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百官听得荀封芮慌聲急喊‘有妖怪,護駕’,酒意頓時醒了大半,將趙祈佑與太上皇團團護住。
更有一些膽小的官員連滾帶爬的往長樂宮內跑,鑽入飲宴的桌子底下瑟瑟發抖。
趙祈佑也被嚇了一跳,倒不是因為那城頭突然沖天而起的火流星,而是被荀封芮那突如其來的嗷叫聲給嚇的。
鴻帝與姜遠站在最前面的一階台階之上,背著手看著夜空中閃爍的煙火,那張蒼老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驚訝之色。
“呼…砰…砰…”
城頭的六十管煙花依次沖天而起,整個皇城剎那間被五色之光照亮,又剎那間消散于黑暗之中,如此來回往復。
文武百官從最初的驚嚇,到震驚,再到恍如夢中,這個過程也是在剎那之間。
他們從未見過如此之景,這哪是什麼妖怪出世,分明就是五彩祥光臨世間。
先前喊著有妖怪的荀封芮此時目瞪口呆,張大了嘴仰著頭,已經失了神,也不知道是嚇的,還是被震驚的。
趙祈佑龍軀輕顫,姜遠說要獻給他一個禮物,沒想到竟弄出了五彩祥光,這真是人力能制出來的?
六十管煙花足足燃放了半柱香的時間,皇城內外,甚至整個燕安城的百姓都見著了這冬夜中升起的璀璨之光。
最後一顆火流星爆散之後,皇城上的夜空漸歸平靜,趙祈佑與一眾文武百官卻仍仰著頭,許久都未回過神來。
鴻帝側頭看向姜遠︰“豐邑侯,這些都是出自你之手?這就是你說的,可毀天滅地之物?”
姜遠笑道︰“正是!這東西既能化作五彩祥光,也能變成惡魔排山倒海,就看掌握他的人如何使用。”
趙祈佑聞言,激動的上前一把抓住姜遠的胳膊,顫聲道︰“明淵,這等神技只怕只有仙人才會,你是如何做到的?此物真能排山倒海?”
姜遠正色道︰“陛下、太上皇,此物並非神仙術法,而是格物與工業結合後的必然產物。
此物若控制得當,可崩巨山于傾刻之間,工業可強國,並非臣胡言亂語。”
趙祈佑急聲問道︰“明淵,此物當真是你從格物中習來的?而非仙人傳授的神通?此物名為何物?”
姜遠答道︰“此物名為火藥,最先制出此物的也並非是微臣,而是一些煉丹的術士。”
“火藥?”
趙祈佑默念了一句後,又問道︰“那這火藥除了能像火流星一般發出五彩祥光,又如何能排山倒海?”
一眾百官也很想問這個問題,這名為火藥的東西好看是好看,但若說能排山倒海怕是就有夸大之嫌了。
荀封芮剛才被煙花嚇得嗷嗷亂喊,此時見得這煙火也不過如此,又听得姜遠夸大吹牛逼,站出身來對趙祈佑道︰
“陛下,依老臣看,豐邑侯制的這什麼火藥,也就是一個奇技淫巧的事物罷了,說能排山倒海就有些夸大了,陛下當斟酌。”
那些先前被嚇得鑽了桌底的官員,此時臉上還帶著慍怒之色,暗恨姜遠搞得這花活,讓他們在趙祈佑與太上皇面前丟了臉面,也上前附和︰
“陛下,荀大人說的對,豐邑侯以奇技淫巧制了些觀賞之物,卻又將工業與格物牽扯上,這太牽強了。”
這些官員都曾反對過姜遠建那什麼工業園,此時听得姜遠吹著牛逼說這東西是工業必然的產物,其意思不就是糊弄趙祈佑掏錢給他麼?
能混得一官半職的人,誰都不傻,只差沒指著姜遠的鼻子說他弄些妖術來蒙騙了。
上官雲沖哼了一聲,指著荀封芮與那些諫言的官員︰“爾等白長了一個腦子,此物若用在軍中,夜間傳訊軍情再好不過!”
尉遲愚也道︰“鎮國公說得不錯,爾等見得稀罕之物就貶成奇技淫巧,莫不是太自以為是了!”
