徹底熄滅。
海面上,只剩下漂浮的殘骸、油污、尸體和少數仍在冰冷海水中絕望撲騰的倭兵。
炮聲漸歇,唯余硝煙彌漫,焦糊氣味刺鼻,海風嗚咽,卷著血腥,拂過“定遠”號上沉默的甲板。
牛皋狠狠啐了一口“呸!老狗!還想玩剖腹?侯爺一炮送你個囫圇!不對,碎得拼都拼不回來!省事!”
李飛望著那片迅速被海水吞噬的狼藉,心頭那股翻涌終于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與凜然,戰爭的殘酷第一次如此真實地烙印在他心上。
張峻則已開始低聲傳令“各船戒備,謹防水中殘敵,清點戰損,準備登陸事宜。”
楊炯目光從海面緩緩收回,投向遠處海岸線上隱約可見的豐岡港輪廓。他舉起千里鏡,凝神細觀。
鏡中,港口已是一片混亂,人影奔走呼號,顯然目睹了外海艦隊的覆滅。
然而,楊炯銳利的目光掃過港口後方那片起伏的山巒林地時,眉頭微不可察地一蹙。
他清晰地看到,一隊隊倭國守軍正快速而有序地撤離港口外圍簡陋的木柵欄和塔樓,如同退潮般隱入山腳茂密的樹林之中,更有不少人影消失在幾處疑似地道的入口,顯然早有準備。
“哼,倒有幾分急智,想效那地老鼠,藏身洞穴,待我登陸立足未穩,再行反噬?”楊炯嘴角噙著一絲冷峭,放下千里鏡,語聲斬釘截鐵,“傳令!目標豐岡港灘頭及後方山林疑似地道入口區域!所有艦炮,延伸轟擊!轟他個天翻地覆!為登陸掃清障礙!”
令旗再動,剛剛沉寂片刻的炮群再次發出震天怒吼。
這一次,炮口抬高了角度,沉重的炮彈越過海面,狠狠砸向陸地。
“轟隆隆!”
豐岡港簡陋的碼頭瞬間木屑橫飛,火光沖天。
堆放的貨物化作火炬,幾座木質的了望塔在爆炸中轟然倒塌,燃起熊熊大火。灘頭被炸出一個個巨大的焦黑彈坑。炮彈更如長了眼楮般,雨點般砸向山腳樹林,炸得泥土翻飛,樹木折斷,烈焰席卷枯枝敗葉,濃煙滾滾而起。
那些剛剛鑽入地道的倭兵,雖僥幸躲過直擊,但劇烈的震動、嗆人的濃煙、灼熱的氣浪以及洞口可能的坍塌,已讓他們在地底深處驚惶失措,發出沉悶的慘呼。
港口殘余的倭人哭爹喊娘,狼奔豕突,景象慘不忍睹。
炮擊持續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整個豐岡港外圍及山腳地帶已是一片焦土火海。
楊炯見時機成熟,果斷下令“停炮!所有戰船,靠岸!螭吻營,登陸陣列,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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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船得令,開足馬力,沖向灘頭,船未完全停穩,跳板已轟然放下。
“螭吻營!有我無敵!殺——!”張峻率先躍下戰船,踏上焦黑松軟的灘涂,長刀出鞘,寒光映日。
楊炯聲如洪鐘,迅速指揮“燧發槍隊,左右兩翼,每組配十五猛火油櫃;神臂弩手,左右散開,列陣護翼;其余刀牌手,緊隨其後!目標——倭寇地道、塔寨!碾碎他們!”
軍令如山,螭吻營將士動作迅疾如風。
三百名燧發槍手分成兩隊,每隊身旁是十五名背負沉重銅櫃、手持粗長噴管的猛火油櫃兵。
三百名神臂弩手如雁翅般展開于槍隊兩側,弩機早已上弦,冰冷的弩矢對準前方焦煙彌漫的山林。
其余兩千余悍卒,緊握長刀圓盾,殺氣騰騰地列陣于後。
“跟俺老牛沖!殺光這些鑽洞的耗子!”牛皋早已按捺不住,不待陣列完全展開,一聲炸雷般的咆哮,揮舞著開山巨斧,竟如一頭狂暴的蠻牛,甩開大步,獨自一人便朝著最近一處冒著黑煙的地道口猛沖過去。
“牛皋!不可冒進!”張峻急呼,卻哪里喊得住。
那地道口看似被炮火摧殘過,一片狼藉,然而就在牛皋沖到近前,巨斧高高揚起,欲劈開那偽裝洞口的焦木時。
“嗖嗖嗖嗖!”
