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眾人負芨荷囊,跋山涉水,曉行夜宿,終抵滁縣,但見四野蕭然,竟無一人前來接應。
張畢德立于道旁,罵道“馬步芳這個奸詐小人,初來之時,像是個奴顏婢膝之徒。今日我事畢欲歸,本約好在此地相見,等了這麼久卻不見他人影,簡直是把我們當傻子對待。”
一旁的聖女抱拳躬身,恭謹答道“主人息怒。馬步芳此舉早有預謀。他借宮莊之力,于東邊探查機密,故而去時百般討好,如今他們既得所需情報,目的已達,恐我們已成為其棄子。”
張畢德怒火更熾,罵道“都是因為那個丑婦!我本欲前往武昌,不料那丑婦橫生枝節,我非但未能得那葵花秘籍,反倒損兵折將,真是氣煞我也。”
楚尋听張畢德說那話,不禁冷笑數聲,譏諷道“你身為少莊主,本應智勇雙全,胸懷韜略。豈料竟如此無能,遇事束手無策,反遷怒于一個弱女子,豈不令天下英雄恥笑嗎?”
張畢德長嘆一聲,揮了揮手,有氣無力地對聖女說“罷了罷了。我們暫且于此處休息數日,待思得良策,再作打算。”
此時,樂書忽睜大雙眼,滿臉好奇,湊近楚尋,輕聲問道“張大哥自昨日便屢屢提及一個丑婦,言語間似對其頗有怨懟,黎姐姐可知此人究是誰?”
楚尋在旁忙以指抵唇,悄聲道“我不是對你說過嗎,宮莊之事,你莫要多問,以免招惹是非。”
樂書聞之,恍然驚覺自己失言,頓時羞愧難當,她忙低下頭,雙手絞著衣角,不敢再言。
張畢德念及兩位女子一路風塵勞頓,遂不欲急驅直進,乃邊停邊行,悠游于山水之間。每至佳境勝處,必駐足流連。
時維酉月,正值葵花盛放,張畢德自宮莊而出,踏上了東行之路。及至申月歸來,塘中的荷花已近凋零。屈指算來,此次東行,竟已近一載之久。
回至莊中,張畢德將樂書安置在尋思堂。之後,張畢德不敢耽擱,徑直前往葵花閣,向張全德復命。
張全德整日愁眉不展,忽聞聖女來報,說少莊主已歸。張全德大喜過望,趕忙起身,疾步而出。及至見張畢德安然無恙,心中的石頭方落,他趕緊走上前,緊緊抓住張畢德的手臂。
張全德眼中滿是關切與欣慰,溫言道“畢兒,我听說日本人已佔領金陵,他們一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我唯恐你遭遇不測,故派多人四處打听,然皆杳無音信。今日見你平安歸來,我心方安。”
張畢德見父親如此擔憂,忙抱拳躬身,恭敬回道“爹爹放心,孩兒此次東行,幸不辱命。孩兒探得日本人派出大量特務潛入西安,似有所圖。其後孩兒繼續東行,正如爹爹所預測,日本人確已攻佔金陵。然奇怪的是,他們盤踞金陵多日,卻無順河西上之意,孩兒心中疑惑,故特來向爹爹請教。”
張全德揚首深思,片晌之後,答道“那些日本人乃東瀛倭寇,他們進攻西安,佔據金陵,不過是為擴大在華勢力,伺機吞並中國,以實現其稱霸東亞的野心。未必與那《葵花寶典》有關。畢兒,你還探查到何事,速速道來。”
張畢德肅立階前,抱拳稟道“黑龍會的朝香剛已至金陵。這人在金陵無惡不作,他到處殺中國人,還殘害了不少黃花閨女,然他對尋找寶典之事,卻漠不關心。除此之外,據說……”
言及此處,張畢德面露恐懼,欲言又止。
張全德正于堂中踱步沉思,見張畢德似要吐露大事,他驟然停步,走到他的身前,急忙問道“據說什麼?”
張畢德深吸一口氣,接著說道“據說天皇裕仁親臨金陵,莫非金陵真有驚天大事發生麼?”
張全德大驚失色,沉聲道“不可能,日本天皇何以親臨中國?”
