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翠綠樹葉，在林間空地上灑下斑駁跳躍的光點。
空氣里混合著松針的清香、濕潤泥土的味道，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甜絲絲的漿果氣息。
炎陽正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用大片芭蕉葉卷成的簡易容器，里面盛滿了紅寶石般晶瑩剔透的樹莓。
他赤著腳，褲腿卷到膝蓋，小腿肚上還沾著幾片草葉。
在他身邊，一左一右，如同兩座散發著溫暖氣息的毛茸茸小山，正是炎帝和替身炎帝。
真正的炎帝臥在稍干燥些的草地上，姿態依舊帶著天生的威嚴，熔岩般的金色眼眸半闔著，似乎在假寐，又似乎在守護。
而替身炎帝則活躍得多。他蹲坐在炎陽的另一側，蓬松的火焰鬃毛隨著他好奇歪頭的動作輕輕晃動，眼楮緊緊盯著炎陽手里的樹莓，像只等待投喂的大型犬。
“看，爸爸！我摘了這麼多！”炎陽聲音帶著孩童特有的雀躍，“那邊的灌木叢底下藏了好多，我找了好久。”
他特意轉向替身，眼楮亮晶晶的“還有替身，多虧你幫我趕走那只搶果子的長鼻葉，你反應超快的。”
替身立刻挺起胸膛，喉嚨里發出得意的咕嚕聲，甚至挑釁似的瞥了一眼臥著的本體炎帝，眼神里寫著︰“看，關鍵時刻還得靠我，我是炎陽的最佳拍檔！”
炎帝只是掀開眼皮，淡淡地掃了一眼那滿滿一葉子的樹莓，從鼻腔里發出一聲低沉而渾厚的“嗯”，算是認可。
這沉穩的反應讓替身那點得意勁兒像被戳破的氣球，稍微癟下去一點，但很快又打起精神。
炎陽先挑了一顆最大最紅的樹莓︰“爸爸，給你！最甜的這顆！”
炎帝微微低下頭，極其輕柔地用舌尖卷走了那顆小漿果，眼眸里似乎閃過一絲極淡的暖意。
炎陽又拿起一顆，這次直接塞進了替身湊過來的的嘴里︰“這是你的，謝謝你保護戰利品！”
替身立刻滿足地眯起眼，喉嚨里發出愉悅的呼嚕聲，大腦袋蹭著炎陽的肩膀，親昵得不像話。
他一邊嚼，一邊又朝炎帝那邊甩了個眼神，仿佛在說︰“看，炎陽主動喂我的！”
他已經算是吃準了這只傳說寶可夢不會做這些幼稚的事，那自己幼稚一點就能更受炎陽的青睞了。
炎帝有傳說包袱，我可沒有，這是對方做不到的。
炎陽自己塞了一顆進嘴，酸甜的汁水在口中爆開，他坐下來，靠在炎帝溫暖堅實的腹側，兩條小腿愜意地晃悠著，同時不忘用空著的那只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趴在他腿邊的替身那蓬松溫暖的頸毛。
“替身，”炎陽咽下漿果，聲音帶著點小興奮的提議，“我們待會兒去小溪那邊玩好不好？昨天我看到那里有個新形成的泥坑，旁邊還有好多滑溜溜的石頭，特別適合……”
他的話還沒說完，替身炎帝已經“噌”地站了起來，眼楮閃閃發亮。
因為從來沒做過這些事情，替身不會覺得這些事情無趣。
他不會放棄任何機會，哪怕是件看起來非常傻的事情。
炎陽笑著被它頂得往前踉蹌了一下，回頭看向炎帝︰“爸爸，一起去嗎？就在溪邊，很近的。”
炎帝緩緩站起身，龐大的身軀帶起一陣微風。
他看了看興高采烈的炎陽和躍躍欲試的替身，又望了一眼溪流的方向。
泥坑？他對這種“幼稚”的游戲向來敬謝不敏。
但他還是邁開了沉穩的步伐，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們後面。
小溪潺潺，清澈見底。
果然如炎陽所說，岸邊新沖出來一個不小的泥坑，在陽光下泛著濕潤的光澤，旁邊的石頭被水流沖刷得圓潤光滑。
“替身，接招！”炎陽徹底拋開了那點小成熟，團起一團軟泥就朝替身炎帝扔去。