十幾支淬毒的吹箭和幾柄鋒利的短刀,竟從洞口旁幾處極其隱蔽的土坑、焦木縫隙中驟然射出。角度刁鑽,直取牛皋面門、咽喉與胸腹要害。
倭人狡詐,竟在洞口布下死士潛伏。
牛皋縱然悍勇,驟遇此襲也是驚出一身冷汗。他怒吼一聲,巨斧狂舞如風車,“叮叮當當”格飛數支吹箭,但一柄短刀角度太過陰毒,擦著他粗壯的左臂劃過,帶起一溜血花,雖未傷筋動骨,卻也火辣辣地疼。
“狗賊!暗箭傷人!”牛皋暴怒,巨斧橫掃,將幾根擋路的焦木劈得粉碎,正要撲向那暗藏倭寇的土坑。
“牛大哥小心!”一聲清叱響起,正是李飛。
他緊隨牛皋之後,雖被方才海戰震懾,此刻見牛皋遇險,少年熱血瞬間沖上頭頂。
只見他銀槍一抖,如靈蛇出洞,搶在牛皋身前,一槍精準無比地刺入一個剛從土坑里探出身、欲再投擲短刀的倭寇咽喉。那倭寇眼珠凸出, 兩聲,仰面栽倒。
“好小子!”牛皋贊了一聲,更是凶性大發。
然而地道口和附近暗藏的伏兵已被驚動,更多倭寇嚎叫著從洞口、從燃燒的殘破塔樓廢墟後、從焦黑的土溝里鑽了出來。
他們面目猙獰,眼神瘋狂,揮舞著太刀、長矛,甚至農具,不顧一切地撲向登陸的螭吻營士兵。
口中更是發出野獸般的“板載”嘶吼,狀若赤鬼。
“倭寇反撲,燧發槍隊!正前方!自由射擊!”張峻厲聲下令,長刀前指。
“砰砰砰砰——!”
燧發槍隊終于發威,密集的鉛彈如暴雨般潑向沖來的倭寇。
沖在最前的十幾名倭寇身上頓時爆開朵朵刺目的血花,慘叫著栽倒在地。
然而倭寇凶悍異常,後續者竟踏著同伴的尸體,頂著鉛彈繼續沖鋒。有人身中數彈,渾身浴血,兀自嚎叫著前沖數步才撲倒。
“神臂弩!壓制兩側高地殘敵!射!”張峻再令。
“ ! ! !”弓弦震響。
強勁的弩矢帶著淒厲的尖嘯,精準地射向兩側山坡上那些依托殘垣斷壁、正欲彎弓搭箭的倭國弓箭手。弩矢穿透力極強,往往一箭便將倭人連人帶弓釘在焦黑的木樁或土牆上。
“猛火油櫃!目標地道口,塔寨殘骸,給老子燒!”張峻的聲音已帶上一絲嘶啞。
“呼——!呼——!”
早已準備就緒的猛火油櫃兵終于露出了猙獰的獠牙,他們奮力壓下唧筒,粗長的噴管口猛然噴出十數道赤紅暴烈的火龍。那火焰粘稠如油,溫度奇高,帶著濃烈的刺鼻氣味,如同來自地獄的吐息。
火龍瞬間舔舐上地道入口的焦木、泥土。幾個剛從地道鑽出半個身子的倭寇,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瞬間被烈焰吞噬,化作扭曲燃燒的火人。
火焰順著地道口瘋狂地倒灌而入,地道深處立時傳來淒厲絕望、非人般的慘嚎,滾滾黑煙帶著皮肉焦糊的惡臭從洞口噴涌而出。
幾處殘存的木質塔樓廢墟也被火龍席卷,頃刻間化作沖天的巨大火炬,躲在其中的倭寇慘叫著渾身著火跳出來,沒跑幾步便栽倒在地,燒成焦炭。
然而倭寇的反撲也異常凶猛慘烈,借著硝煙和混亂,一些悍不畏死的倭寇竟突破了燧發槍的彈幕,撲入華軍陣中。
短兵相接,慘烈異常。
一名螭吻營悍卒被倭寇的長矛刺穿大腿,劇痛之下,他竟狂吼一聲,棄了長刀,合身撲上,死死抱住那倭寇,張開利齒,一口狠狠咬在對方咽喉上。
那倭寇雙目圓瞪, 掙扎,兩人一同滾倒在地,鮮血與怒吼混作一團。
另一處,一名年輕的燧發槍手被側面襲來的倭刀劈中肩膀,手臂幾乎斷折,他痛得眼前發黑,卻用盡最後力氣,將槍口杵進撲到面前的另一個倭寇嘴里,猛地扣動了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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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紅白之物從那倭寇後腦噴濺而出。