張畢德回道“日本人佔領金陵之後,肆意破壞城中的錢莊,听說他們似乎在找什麼。難道”
張全德擺了擺手,說道“日本人搶奪財物不足為奇,只是天皇駕臨金陵這事,萬不可走漏風聲。”
張畢德忙抱拳應諾。
張全德見張畢德仍立于堂下,似有滿腹心事,便將他請至中堂。
兩人分賓主落座。張全德端起茶盞,輕啜一口,溫言道“畢兒,我知此次你外出奔波,定是受了不少委屈。過段時間,宮莊的傳令大會將于峨眉山舉行,此乃武林盛事,關系重大。我本欲叫你前去布令,然念你一路勞頓,我便命十六葵代你前往。你這段時間便在宮莊安心休憩吧。”
張畢德似乎對傳令大會之事並不在意,他面露赧色,猶豫片刻之後,終鼓起勇氣說“爹爹,此次前去金陵,偶遇一位女子,其容顏溫婉,舉止嫻雅,令人心生傾慕。孩兒心有所屬,欲娶她為妻,求爹爹成全。”
張全德仰頭大笑“我還道畢兒有何事如此為難,原來是要娶妻納福。沒想到此次東行,竟讓畢兒開了情竅,實乃可喜可賀之事。好既然畢兒有了心上人,那她便取代那個丑女,做我兒的正室,為我張家開枝散葉,傳宗接代。我即刻便命媒婆選個良辰吉日,為你們操辦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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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全德稍作停頓,接著道“此次東行,七葵不幸喪命異鄉,你需再尋個聖女代替她,照顧那新娶的女子。”
張畢德心中大喜,忙起身向張全德深鞠一躬,朗聲道“多謝爹爹成全。”
這日,惠風和暢,日光煦暖,張畢德帶著一份精致點心,行至尋思堂。甫入院內,但見樂書正蹲在地上,拿著一塊石頭,于青磚之上凝神書寫,渾然未覺有人靠近。
張畢德走到她的身旁,對她溫言道“我宮莊可是江湖赫赫有名的大派,雖不能說富可敵國,然筆墨紙硯還供得起你,堂中有文房四寶,樂姑娘何不在桌案之上舒懷揮毫呢?”
樂書驚若小鹿,慌忙立起,手中緊攥著那塊石頭,她低首斂眉,默然不語。
張畢德見其嬌怯之態,心中歡喜,說道“此一路行來,風餐露宿,姑娘定是受盡委屈。若此前有照顧不周之處,還望姑娘海涵。”
樂書幽幽訴道“我雙親皆喪命于倭寇之手。那日,我與哥哥出城,不意遇到一個倭國軍官,他將我擄入小屋,肆意凌辱。幸得黎姐姐仗義相救,我方得脫魔掌。然與哥哥倉促間失散,至今不知他的下落。”
忽而,樂書屈膝跪地,盈盈拜倒,泣求道“還望張大哥念我孤苦,助我尋兄。若有一日,我能與哥哥相見,我定當結草餃環,為張大哥當牛做馬,以報大恩。”
畢德忙俯身扶起樂書,說道“姑娘毋須如此多禮。姑娘欲尋兄長,我宮莊自當全力相助。只是姑娘雙親已逝,外無依靠,日後作何打算?”
樂書回道“若張大哥不嫌棄,我願于莊中為婢,每日為大哥端茶遞水,但求一餐之飽,我便心滿意足了。”
張畢德笑道“宮莊家大業大,丫鬟僕役何止百千。我祖師爺張澄教主,當年何等英武豪邁!其創立宮莊,未及百年,我莊便威震江湖。試問當今天下,江湖豪杰之中,誰敢不敬宮莊三分?然我身為宮莊少莊主,年近而立,卻孑然一身,無妻無子。我爹留此偌大家業,卻無嗣承繼,實有愧于列祖列宗。今見姑娘溫婉賢淑,心生愛慕。若姑娘不棄,願嫁入張家,我張畢德對天盟誓,定當以一生相護,盡我所能,彌補姑娘喪親之痛,護姑娘一世周全。”
樂書霎時面若霞飛,紅透耳根,慌忙後退一步,低首垂眸,喃喃道“張大哥,您您何以說至今無妻?那那黎姐姐,莫非不是您的結發妻子麼?”
