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鬧騰騰的宴席，終于在深夜中結束了。
雖然幾乎一天都沒挪窩，單靈靈還是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黏糊糊的，又熱又累。
得去泡個澡。
本想讓小九留在寢殿里等自己，但是單靈靈轉念一想。
小九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鱗片還沒有完全重生，騰蛇族後花園里，獨屬于單靈靈的那口溫泉，倒是有助于修復。
“小九，”單靈靈笑眯眯地看著它。
“你現在傷好得差不多了，也該洗個澡了。”
“跟我一起去吧？”
小九渾身一顫，尾巴都差點抽筋。
“你怕水啊？”單靈靈低頭察覺到了它的僵硬，卻毫無防備地繼續笑著。
“騰蛇一族的確有些怕水，我們屬火嘛，水天生克火，所以多數時候我們都會有些抗拒。”
“不過對你來說，這點小事應該不算什麼吧？”
不、不、不……
小九拼命地搖頭，不是怕不怕水的問題……
她說什麼？
跟她一起洗澡？
它尾巴差點直接抽進自己肚子里，魂魄都快被嚇飛了。
然而單靈靈顯然誤會了它搖頭的意思，以為它是在表示“不怕水”，于是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笑容溫柔。
“不怕就好，走吧，後花園的溫泉水是流泉匯聚的，好多年前，你師叔還在騰蛇族的時候，就在泉里布了藥。”
“剛好，帶你去泡一泡，對傷口好，恢復得快，說不定鱗片也能快快長出來呢。”
說著，她不容分說地將小九捧在掌心，轉身朝後花園走去。
小九腦子里早就亂成了一鍋粥，直到單靈靈把它放在池塘邊，自己自然而然的開始寬衣解帶的時候，它才回過神來。
非禮勿視啊！
隔著溫泉水輕輕升起的氤氳霧氣，單靈靈一邊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兒，一邊脫下身上的衣物，隨手扔在了岸邊。
這里是族長的後花園，尋常人根本無法靠近，自然不用擔心什麼旁人窺探。
她毫無防備地赤身坐在池邊，將一雙雪白的腳丫子慢悠悠地伸進溫熱的泉水中，發出一聲愜意的嘆息。
“小九，來呀。”
她解著束起的長發，回頭朝不遠處的小蛇招手。
那一身暗紅鱗片的小九，此刻卻背對著單靈靈，身體緊繃得像是一根快要斷掉的弦，尾巴微微蜷曲，怎麼看都像是強忍著本能的逃跑沖動。
“小九？”
單靈靈歪了歪腦袋，有些疑惑，探身想要靠近它。
但是，她一伸出手，指尖剛剛靠近那細長的蛇身，還沒來得及踫到。
小九便像被火燒了尾巴一樣，“嗖”地一聲閃電般滑了出去，速度之快，竟連水汽都被帶得四散翻涌。
“哎？！”
單靈靈怔了一下，手還停在半空中，眨了眨眼“你干嘛跑啊？”
她是真沒搞懂。
可小九整條蛇幾乎貼在了池子對角的石頭上，動也不動，像在用盡全部意志抵抗某種天命。
“小九，你居然躲我？”
單靈靈嗔著眉眼，語氣中帶了點不滿。
她緩緩站起身來，長發從頭頂垂落而下，若隱若現地遮住了那曼妙的身姿，單靈靈赤著雙腳，一步步朝小九走了過去。
“你不是不怕水嗎？”
小九看著她越靠越近，渾身的鱗片都快炸毛了，眼神瘋狂躲閃著，四下尋找可以逃脫的路徑，根本不敢直視她。
忽然，它看見不遠處有棵枝干交錯的大樹……
好，就它了！
實在不行，上樹吧！
就在單靈靈微微彎下身的瞬間，那傾瀉而下的水汽與她身上若有似無的香氣一同襲來，小九只覺得自己腦海“轟”的一聲炸開了。
尾巴猛地一甩，它飛快地躥了出去，幾乎是貼地而行地奔向那棵樹，“蹭蹭蹭”幾下就竄到了樹枝最上方，死死地盤住了樹枝，連頭都不敢回。
“喂——”
單靈靈哭笑不得地仰起頭，雙手叉腰“就讓你洗個澡，又不是要把你炖了……”
小九卻始終扭著頭，尾巴一圈圈纏得更緊，幾乎快把樹皮都勒裂了，打死不肯往她那邊多看一眼。
好在鱗片本就是紅色的，不然這會兒恐怕連尾巴尖都紅到發紫了。
“真是蛇里頭的木頭腦袋。”
單靈靈輕哼一聲，不再理它，任由那條小蛇裝死似的掛在樹上。
她轉身走回水池邊，隨手將濕漉漉的長發甩到肩後，抬腳踩進溫泉之中。
“嘩啦”一聲輕響，水波蕩開，溫熱的泉水擁住單靈靈的身體，她緩緩下沉，整個人沉進水霧蒸騰的池水中，舒展地閉上了眼楮。
“真舒服啊……”
單靈靈低聲嘆了口氣，聲音軟糯而慵懶，如泉中晚風，繾綣溫柔。
而不遠處的樹枝上，小九還像一根釘子一樣緊緊地扒著樹干，整條蛇都快擰成麻花了。
“可不像有的蛇啊……”
單靈靈吊著調子，一邊慢悠悠攪著水面，一邊時不時朝樹上瞥一眼“明明它的親親好師父特意帶它來藥泉，結果它死活不肯來泡一泡。”
“真是辜負了師父的一片苦心哪……”
這話，分明是說給小九听的。
單靈靈的眼神時不時往樹枝上掃過去，而那條暗紅色的小蛇卻死命別著頭，尾巴都快把樹干勒出一道印來，就是不肯和她對視。
“不會吧，小九，你不會是害羞了吧？”
單靈靈眼前一亮，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聲音都揚高了一個度，笑得前仰後合。
“哎呀哎呀，怎麼跟個小姑娘似的？”
“為師就脫了個衣服，你就臉紅啦？”
“真的不會吧？咱小九還會臉紅了啊？”
她笑得眉眼彎彎，聲線里盡是戲謔和調侃。
小九被她幾句話擊得臉皮發燒，連尾巴尖都在顫抖，可腦海里卻倔強地回蕩著一句話。
怕什麼，吃虧的又不是我！
再說了，是她自己非要喊我去洗澡的，又不是我非要佔她便宜。
被激起了勝負欲的小九咬了咬牙，不甘心地偷偷瞥了她一眼。
那一眼，恰好撞上單靈靈含笑的目光。
她此時已整個人蜷進了水中，連下巴都藏進了水霧中，只露出一雙明亮的眼楮，靜靜地望著它。
那雙眼里，是無盡的柔光和促狹，像極了盛開的扶桑花，燦爛得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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