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現在還在組裝的的光刻機那是接觸式光刻。
什麼叫接觸式呢?
你們如果想听的話,那我就可以水十多章了……
啥?不想听?
不行,你們還是听听吧,讓我‘水’個兩毛錢的。我還得去改前面的標紅呢……
簡單來說,接觸式光刻就像你洗照片一樣,光掩模版需要直接、緊密地接觸涂有光刻膠的 片表面。除了刻光掩模版,對準是最大難點,全靠技術員在顯微鏡下手工微調,一點點挪動掩模和 片的位置,精度和效率都極低,還容易損傷昂貴的掩模。
想象一下,你要在一張特別特別小的郵票上,用最細的筆,畫一幅極其復雜的電路圖。這郵票小到什麼程度?跟你小指甲蓋差不多!而且這‘筆’還不是普通的筆,是光!
接觸式光刻,干的就是這個活!
怎麼干呢?
<ask)。這模子就像一塊透明的玻璃底片,上面用極其精密的工藝,比如手工繪圖加照相蝕刻,刻好了放大很多倍的電路圖案。
然後,你有一片處理好的‘小郵票’——就是涂了光刻膠的 片afer)。光刻膠這東西很神奇,被特定波長的光比如紫外光)照到的地方,化學性質會變,可以被特定的藥水洗掉。
關鍵步驟來了!
你得把這個刻著大圖案的玻璃模子,嚴絲合縫、一點縫隙都沒有地,直接摁在那片涂了光刻膠的 片上!就像蓋章一樣!
然後,打開光源就是前面蘭英博士說的高壓汞燈,讓光透過玻璃模子上透明的部分,照到下面的光刻膠上。被光照到的地方,光刻膠就‘變軟’了。沒被光照到的地方被模子上不透明的鉻層擋住了),就保持原樣。
最後,用藥水一洗,被光照過、‘變軟’的光刻膠就被洗掉了,露出了下面的 。沒被光照的地方,光刻膠還留著,像一層保護膜。
這樣,玻璃模子上的電路圖案,就精確地‘印’到 片上了!後面再經過刻蝕、離子注入等步驟,就能做出晶體管和電路。
听起來好像挺簡單?
呸!
最大的難點就在這個‘摁’字上!
想想看,要把兩塊比紙還薄、比鏡子還平的玻璃和 片,完全貼合在一起,中間不能有一丁點縫隙!這縫隙要是比頭發絲還粗幾微米),那印出來的圖案就糊了!重影了!電路就廢了!
所以,這個‘摁’的動作,或者說對準和貼合的過程,是整個接觸式光刻里最難、最精細、最要命的環節!
嗯,是的,你看我用這麼多形容詞來重點標注,就知道接觸式光刻有多磨人了……
誒,還沒完……更糟心的是, 片和玻璃模子還會熱脹冷縮!溫度稍微變一點,它們的大小就跟著變一點點!
這一點點,對微米級的精度來說,就是天差地別!可能剛才還對得準準的,溫度一變,又歪了!
現在你明白了吧?!為什麼翁師傅那雙‘鬼手’這麼重要!這麼金貴!
他簡直就是為這活兒量身定做的!
吼吼吼!
這就叫老匠人與新工藝之間的踫撞!
什麼叫我們的文明源遠流長?這就是!
想想翁師傅的手藝!他能在堅硬的合金鋼上,用手工磨出ra0.1μ的鏡面光潔度!他能用自制的古怪刀頭,在米粒大小的齒輪上雕出分毫不差的齒形!
他的手穩到什麼程度?穩到能在頭發絲上刻字!
穩到能感知金屬最細微的‘脾氣’!
穩到能無視溫度變化帶來的細微影響!
這,才叫大寶貝!
這才是國之工匠!