張畢德微微搖頭,回道“當年,我與黎兒情投意合,暗中拜堂成親,然無長輩主持,未得家族認可。故而,黎兒雖與我情深意重,卻終究難稱正室之名。且前些時日,黎兒不幸懷了死胎,我爹震怒,執意要將她逐出宮莊。我念及與她夫妻一場,便暗中將她藏匿,至今我爹爹不知此事”
言及此處,張畢德深吸一口氣,續道“今日,我爹以我無家室為由,逼我納妾。我誓死不從,只為尋一真心人,與之共度余生。若樂姑娘肯嫁給我,我定八抬大轎,光明正大迎娶姑娘過門,立姑娘為我之正室妻子,讓天下人皆知。”
樂書心中五味雜陳,猶豫片刻,方道“可是黎姐姐曾說說張大哥”
張畢德似早有預料,說道“黎兒心中自是不願與他人共侍一夫,她背後詆毀于我,亦是情理之中。然前些日子,黎兒主動求我為姑娘尋兄。她說過,今生不願再與我見面,更不屑與我交談。然此次卻為姑娘之事主動相求,可見她對姑娘頗為關照。我想,若將來姑娘和黎兒互為姐妹,黎兒心胸豁達,定不會于背後為難于你。”
樂書心下躊躇,似有千般思緒縈繞。正猶豫間,忽見張畢德走上前,輕輕握住樂書的縴縴素手。
張畢德凝視樂書,溫言道“樂姑娘,我張畢德雖無大才,然于男女情愛之事,向來謹慎持重,絕非那等濫情薄幸之人。今若姑娘肯委身于我,我必以真心相待,一生呵護,絕不負姑娘分毫。”
樂書被人猝然握住雙手,肌膚相觸間,仿若有一股暖流自指尖直貫心田,令她周身酥麻。抬眸望去,但見張畢德面容俊朗,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唇角含笑,長的是一表人才。樂書心下微動,雙眸漸漸迷離,似被張畢德深情所惑,他微微頷首,以示同意。
張畢德大喜過望,當下朗聲宣道“八葵、九葵何在?”
話音方落,但聞門外腳步聲輕響,須臾間,兩名聖女款步而入。她們單膝跪于張畢德身前,垂首斂目,靜候吩咐。
張畢德道“還不快拜見少夫人!”
三名聖女面面相覷,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繼而齊齊拜道“參見少夫人。”
張畢德娶妻之事,瞬間傳遍每一個角落。一時間,宮莊上下張燈結彩,紅綢飄揚,鞭炮聲聲,熱鬧非凡。
楚尋聞得樂書將嫁張畢德之事,心急如焚,匆匆趕至尋思堂。見樂書面帶喜色,心中更急,蹙眉問道“樂姑娘,我不是與你說過嗎,那張畢德乃奸詐小人,你不但與他多有接觸,如今竟還要委身于他,難道你不怕引火燒身,招來大禍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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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書微微一笑,柔聲道“黎姐姐莫要驚慌。那日姐姐于危難之中,將我從日本人手中救出,此恩此德,重如泰山,姐姐便是我的再生父母。姐姐又應允幫我尋兄,此情此義,我自知今生難以回報。既然姐姐與張大哥本是一家人,那我報答他亦是報答姐姐了。如今我身無分文,唯有以身相許,姐姐若是怕我搶了你的夫君,我就算守個空房,亦是心滿意足。”
楚尋又氣又急,嗔道“哎,妹妹,你真是糊涂呀!實話對你說,不久前,張畢德為尋《葵花寶典》,竟親手殺了她啊不殺死了我爹爹。他為了一本破書,草菅人命,難道還會給你幸福不成?”
樂書幽幽長嘆“我無父無母,哥哥亦流落不知何處,張大哥縱有他心,又能害得了我何?若張大哥肯助我尋兄,縱使他真的害我,我亦死而無憾。”
楚尋苦口婆心勸之再三,然樂書心意已決,如楚尋深知難以說服,無奈長嘆一聲“妹妹若如此執迷不悟,他日你若吃了大虧,便來有思堂尋我吧!”
說罷,她啟身離去。
楚尋行至院門,正欲抬步而出,忽見張畢德迎面而來。楚尋心中惱怒,對他視若無睹,欲繞道而過,卻被他叫住。
張畢德從後面急聲喚道“黎兒,你怎可擅自離開有思堂?若被我爹爹撞見,可還了得?”
楚尋頓住腳步,卻不轉身看他,而是冷冷回道“少莊主,如今你新婚在即,我自然不再是你夫人,又何來听你擺布之理?你我之間,情分已盡,以後你勿要來找我。”
張畢德唉聲道“黎兒,我知你尚在生我的氣,只是我們已然鑄成大錯。昨日我爹爹以莊規相逼,非要我成親不可,我娶樂姑娘實在是無奈之舉。然你放心,在我張畢德心中,唯有雪有黎一人,此心天地可鑒。我已吩咐下去,自今日起,宮莊所有的聖女皆要頭戴面具,身著白袍,以證你在我心中的地位。”
楚尋卻不為所動,她未加理會張畢德,繼續向有思堂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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