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易對說服南夢卿加入他們這個臨時同盟感到非常高興。
始終懷著一點對她的歉疚,因此這次房姐提議到明州來給南夢卿治療,他是非常積極的。
想的是,希望能一勞永逸地把她治好,了結這段“孽緣”,以後兩不相欠。
此時在幻境里遇到南夢卿,雖然明知距離她被治愈還差得遠,但是看到她這副活蹦亂跳、都有力氣跟自己勾心斗角的樣子,樂易感受到了希望和愉悅。
他雖然極力克制、壓抑著自己的心緒,但還是讓善于察言觀色、能夠感知他人情緒的南夢卿逮了個正著。
“他……好像很開心?”
“我同意結盟後,他的心情火苗一下子竄得老高……是真的開心。有這麼開心嗎?他認識我?雅頌到底跟他說了什麼呀?”
“我怎麼感覺,他對我有著類似對家人的親近感啊?……不對勁,不對勁……”
南夢卿的臉微微發燙。家傳的秘術“他心通”,南夢卿粗淺地學過一些,但已經成為了她的傍身技之一,幫助她在爾虞我詐的世界里一次次洞察人心世情、一次次化險為夷。
她也不忸怩,繞到樂易身後、走到羅思婕身邊,笑著開口︰
“思思,你和樂易是什麼關系呀?你們怎麼認識的?”
羅思婕呆了,她沒想到南夢卿不按套路出牌,這麼直接懟臉發問,好在她也是心思機敏的,很快反應過來道︰
“南姐,我跟樂易哥也是萍水相逢……遇到了就臨時搭伙唄。”
“你們這麼多劍奴,看起來實力不錯呀。你什麼超能力,能說嗎?”
“呃……”
樂易給羅思婕解圍︰
“夢卿,你有什麼想法?”
他把南夢卿叫過去,來到河邊,指著寬闊又洶涌的河面︰
“這里原來有座橋的,大概是被拆掉了……現在過不去。我的劍奴說,往下走半天的路程,可能還有橋。你覺得呢?”
“有什麼想法盡管說,咱們集思廣益哈。”
南夢卿看了看,突然靠近樂易輕聲道︰
“你其實有辦法的,對麼?”
語氣有些猶疑。
作為一個冥器師、一個多才多藝、實戰經驗豐富的收容師,雖然她的身體已經魔女化了,但她的主意識對收容師同行的感知還是很敏銳的,與樂易這麼近距離地聊了會後,她確信樂易就是一個收容師……
“我這一路過來,已經得知,這個幻境非常針對收容師,普通人可能獲得超能力,但是收容師是不行的……”
“但樂易這家伙,他的情緒給我的感覺其實是成竹在胸的……難道他是a級收容師?不可能吧?!”
樂易不知道她心里的彎彎繞繞這麼多,直言道︰
“我要自己過去,還有思思一起,不難。就是劍奴的數量有點多,有些費勁……”
南夢卿听他說的是“費勁”而不是做不到,心里更好奇了,同時也生出了點較勁的心思。
有個強力的盟友固然不錯,但也需要適當展現出自己的能力和價值。
于是她斟酌地開口道︰
“往下游找另一座橋,這個方案我覺得不可行,估計沒多久天就要黑了,花半天時間去賭一個不確定,到時候黑燈瞎火的,風險太大。”
“我覺得,咱們還是得立足于此地……”
她突然往河里走了走,蹲下來,手伸進水面,手掌攪了攪︰
“搭一座臨時的浮橋,怎麼樣?”
在她的腳下,她的手臂下方,河面上突然飄蕩起白色霧氣,蛛網狀的裂紋肉眼可見地快速蔓延!
湍急的水流泛起細密的白色泡沫,緊接著,原本奔涌的浪頭突然僵住,被一層薄冰鎖住剎那的形態,河水發出了細微的 嚓聲,像是無數細碎的玻璃在同時碎裂,又像是遠古巨獸的骨骼正在生長。
短短幾個呼吸間,寬闊的河面已被一道泛著幽藍光芒的冰橋貫穿!
一道險峻又可行的浮橋,被她生造了出來!
