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瑩也發了綠軍色的布抵工資。
她要給棟哲做褲子和外套。
棟哲就差點哭了,趕緊去給黃玲打電話︰
“姨!救命啊!我媽要給我用廠里發的布做褲子!我不要我不要!”
黃玲還沒有說話,就听到話筒里傳來了宋瑩的罵聲︰
“你說說你是不是沒良心?我幫你做褲子你還挑上了是吧!”
“我不要啊!我要穿姨給我做的褲子!我不要和大家穿一樣的褲子!床單就算了!褲子我不要啊!外套更不要!我要穿姨給我做的夾克!帥夾克!”
“你看我打不打得你像個帥夾克......”宋瑩舉起了拖鞋。
黃玲能想象電話那頭的情形,于是道︰“棟哲,讓你媽接電話。”
“哎,好 !”棟哲雙手把話筒一遞,“我姨,讓你接!”
宋瑩把拖鞋扔地下穿好,拿起了話筒︰
“氣死我了,這褲子怎麼就不能穿了?”
黃玲在那頭就笑︰
“算了吧!現在全廠的男女老少都穿那布做的衣服,棟哲到人堆里找都找不出來。在一中的棉紡廠子弟也有不少,到時操場上一站,大家可以憑褲子認親。”
宋瑩听黃玲的話,也笑了。
“那這布怎麼辦?四件套也用不了那麼多啊!”宋瑩愁得很。
錢她倒不缺,林工兩個廠各拿一份工資,養家是綽綽有余。
“拿廠里來唄,做成四件套給單身宿舍里的姑娘小子們,他們不是棉紡廠職工,不發這布。”黃玲給出了解決方案。
“謝天謝地,還是你的腦子活,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這布別的優點沒有,但是耐用又經髒,給那些小子正合適。”
“你讓棟哲拖過來,我按市價買你的。”
“什麼話,我能要你的錢嗎?我就是愁沒處用,看他們做衣服褲子也想著給棟哲和武峰做兩身。”宋瑩忙拒絕了要錢。
“那行吧,下個月還發,你還拖過來。”
兩人掛了電話,棟哲湊上來︰
“宋瑩同志,以後你有事能不能先問問我黃姨然後再做決定,不要緊著我 ,行不?”
宋瑩開始脫拖鞋,棟哲撒腿就跑。
“你別跑!”
“你把鞋穿上,扎腳!”
“你不跑我就穿!”
“你穿上我就不跑!”
李爺爺和李嬸兒坐在小賣部看兩母子在巷子里打鬧。
李嬸兒笑︰“老爺子,比電視還好看吧!”
李爺爺點頭︰“哈哈,對對對。”
張敏下班回家,看到巷子里打鬧的兩母子就沿著牆腳走。
看到她回來,宋瑩和棟哲停下來。
“宋姨。”張敏打著招呼,滿臉疲態。
“小敏回來了。”宋瑩象征性地應了一聲。
張敏也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就回了家。
分廠新人居多,干活不行,頻頻出錯,惹得車間主任和廠領導天天罵人。
本來就累,還要挨罵,大家怨聲載道。
張敏每天都累得不行,回來倒頭就睡。
接著,吳建國回了家。
他進屋見張敏回來了,張阿妹不在,就出了屋蹲在牆角抽煙,眼楮直勾勾地望著院門。
沒多久,張阿妹回了來。
吳建國立即站起身,眼里全是期盼。
“怎麼樣?”他迎上來問。
張阿妹從兜里掏出了半天,掏出了三十塊錢。
吳建國眼里滿是怒氣。
“我和他說了,我要三百塊錢,但是因為我是突然去的,他沒有準備,說準備好了通知我去拿。”張阿妹解釋。
“明天你再去,不給就一直去。”吳建國奪過那三十塊錢,冷冷道。
“去就去!你別給我在這里甩臉子!”張阿妹看他這個態度,更氣了。
“那怎麼?我還要表揚你干得好?送禮物打東西花二百,砸店花三百,終于把張敏逼到分廠去上班了,你干得好!對吧!”吳建國咬牙切齒道。
“你!”張阿妹自知理虧,她氣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哭。
張敏一臉厭煩在從屋里出來︰
“怪我,都怪我!怪我沒有吳姍姍成績好,上不了大學掙不了大錢,怪我自己沒有本事進廠,怪我要去理發店上班,都怪我行了吧!現在能不能去做飯吃,我快餓死了!”
張阿妹正要說話,隔壁王勇媳婦一盆水潑在了吳家院子前︰
“天天嚎,天天嚎,煩都煩死了!自己一天天地作,女兒兒子給作跑了,錢給作沒了,真是自作自受!和你們一家做鄰居真的是倒了血霉!什麼運氣都被你們給嚎沒了!”
張阿妹起身就要回嘴,吳建國一把把她給拉住了,拖進屋里︰
“他們家在廠里有關系,你別得罪他們了!這一巷子的人你還想得罪多少?非要鬧到他們聯合起來把我們趕出去是吧!”
張敏也沖出來道︰
“媽!媽!求你了!別鬧了!別鬧了!能不能正常一點別像個神金病!我以後還要嫁人的!別人看到我們家這樣誰敢要我啊!
你把吳姍姍和吳軍趕走了,你知道別人在背後怎麼罵的嗎?我和你說,分廠的人都知道,天天對我指指點點的,你還鬧!你是不是想讓我老死在家里啊!
別人娶媳婦不光看女孩長得好不好,人家也要看家庭的啊!窮不是問題,但是家里有神金病誰敢要?!”
張阿妹愣愣地看著兩人︰“怎麼都是我的問題?都怪我?張敏,你說這話有良心嗎?我哪件事情不是為了你?!”
張敏搖搖頭︰“媽,你是為了你自己,不是為了我!我現在也依你的去分廠當臨時工了,求你正常點,讓我們家過點正常的生活。”
“我不正常?張敏,誰都可以怪我,你不行!”
“不怪你怪誰!我本來可以當會計的!當會計的!我和你們說,好多人說了,以後有沒得班接都不一定,我要一輩子當臨時工了!
哦,有可能,臨時工都沒得當了。今天分廠里領導說,這批人不行,要不然別要了,招些總廠原來被辭退的臨時工還好,都是熟手,工資給高點也行。”
說著說著,張敏哭了起來。
累得半死,說不定還留不下來,當臨時工的資格都沒有了。
听到這里,張阿妹如五雷轟頂。
一切都完了。
張阿妹本來就在弟弟那里受了氣,回來又被兩人說,現在還到了這樣一個消息,一口氣堵在胸口,頭一暈就倒在了地上。
等她醒來時,發現自己是躺在床上,而不是在醫院。
吳建國和張敏並沒有把她送醫院去。
而自己的人中火辣辣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