上官雲沖雖然已閑賦,但虎威尤在。
而尉遲愚此時官居殿前指揮大都尉,掌天下兵馬。
他們倆出來為姜遠站台,這些張嘴就說是奇技淫巧的官員頓時閉了嘴。
但荀封芮為中書令,又是宰相之一,在言語上豈會懼了這兩個老將,撫著胡須笑道︰
“兩位老將軍說得沒錯,此物用在軍中傳遞軍情自是極好的。
但剛才豐邑侯說的是有排山倒海之能,能傾刻間將巨山崩為平地,這就有些言過其詞了。”
一直沒吭聲的姜守業甩了甩袖袍︰“荀大人,你也是熟讀子史經集的大學士,卻用管窺天,用錐指地,實有辱聖人之教啊。”
荀封芮听得姜守業陰陽怪氣的諷刺他,卻是不敢反駁了。
他或許不懼武將,但卻是不敢去惹姜守業。
姜守業獨領文官之首時,力壓一眾朝官,經年久月所形成的威壓,豈是荀封芮能敵的,本能的就有些畏懼。
姜遠卻是一點惱意也無,對趙祈佑與鴻帝道︰“陛下、太上皇,眾位同僚所說也有一定的道理,所謂耳听為虛眼見為實。
即然其中大多數人都不信,那臣便展示一番。”
實際上,姜遠說的那火藥能排山倒海,在場之人除了工部侍郎萬啟明以外,幾乎就沒有人會信。
即使是姜守業與上官雲沖也是持懷疑態度的,他們之所以要出來懟荀封芮,只因姜遠是他們的兒子\女婿,僅此而已。
趙祈佑卻是半信半疑,他知道姜遠懂格物且又多智,能弄出許多稀奇之物來。
但說能毀天滅地,這實是…太夸張了,他是想信的,但理智卻告訴他,這不可能辦到。
鴻帝卻是點了點頭,慈祥的看著姜遠︰“那你就去試試吧。”
姜遠早就料到僅憑一些煙花,是不足以讓人信服的,只有讓他們親眼見識一下炸藥的威力才行。
就讓他們看看,讓他們知道,獅屎一定比熊便大堆。
姜遠從懷里掏出一捆炸藥來,咧著嘴對荀封芮道︰“荀大人,你不是懷疑本侯吹牛逼麼?
本侯這里有包火藥,你拿去放在蘨Q降紫攏 懍嘶鶚允裕 純幢競釧檔氖欽媸羌佟! br />
荀封芮見姜遠將一大捆紙卷的管狀物朝自己遞來,本能的就往後退,哪里敢接。
他又不傻,姜遠笑得這麼邪惡,一看就沒安什麼好心。
姜遠見荀封芮不敢接,又將那一捆炸藥伸向剛才說他盡搞些奇技淫巧的官員︰“哪位同僚敢去試試。”
這些官員面面相覷,更沒有人敢接。
就這麼一小捆東西,說能排山倒海,他們自是不信。
可,萬一是真的呢?
上官雲沖見狀,哈哈一笑︰“一群慫貨,看把你們嚇得!
你們不敢,老夫卻是敢!賢婿,讓老夫來!”
姜遠連忙將炸藥收了回去,這東西讓荀封芮等人去點,炸死了一了百了。
但若是將自家岳父炸上了天,他啥也不用說,自個抹了脖子跟著去就行。
姜遠連連擺手︰“岳父大人,這東西極險,怎可讓您去,還是小婿來吧。”
眾百官見得姜遠蠱惑他們去點這火藥,而又不讓上官雲沖去,不由得在心底暗罵姜遠不當人子。
姜遠拿著那捆炸藥就往長樂宮前的荷塘而去,他本是想用炸藥將蘨Q礁 懶耍 治 紙ζ鸕氖 榻 諶嘶魃恕 br />
姜遠眼珠一轉,想起在濟洲時,利哥兒用炸藥將叛軍首領當魚炸的情景,此時不妨效仿一番。
姜遠一手拿了炸藥,一手吹了火折子,抬手便將炸藥點了。
使足了氣力將炸藥扔向荷塘的中心後,姜遠捂著耳朵發足狂奔,邊跑邊喊︰“蹲下!”
“轟…”
在趙祈佑與鴻帝,以及百官還未反應過來時,只听得一聲巨響傳來,腳下的地面也跟著顫了一顫。
一眾人只見得荷塘中的水突然爆裂開來,一根巨大的水柱騰起能有五六丈高。
文武百官們又被嚇得驚慌失措,許多人直接被震倒在地。
十數條錦鯉從荷塘中飛出,摔落在眾人腳下,更有一條大紅鯉魚直接命中荀封芮的面門。
荀封芮只覺挨了一大耳刮子,被扇得七葷八素,一屁股坐倒在地。
趙祈佑等人慌亂過後,往荷塘中一看,只見清澈的塘水已渾濁不堪,水面之上繚繞著一層煙霧,水下不斷的有死魚浮上來。
“這…”
趙祈佑被震驚得目瞪口呆。
鴻帝也挺直了腰背,年邁的身軀不停的顫抖。
上官雲沖與尉遲愚對視一眼,向前一步朝趙祈佑賀喜︰“陛下,豐邑侯所言不差,此物確實有排山倒海之能啊!若用在我大周軍中,何懼他國!只怕沒有什麼城池能擋此物!”