……
最後這幾句,江夏是吼出來的。聲音大到蘭英博士都忍不住把話筒舉遠了點。
得益于郵電部在話筒上工藝的改進,“國之工匠”這四個字,更是像顆小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實驗區域,被周圍協助工作的、其他廠子來的技術人員听了個真真切切。
“嘶……這是誰啊?把這種名頭都說了出來,也不怕風大閃了牙?”一個穿著不同廠標工裝的中年技術員,忍不住低聲嘀咕。
目光在舉著話筒的蘭英博士和角落里那個看起來貌不驚人、甚至有些佝僂的翁師傅之間來回掃視。
“這年輕人誰啊?哪家單位的?口氣比力氣還大?”另一個聲音帶著明顯的不屑,“這老師傅手藝這麼厲害的話,咋從未耳聞過?‘國之工匠’這名頭……嘖嘖,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這帽子是隨便扣的?”
“就是,蘭工這邊實驗壓力這麼大,怎麼還有閑人在這兒喊口號?” 有人小聲附和,語氣透著不滿。
他們這些從各個協作廠抽調來的骨干,正為實驗進度焦頭爛額,听到江夏這石破天驚的一嗓子,只覺得刺耳又突兀。
他們不認識江夏,只覺得這個突然冒了個聲出來,嗓門大得離譜,說話也狂得沒邊。
這些壓低的議論聲,如同細小的漣漪在實驗室沉悶的空氣里擴散。
被議論的中心——翁師傅,此刻正局促地站在那台光刻機的側後方不遠處。他那雙能感知金屬“脾氣”、穩如磐石的“鬼手”,此刻卻有些無處安放地搓著洗得發白的工裝衣角。古銅色的臉頰漲得通紅,頭微微低著,眼神躲閃,似乎想把自己縮進角落里。
他這輩子听過的最大夸獎,也無非是“好活,賞!”,但更多的卻是“再敢延誤,先打二十板子,發去窯廠做苦役!”,又或者“革去匠籍,連帶著你家小子也別想再吃這碗飯!”
這“國之工匠”四個字,像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壓下來,讓他既惶恐又不知所措,甚至覺得給喊出這話的江夏惹了麻煩。
可惜,話筒離得太遠,還在感嘆自己運道好,蹦出來翁師傅這麼個人幫他解決難題的江夏竟然詩興大發︰
“今有奇巧人翁德海,能以指尖之錫,為電路、引腳、細線,以至芯片、焊盤、數碼管,罔不因隙施技,各臻精妙。嘗助余成計算器一,蓋江夏試做之數器雲。”
“翁師之手,似枯松老枝,卻能捻發絲之線,穿針孔之隙。當是時,電路板方寸之間,密布百十個焊點,細如星點;ed 管十腳參差,縴若蛛足。常人執烙鐵稍顫,便致兩線相粘,前功盡棄。翁師屏息凝神,以拇食二指穩烙鐵,錫絲輕觸,剎那間熔錫如露,凝于焊點,光滑若珠,不偏不倚。”
“其接飛線也,更見功夫︰線細如蠶絲,長不盈寸,需跨三兩個焊盤,避七八處引腳。翁師視若無睹,只憑手感,一粘一挑,線如游蛇入穴,首尾相餃,竟無半分差池。待整器焊成,通電解碼,數碼管紅光齊亮,數字輪轉自如,皆翁師 “鬼手” 之力也。”
哄……
小呆毛的這番拽文,直接引爆現場。
“啊哈哈哈,怎麼樣。這個情緒價值提供得滿不滿!做了這麼多詞,我覺得這是我的巔峰之作!”
小呆毛听見話筒里人們的“激動”之音,有些得意的看著桌子上那本《虞初新志》。這還是他等著電話接通,無聊從車廂書架上拿下來的,上面不知道被誰做了很多的筆記。
“滿!滿得都快漫出來了……”蘭英博士將話筒縮回身邊,有些無奈的看著群情激奮的眾人,嘆了口長氣。
“你這拽文拽出了新高度了……”
“兔崽子,安撫不了他們,你等著呆毛被拔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