李飛挺槍刺倒一個倭寇,熱血濺了他一臉。他抹了一把臉,腥氣直沖鼻腔,胃里又是一陣翻騰。
但看到身旁袍澤浴血奮戰,甚至慘烈犧牲,一股前所未有的憤怒和勇氣猛地沖散了不適。
他雙目赤紅,嘶聲喊道“倭賊!償我兄弟命來!”竟不再講究章法,挺著銀槍,狀若瘋虎般沖向一處倭寇聚集的壕溝。
“李飛!結陣!不可莽撞!”張峻揮刀格開一柄偷襲的倭刀,反手一刀將對方劈翻,見狀急呼。
但戰場已然徹底絞殺在一起,陣列雖在,邊緣處已是犬牙交錯,血肉橫飛。
就在這混亂戰場的核心,一處地勢稍高的焦土坡上,兩道人影正進行著慘烈的對決。
一人身著華貴倭甲,面容扭曲,眼神狠戾如狼,正是豐岡港守將藤原海。
他手中一柄太刀舞動如風,刀法狠辣刁鑽,大開大闔,盡是戰場搏命的殺招。
另一人玄甲染血,身姿挺拔,正是楊炯。
他手中長刀翻飛,刀光如雪,時而凝重如山,時而輕靈如風,竟是將戰場刀法、棍法、乃至拳掌擒拿的些許精要,盡數融入這柄長刀之中。
藤原海刀沉力猛,一記“力劈華山”帶著惡風當頭斬落。
楊炯不閃不避,長刀斜撩,以刀身硬架,正是棍法中“舉火燒天”的卸力之法。
“鐺!”一聲震耳大響,火星四濺。
楊炯虎口微麻,借勢旋身卸力,刀隨身走,反手一記橫掃,直取藤原海中路,又快又狠。
藤原海急退半步,太刀下壓格擋,險險架住。
兩人刀來刀往,兔起鶻落,轉眼已過二十余招。
藤原海久經戰陣,刀法凶悍,力量也佔上風,幾次逼得楊炯險象環生。
楊炯雖刀法精熟,但畢竟所學駁雜,非專精一道,在藤原海狂風暴雨般的攻勢下,漸漸被逼得守多攻少,呼吸也急促起來。
藤原海眼中凶光大盛,覷見楊炯一個換氣的微小間隙,暴喝一聲,雙手持刀,一記凝聚全身力道的“一刀斬”,刀光匹練般直劈楊炯左肩。
這一刀又快又狠,封死了楊炯所有閃避空間。
千鈞一發之際,楊炯腦中電光石火般閃過楊渝昔日演練槍法時,那驚艷絕倫、敗中求勝的一式回馬槍。
此乃絕境之中的救命殺招。
楊炯心念已決,不再格擋。腳下猛地一蹬,身形不退反進,迎著那奪命的刀光,硬生生撞入藤原海懷中。
同時,他握刀的右手腕猛地一擰一抖,全身勁力灌注于刀尖一點,竟將手中長刀當作長槍來使。刀尖化作一點奪命寒星,帶著一往無前的慘烈氣勢,一如盤龍嘯天,又如白馬回首。
一招“盤龍回馬”直取其胸口。
“噗嗤——!”一聲利刃穿透甲冑、撕裂血肉的悶響。
藤原海那必殺的一刀,堪堪停在楊炯左肩甲冑之上,再無力劈下。他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自己胸前。
楊炯手中那柄長刀的刀尖,已從他後背心透出尺余,冰冷的刀鋒上,鮮血正順著血槽汩汩涌出。
“呃!好……槍法……”藤原海口中涌出大股鮮血,眼神迅速黯淡下去,高大的身軀晃了晃,轟然向後栽倒。
楊炯猛地抽出長刀,帶出一蓬滾燙的血雨。他看也不看地上抽搐的尸體,一腳踏住藤原海胸口,手中長刀高高揚起,寒光一閃。
“ 嚓!”
藤原海那顆猶帶著驚愕與不甘的頭顱滾落在地,楊炯俯身一把抓起那花白發髻系著的首級,高高舉起,縱身躍上旁邊一塊焦黑的山岩。
他渾身浴血,玄甲殘破,但身姿挺拔如山岳,深吸一口氣,胸腔震動,用盡全身力氣怒吼
“賊酋已誅!反抗者死!”