趙祈佑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看向姜遠︰“明淵!如此神物,為何不早點拿出來!這東西有大用啊!當真是仙人之技!”
姜遠躬了一身︰“陛下,臣也是剛試制出火藥不久。
陛下,這火藥就是工業與格物結合的產物,不僅可以用來攻城拔寨,還可以用于開山炸石、開礦,制作煙花爆竹等許多妙用。
此物如同神之技法,只有陛下才能掌控,臣也不敢私藏,配制火藥的秘方在此。”
姜遠從懷里掏出一張紙來遞給趙祈佑,神色鄭重無比。
趙祈佑听得這話心下一松,他剛見識過火藥之威,又喜又懼。
這東西若不能為他所掌控,沒有哪個帝王會睡得著覺。
趙祈佑雙手接過姜遠呈上來的秘書,看了一眼後便匆匆納于懷中,唯恐有失。
門下省侍中西門楚與工部尚書五澤見狀,連忙行大禮︰“恭喜陛下得此神器!”
一眾百官又豈能落後于人,也山呼齊喝,只有被錦鯉扇暈了頭的荀封芮,依然坐倒在地上,滿臉的茫然。
趙祈佑龍心大悅︰“有此神器,我大周可興也!”
姜遠打蛇順桿上︰“陛下,若是咱們大力發展工業,以後像這等神器定然層出不窮,我大周定然屹立萬國之上!”
趙祈佑豈不知姜遠的意思,龍袖一揮︰“戶部張興听旨!”
張興嘆了口氣,現在就不是掏一百三十萬兩銀子的事了,以後不知還要掏多少個一百三十萬兩。
“臣在!”
張興再怎麼不情願,也得上前听旨。
趙祈佑朗聲下旨︰“著戶部撥發銀錢于工部建工業園,每次撥發三十萬兩,二年內撥完一百三十萬兩!
工部尚書伍澤,侍郎萬啟明听旨!
工部建工業園銀錢之多,爾等實銷實報,不得怠慢!”
張興與伍澤、萬啟明三人躬身而下︰“臣領旨。”
趙祈佑雖同意撥錢,但卻不盲目,並沒有因為得了火藥就一次性大把撒錢。
如此謹慎,讓姜遠既欣慰又嘆息。
欣慰趙祈佑並沒有被喜悅而沖昏頭腦,嘆息的是,他從鴻帝那遺傳來的疑心漸漸開始萌芽。
鴻帝看看趙祈佑,又看看姜遠,緩緩點了點頭,這兩人,一個是兒子,一個是女婿,都是他的孩子。
兄弟能相互扶持,自是他願意看到的。
“豐邑侯,還有幾百根煙花未放,現在可以演那龍蛇大陣了吧?”
鴻帝笑著一指那三百根竹筒,問道。
趙祈佑也道︰“明淵,快,繼續放煙花!朕還未看夠!”
姜遠也不怠慢,將那三百根煙花的引線點了,剎那間三百根煙花齊聲呼嘯。
鴻帝說得沒錯,這三百根煙花齊放,恰似一條巨龍咆哮,當真是龍蛇大陣。
煙火漫天,不僅只照亮了皇城,也照亮了整個燕安,朵朵煙火綻開,今晚注定是歡喜的。
“陛下,你听!”
西門楚側著耳听了听,大聲對趙祈佑說道。
趙祈佑與一眾百官聞言,屏了呼吸側耳傾听,只听得在煙花的暴鳴聲中,還夾雜著百姓從皇城外傳來的山呼萬歲之聲。
後宮之中,眾多命婦環繞著帝後張錦儀,見得長樂宮方向升起朵朵煙花,也不由得離了宴席出來觀看,一張張嬌艷的臉上皆是震驚之色。
上官沅芷、黎秋梧與小茹,三女攜手而立,口中喃喃自語︰“好漂亮的煙火,也只有夫君有此能耐了。”
三女相互對視一眼,又皆掩嘴而笑︰“真好。”
其他命婦听得她三人說真好,只道是在說這煙花。
只有三女自己知曉,她們是在言自己能嫁得姜遠,這才是真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