南夢卿站了起來,此時的她臉色有些蒼白,額頭有些汗涔涔的,看得出來,剛才這短短一波操作,屬實把她累到了,但效果也確實驚艷,宛如神跡一般。
就連很少有情緒變化的劍奴們,都發出了一陣陣嘩然的聲音,距離最近的幾個,甚至已經面朝著河面顫顫巍巍地跪了下來……
樂易心中也是驚嘆不已,表情微妙,為了不讓南夢卿看出來,他特意往前走了幾步、不與她視線相接。
“南夢卿,你悠著點啊……”
“別人會誤以為是幻境賦予的超能力,但我不會啊!這分明是魔女的能力啊……”
熟悉魔女波動的他,如果說之前還有一點點不確定,在南夢卿露了這一手“冰河世紀”後,樂易已經確定得不能再確定︰
她已經是個徹頭徹尾的魔女了。
“以前是身體先行一步,被房姐意外提前催熟……現在的她,即使魂離體被治好了,也得流口水啊不對,也是個響當當的魔女了……”
樂易有些感慨,雖然他隱藏得很好,但還是被“人形情緒探測儀”南夢卿感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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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有點悲傷?有點糾結?……他是不是看出來了?”
南夢卿心里一個咯 ,莫名地有點慌亂、有點懊惱,她後悔自己剛才的舉動了,于是連忙找補道︰
“哈,我這個能力看著嚇人,其實也就這樣……你們趕緊瞧一瞧,看這冰橋能走過去嗎?能走的話,咱們趕緊過去吧,堅持不了太久……”
樂易他們又看了看,這所謂的冰橋,其實本質上就是在河里搭起了一道冰牆,牆的長度從這頭直抵河對岸,但牆的橫截面並不寬甚至可以說是窄,只有三四十厘米,兩個人並排走上去都做不到,每次只能一個人通過。
南夢卿有點尷尬道︰“沒辦法,能力有限,我這不是什麼自然系惡魔果實呀……已經是我極限了。樂易,怎麼說?現在就安排劍奴們過去?讓他們排成一列,走快一點,一百米不到很快就過去了。”
話音才落,辛苦搞出來的冰牆似乎不太給她面子,河心的中段被河水沖開,斷出了一個長達四五米的豁口。
“啊?!”
南夢卿難得失態地叫起來,一副丟臉又生氣的樣子。
樂易見狀,連忙安慰這個臨時盟友︰
“沒事,別急。”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不怪你。”
羅思婕若有所思地走到河邊,看著腳下綿延向前、長近百米、卻顯得有些單薄的冰牆,她打量一番,然後猛回頭地看向樂易,一臉欣喜道︰
“樂易哥!我……”
然後她突然意識到什麼,立即轉到了心靈聊天頻道里私聊︰
“樂易哥,我可以幫她把冰牆加固。”
“可以嗎?你評估一下,難度大不大,費不費勁?”
樂易心下一動,詢問羅思婕。
在他看來,要是很費勁比如透支掉羅思婕整個人一身的魔力,那還不如算了,他寧願做一個搬運工,用無疆瞬步把劍奴們一個個地搬過去!
無非是多跑幾趟的問題。
他也猜出來,羅思婕大概的思路︰
用她那個詭異又恐怖的同類同態同步能力……
難道你也想來個“冰河世紀”?
而且還是真正的冰凍住整條大河的冰河世紀?
羅思婕看到他眼中的擔憂,莫名地心里一甜,解釋道︰
“樂易哥,我現在對能力的運用比以前精確,可以控制在我想要的範圍……所以也不會太難太累。”
“怎麼樣,讓我試試唄?”
她瞟了一眼邊上的南夢卿,也生出了幾分好勝心。
樂易想了想,同意了︰
“行,你試試吧。不用搞得太夸張……能讓咱們的人走過去就行。”
他心中想的是︰
南夢卿珠玉在前,這里除了他也只有一個收容師陸振威,陸振威看著一副實力不濟的樣子,未必就能看出什麼來,他可能只會往幻境的超能力方向想,極小可能會想到,這相距不過十米遠的兩個“幸運女孩”,其實都是魔女!
也確實如他所想,陸振威看到了南夢卿的一波操作後,心中只有羨慕嫉妒恨,他由劍奴攙扶著走到河邊,看著水中有些搖晃的冰牆,有些失神地喃喃自語︰
“這幻境是要玩死我們收容師啊!……他們普通人得到這些超能力,如果都反過來對付收容師,那這個幻境還有被破界、被終結的希望嗎?”
“不知道現在外面是個什麼情況了?上頭知不知道?要是知道了,一定得高度重視啊!有s級收容師的,就趕緊派下來吧……別派些我這樣中低級的,不頂用……”
在他黯然神傷又憂心忡忡的時候,羅思婕來到了南夢卿剛才“施法”的落腳點,她依葫蘆畫瓢,也蹲了下去,伸出手夠著水面,摸到了抵著岸邊的冰牆。她的手在冰牆與河水之間來回攪動,看著像個無知頑童在玩水。
南夢卿當然不會愚蠢到以為羅思婕在玩水,或者干脆是在東施效顰、刻意模仿、嘲弄她。她好奇地在羅思婕身旁蹲下,輕聲問道︰
“思思?有想法?”