聲如九天龍吟,壓過了所有的喊殺與哀嚎,清晰地傳入每一個鏖戰中的螭吻營將士耳中。
剎那間,戰場為之一靜。
緊接著,便是山呼海嘯般的回應。
“侯爺威武——!”
“螭吻營!殺——!”
親眼目睹主帥如此神勇,親手陣斬敵酋,螭吻營上下士氣瞬間暴漲至。疲憊一掃而空,人人如同打了雞血,刀光更加凌厲,配合更加默契。
原本還在負隅頑抗的倭寇,眼見主將頭顱被高高擎起,最後一點抵抗意志終于徹底崩潰。
有人丟下武器跪地求饒,有人發瘋般向後逃竄,卻被士氣如虹的螭吻營將士追上,一刀一個,砍翻在地。
戰斗很快結束。
硝煙彌漫的港口與山坡上,遍地是倭寇的尸體和燃燒的殘骸。螭吻營將士雖也付出傷亡,但此刻人人挺直腰板,迅速打掃戰場,救治傷者。
張峻提著滴血的長刀,快步走到楊炯身邊,指著被十幾名螭吻營悍卒用刀槍逼住、跪在焦土上瑟瑟發抖的十余名倭寇俘虜,沉聲問道“侯爺,這些降卒,如何處置?”
楊炯將賊酋首級隨意丟給身旁親兵,目光掃過那些面無人色的俘虜,眼神冰冷如萬載寒冰,沒有絲毫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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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擺了擺手,聲音平淡“問問,他們是何人麾下?附近尚有何處駐軍?倭國援兵動向如何?”
軍中通譯立刻上前,用倭語厲聲喝問。
那十余名俘虜早已嚇破了膽,爭先恐後地磕頭回答,語無倫次。
片刻後,通譯回身,向楊炯稟報“侯爺,問清楚了。他們皆是藤原氏本家之兵,隸屬藤原海麾下,豐岡港守軍總數約三千,除眼前伏尸,應無成建制殘兵。
另據供稱,丹波方向,約有一千藤原氏兵馬,正沿山路急行,目標似是宮津灣。此外……”
通譯的聲音陡然凝重,“南方諸多宗藩,已得倭國天皇與藤原道長聯合頒下的‘討華令’,正糾集兵力。據聞總數不下三萬,前鋒已在數日前開拔,正日夜兼程趕往播磨方向集結。”
“播磨?三萬?”張峻聞言,臉色瞬間一變,目光急轉向楊炯。
楊炯眼中精光爆射,倭國山川地理圖瞬間在他腦海中飛速展開,縴毫畢現。
宮津灣若失,則丹後路斷。而播磨之兵一旦集結完成,與丹波之兵呼應,再匯合南方大軍,則螭吻營孤懸敵後,頓成甕中之鱉。
電光火石之間,楊炯已然決斷。
他猛地抬頭,聲震四野,斬釘截鐵“時不我待!傳令!速速牽引船中大炮登岸,放棄清掃,重傷員即刻登船安置。其余所有將士,輕裝簡從,攜帶三日干糧,隨本侯即刻出發!目標,美作四十曲卡、犬狹卡!務必搶在倭國援軍之前,扼住咽喉要道,阻敵增援!”
“得令——!”沒有任何猶豫,沒有任何質疑。整個螭吻營,上至張峻、牛皋,下至普通士卒,轟然應諾。
牛皋一把抹去臉上血污,咧嘴大笑“哈哈哈!侯爺指哪,俺老牛打哪!管他幾萬鳥兵,來了正好給俺的開山斧開葷!”
李飛也緊握長槍,稚氣未脫的臉上滿是堅定與信任。
令下如山倒,螭吻營這台剛剛經歷血戰的機器再次高速運轉起來。
引馬的軍漢吆喝著,將沉重的馱馬從船上牽下;接炮的士卒喊著號子,用粗大的繩索將一門門還帶著硝煙味的火炮從船艙拖拽上岸;醫護兵抬著擔架,將重傷的袍澤小心翼翼地送上等待的船只;其余將士迅速整隊,檢查武器,分發干糧,動作迅捷無比,有條不紊。
楊炯獨立于焦黑山岩,海風卷其染血戰袍,獵獵作響。
其目深邃,越忙燃燒港口和茫茫大海,直直望平安京方向。他喉結微動,似有萬語,終是化作微不可聞的嘆息。
唯有雙目亮若星辰,堅若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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