啪嗒！泥團精準地糊在了替身炎帝蓬松的火焰鬃毛邊緣。他非但不生氣，反而像是被點燃了斗志，爪子往泥坑里一刨，頓時濺起一片壯觀的泥浪！
“哇啊！你耍賴！”炎陽慌亂躲閃著，但還是被濺了不少泥點。
一人一替身在泥坑邊你來我往，泥團紛飛，笑聲和替身興奮的咕嚕聲、低吼聲交織在一起，熱鬧非凡。
炎帝靜靜地站在稍遠一些的樹蔭下，威嚴的臉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但眼眸深處，倒映著炎陽毫無陰霾的笑臉和替身炎帝撒歡的身影時，光芒似乎也柔和了幾分。
夜色如墨，星河璀璨。林間空地上，炎陽枕著松軟的苔蘚，左邊靠著炎帝溫暖堅實的腹側，右邊挨著替身炎帝蓬松的火焰鬃毛。他仰著小臉，手指在綴滿鑽石的夜幕上點點畫畫。
“看！那顆最亮的，是爸爸！”他聲音帶著困倦的軟糯，“旁邊那顆，稍微暗一點點的，是替身你……那顆小小的，一閃一閃的，就是我啦……”
他努力想把天上的星星和自己的伙伴都對應起來，可星星實在太多，數著數著，眼皮便越來越沉，聲音也含糊不清。
遵循著“端水大師”的本能，左手緊緊環抱住炎帝前腿，右手則牢牢圈住了替身前肢，就這麼毫無防備地墜入了夢鄉。
兩只巨獸維持著被“鉗制”的姿勢，在清冷的星光下默默對視，空氣中仿佛有無形的火星在 啪作響。
“沒用的，”炎帝低沉的聲音如同地脈的震動，打破了寂靜，“你身份特殊，但那是在那里。這里，是我的世界，我的主場。”
替身炎帝喉嚨里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哼，想反駁，卻感到一種深沉的無力。
對方說得沒錯……在這個現實的世界里，他終究……唉，不是真正的寶可夢，真是最大的掣肘！
為什麼明明擁有幾乎相同的外貌與力量，對方是受世界認可的神聖存在，而自己……這個念頭像冰冷的藤蔓纏繞著他的心。
炎陽的夢境卻是另一番光景。
他茫然地站在一片遼闊的草原上，眼前是……數不清的炎帝！形態各異，氣勢磅礡，如同赤焰的軍團。
“知道你最喜歡炎帝，”真正的炎帝那威嚴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替身炎帝也沉默地站在一旁。
“身為炎帝之尊，召喚同族這點能耐還是有的。去吧，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替身炎帝無聲地“切”了一下。
炎陽歡呼著沖進了炎帝的海洋，盡情地蹭著這個，摸摸那個。
然而，在最初的興奮過後，一種奇異的疏離感涌上心頭。
這些炎帝固然威武，但……他停下了腳步，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夢境邊緣，那兩道靜靜佇立、氣息無比熟悉的身影。
果然……最喜歡的，還是只有爸爸和替身啊！獨一無二的溫暖，無可替代。
睡夢中的炎陽無意識地蹭了蹭懷中的“大暖爐”，發出含糊卻無比清晰的夢囈︰“爸……替身……最喜歡……你們了……”
這聲夢囈如同帶著魔力的清泉，瞬間澆熄了空氣中無形的對峙火星。
兩只炎帝的目光再次交匯，這一次，那針鋒相對的敵意悄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無奈的默契。
也罷。
何必爭個高下？
只要這孩子開心，端水就端水吧。
他們不介意成為他平衡世界里安穩的兩端。
不過……若有哪一天，這小家伙真把水“端灑”了，偏向了某一方……
呵，那可就不好說了。
清冷的星光溫柔地灑落，籠罩著這依偎在一起、構成奇異卻無比溫馨畫卷的一人兩獸，森林重歸寧靜，只有均勻的呼吸聲與夜風的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