她用余光打量這個穿著鎧甲、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卻讓她忍不住生出親近感的女孩。
“我應該是沒見過她的……听聲音,年紀應該不大,大概率比我小……”
“怎麼回事?她,還有樂易,給我一種似曾相識、氣場相合的感覺,尤其是她,就像我們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時間一樣,呃,像見到了同一個宿舍的舍友。”
她回頭看了一眼樂易,心情古怪︰
“思思還好說,樂易是怎麼回事?我怎麼可能跟他是舍友、跟他住一起?他是男的,雖然他長得很娘很俊美,但男的就是男的……”
羅思婕沒有馬上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先回頭看了一眼樂易,然後神神叨叨道︰
“南姐,接下來的路還很長,希望我們可以繼續相信相知。”
“其實,我們是同一類人。”
她的手突然拍向水面!
些許水花濺起。
就在南夢卿正要緩緩打出一個“?”號時,一幕奇景在她眼皮底下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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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而窄、且中間出現斷裂的冰牆,先是表面上拂過一層白光,原本有些搖搖欲墜,變得重新凍結、穩固起來,緊接著,它像被某只看不見的大手框選住,然後以它為藍本,快速地在水面上復制、粘貼、復制、粘貼……
這個過程持續了數秒!
數秒後!
河面上出現了十幾道緊挨著的冰牆!
冰牆的寬度來到了三四米,不說人了,跑馬跑汽車都沒有問題了!
南夢卿︰“!”
這算什麼?
這是對我能力的青出于藍勝于藍的模仿、當面打我的臉嗎?小妹妹,你這樣讓姐姐很沒有面子呀……
樂易快步走過來,扶起羅思婕,羅思婕扭頭看他,甜甜一笑︰
“樂易哥,還好,我只用了三分力……”
喲呵。
听到羅思婕的話,南夢卿更不是滋味了,正想發話譏刺一番,就當是給自己挽尊也好,但被樂易搶了先︰
“夢卿,回頭跟你解釋哈。”
“讓咱們的人趕緊先過去。”
南夢卿木然點點頭。
她已經充分意識到,她這兩個便宜盟友不簡單!
指令下達,兩隊人馬的劍奴們,開始有條不紊地踩著冰牆渡河。
樂易隊的劍奴先派出一名精瘦小伙,讓他試試冰牆的牢固程度,小伙走到冰牆上,沒怎麼試探,就在上面快跑了起來!
小伙平衡感不錯,在有些滑的冰面上如履平地,十多秒就跑到了河對岸。
猶嫌不足,他還跑回來了一趟……
如此來回,劍奴們對冰牆的牢固程度有了信心,立即自發地分批過河。
和樂易一樣,南夢卿也指定了其中一個劍奴作為她的劍奴小隊隊長,兩名劍奴隊長都非常干練,組織過河的事情完全交給他們,兩人都樂得當甩手掌櫃。
樂易帶著南夢卿、羅思婕往後退了退,眼楮看著正在過河的劍奴們,有些感慨道︰
“你們說,我們要不要搞個路障啥的,收一收其他人的過路費呀?”
羅思婕噗嗤一笑,面甲下的兩只眼楮炯炯有神。
已經憋了一會的南夢卿忍不住譏諷道︰
“你們不是號稱守序善良嗎?趁火打劫、雁過拔毛,這是守序善良該做的事?”
樂易笑嘻嘻道︰
“守序嘛,講究的是秩序和程序正義,我們辛苦搞出的大橋,收點過路費回本,天經地義……”
南夢卿白了他一眼,懶得跟他辯經,徑直發問︰
“你剛才想說什麼?”
猶嫌不足,語氣加重道︰
“我們是盟友,對吧?如果你們繼續這樣藏著掖著給我當謎語人的,我考慮收回結盟的決定……”
此時河這邊的岸上,他們的劍奴已經沒幾個了,大多數已經到了對岸。
羅思婕听她語氣有點沖,先替樂易著急上火了,壓著嗓子嗆聲道︰
“南夢卿!”
“你有秘密,我們就沒有秘密嗎?誰的秘密不是秘密?……再說了,你確定你的秘密還是秘密?”
南夢卿頓時一怔,心里有點慌亂,脫口而出︰
“我有什麼秘密?!你別亂講啊!”
“你、你什麼意思?”
見二人一下弄得有點僵,樂易連忙笑笑,擺了擺手︰
“別急。等人過去了再說。”
他看到,最後幾批劍奴開始踏上冰牆,陸振威也在其中。
南夢卿循著他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陸振威,為了緩和氣氛,她又掛上標志性的笑容,問出她一直想問的問題︰
“樂易,那人是誰呀?你別告訴我他是npc,我眼楮可沒瞎哦……”
樂易剛要回答,看到已經來到河心的陸振威和幾名劍奴,心中浮現出一個念頭,嘴上不由地露出一點笑意。
羅思婕很配合地發問︰
“樂易哥,何故發笑?”
樂易指了指河面︰“我笑諸葛亮無謀,周瑜少智……若我用兵,在這里埋伏一支人馬,半渡而擊……呃,不好意思,串台了。”
南夢卿、羅思婕︰“……”
樂易︰“不對!要是那個金發男菲利克斯想對陸振威動手,現在正是時候……”
他的話音才落,河面上空、陸振威幾人的頭頂上方,一個長著大翅膀的“鳥人”,像是從虛空里鑽出一般突然出現!
一出現,他就像一根巨大的標槍一般,又急又快地從天上扎向陸振威他們!
來者不善!
“我去去就回!”
“思思,夢卿,你倆互相保護!”
樂易快速交代兩句,下一秒他就出現在了鳥人下落的方向上!
菲利克斯此時想死的心都有了。
字面意思。
以他的性格,本沒有這麼沉不住氣的,實在是身體內那股奇怪的、暴虐的力量,把他折騰得夠嗆。
讓他有些生無可戀。
已經不想做人。
也不想活了。
十幾分鐘前,在這片區域瘋狂作案的他,再一次遇到了陶然和姬一這個魔女小分隊。
他終于認出了陶然——那個幻境張開時、突然出現在天空中把加百列的身體洞穿了一個大洞的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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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力量!
他深知,要不是他急中生智地往回跑、跑到幻境里來,現在的他早就是個死人了!
再次遇到陶然,他的內心震驚得仿佛刮起了五級颶風!
“為什麼?!”
“為什麼幻境里會有魔女?!……而且,咳咳、咳,她為什麼一副記仇的樣子?她為什麼會記得我?魔女不都是一些被本能驅使、心智全無的廢物嗎?!”
震驚間,他遭遇了人生中第二場最驚心動魄的追殺……如果不是那個魔女不擅長飛行、飛行速度不夠快,他早就被擰成麻花、打成碎片了!
“她的能力,是控制某種力場……太可怕了。歐洲的痴人們也有類似的能力,但沒有誰比得上她,能把力場能力發揮到這種程度……”
但是讓他更難受、幾乎給他致命一擊的,卻來自她身旁的另一個少女——不對,魔女!
又是一個魔女!
那個笑得像個小惡魔的長腿少女,她向自己射出了幾枚黑色的光錐,有兩枚鑽入了自己的體內……
之後,巨大的痛楚幾乎把他淹沒。
他萬念俱灰。
用盡全力才勉強逃出生天。
但是身體內的痛苦卻未曾稍減,把他的理智幾乎摧毀殆盡。
幾十秒前。
他飛到了這片空域,看到了一個“老熟人”、那個被他殺光了所有隨從、羞辱地奪走了全部劍奴的龍國收容師陸振威,看到他被幾個劍奴攙扶、踩著奇怪的冰橋渡河,菲利克斯情緒爆炸了。
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
“干掉這家伙,然後死就死吧。”
“反正我殺的人也夠多了。”
“我這樣的人,本來就沒想過可以回歸天國……”
電光火石間。
樂易手掌微張,一個巨大的火網將空中的鳥人罩住,他立即在空中變換位置,將火網連帶著鳥人拽向了地面!
在即將落地的時候,他把火網狠狠向下砸去,自己再瞬移,回到了羅思婕和南夢卿的身邊。
南夢卿︰“?!”
她目眩神迷,檀口微張,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樂易。
羅思婕倒是站定了,一動不動,但在聊天頻道里已經給樂易邀起功來︰
“璇依,甦姐,姐妹們!”
“樂易哥干掉那個鳥人了!”
姬一︰“?”
“什麼情況?!他不是被我和陶然姐干掉了剛才?……壞人樂易哥你搶人頭!嗚嗚嗚……”
樂易轉過身來,看向南夢卿,故作淡然道︰
“現在可以說了。”
“魔女南夢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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