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從垃圾堆里撿來的帕子有些異味,打開來,里面全是皺皺巴巴的毛票、分票,散發著用久的紙幣特有的臭味。
吳建國簡直是要被氣炸了︰
“這不是欺負人嗎?就這,你還想著他會幫我們的忙?”
張阿妹握著那疊毛票也咬緊了牙。
吳建國接著道︰
“呵,像你說的,我們送新婚禮物時要把錢還回去,你能直接這樣還嗎?意思他們給我毛票子分票子,我們再給添點還一張大票子新票子?!要不人能當副廠長呢!厲害厲害!”
張阿妹怒道︰
“吳建國,你閉嘴!數數!”
她坐到馬路牙子上開始數,一大包呢,數來數去,才一塊七毛八分。
兩人就那樣坐在馬路牙子上發呆。
突然,張阿妹覺得有東西落到頭上,她以為是樹葉,就用手扒拉了一下,沒想到,一踫到居然是軟乎乎,就“嗷”了一嗓子。
“蟲!”張阿妹跳起來,給吳建國表演了一段霹靂舞。
一抬頭,樹上的蟲子簇簇往下掉。
兩人一身狼狽地回了家。
張敏正等在家里,見兩人回來就忙問︰
“爸,媽,怎麼樣?李副廠長準備把我放在哪里?”
兩人相互看看,張阿妹道︰
“這事兒別急啊!你實習期間肯定是要進車間的,或者看廠里怎麼安排,這段時間你得好好表現,表現好了,李副廠長才好給你安排辦公室啊!”
張敏點點頭。
她也知道,不可能一開始就搞特殊,那樣太明顯了。
于是,她跟著學校的同學一起進入了棉紡廠實習。
張敏在車間上了一天班,回去就累哭了。
張阿妹雖然心疼,但還是鼓勵她堅持。
只要進了廠,把飯碗端穩了就好了。
第二天,干不了一點,回來說不想干了,母女倆大吵了一架。
第三天,張阿妹親自押著她進了廠里。
一周下來,終于是忍了下來。
可是,就當實習快結束時,吳家人不僅沒有等來進廠當正式工的消息,反而是得到了一個來自于廠里的可怕通知。
從這一年起,父母退休可由子女接班,但是不再招收職校畢業生,就算是系統內的職校生也不再招收。
這天張敏下班,被告知明天不用來了,實習到此為止,讓他們明天回學校報到。
等大家走到廠宣傳欄,就看到了這張公告。
和她一起實習的學生,有些當場就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這天,棟哲直等到天黑都沒有看到宋瑩回來,有點擔心。
他推了自行車就要出門。
李嬸叫住了他︰“棟哲,你媽沒回來,你到我們這里吃,還和嬸兒客氣什麼。”
“嬸兒,我一會兒回來吃,我擔心我媽,去接接她。”棟哲已經跨上了自行車。
“棟哲等等,拿個花卷,別一會兒餓狠了摔一跤!”楊秋艷追出來,遞給他一個大花卷。
“謝謝嫂子,那我去了!”棟哲把花卷咬在嘴里。
“你慢點兒,別急!”楊秋艷又交代。
“嗯嗯!”他咬著花卷應著,騎車出了巷子。
棟哲騎到工會辦公樓一看,工會辦公室被圍得滿滿當當的。
哭的哭,罵的罵。
棟哲嚇一跳,把車一扔就往辦公室跑。
“讓一下,讓一下!”
“哎呀,你擠什麼?!大家都在這里等呢!”
大家回頭看,也是個學生模樣的人,于是沒好氣道。
“我家親戚是工會的,我去幫你們探探口風。”
“啊?!那你快去!”
“讓讓,大家讓讓!”
就這樣,棟哲擠到了門口,擠的過程中也听了個大概。
辦公室里,大家圍著蘭主任和幾個工作人員問東問西,其中就包括宋瑩。
大家在耐心地解釋,但是顯然,問的人耐心並不多。
宋瑩看到了棟哲,正想說話,就听得棟哲說︰
“你們還圍著工會干什麼?!這問題也不是工會能解決的啊!他們都去廠辦了!”
屋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都退了出去。
工會的同志們癱坐在椅子上。
蘭主任捂著胸口道︰“棟哲啊!還好你來了,我都快喘不上氣了。”
“您能喘上氣了,林伯伯有點麻煩。”棟哲笑道。
“他水平比我高點,身體比我好點,”蘭主任擺擺手,“抓緊走吧!別一會兒又殺回來了,晚上休息好,這兩天估計還有得忙。”
大家都從椅子彈起來,立即鎖了門下班。
棟哲載著宋瑩回家。
路上,棟哲問起這事兒 ,宋瑩就全部告訴了棟哲。
“那敏姐豈不是要等吳叔退休了才能接班?”棟哲吃驚道。
他剛才就听了那麼一耳朵,以為是只收一部分人,沒想到是一個都不收。
“那怎麼可能等,你吳叔還有十好幾年才退休,那她還能在家里待上十幾年啊!肯定要想別的方法了。”
母子倆剛進院兒,李爺爺就叫住了他們︰
“棟哲,筱婷讓你回個電話。”
“哦!”棟哲應著,“媽,那你先回去,我給筱婷回電話。”
電話剛響一聲,筱婷就接了起來,問︰“姨回來了嗎?她還好嗎?”
棟哲笑道︰“我還以為你找我,原來是擔心我媽啊!”
“我找你干什麼,媽說廠里出了大事,我一听就知道姨那里肯定有麻煩,就打電話問問。”筱婷隔著電話給棟哲一個大大的白眼。
“沒事沒事,我剛去接了她回來,頭發都沒有少一根,心情也很愉悅,就是肚子有點餓了。”棟哲忙答。
“那你吃了飯嗎?”
“我吃了一個花卷再去接她的。”
“哦。”
棟哲一听筱婷這口氣,感覺好像還不夠慘,于是又道︰“一來一去,還在人中間擠,這會兒全消化掉了。”
“哦,那家里有吃的嗎?”
“李嬸兒給我們留了飯的。”
“那你快去吃吧!快去。再見。”筱婷二話不說掛了電話。
“哎......”棟哲听到電話里面的“嘟嘟”聲,自言自道,“早知道不說餓了,還能多說兩句......”
他掛了電話,就听到身後傳來了張敏的哭聲和張阿妹的怒罵聲。
棟哲回頭一看,吳建國也跟在她們身後,看來剛從廠里回來。
“我明天再去找李副廠長!收了我那麼多禮物,怎麼也要安排一下的吧!車間也可以啊!”張阿妹恨恨道。
“去車間也行,總之要進廠。”張敏點頭表示同意。
“我看啊,懸。”吳建國低聲道。
“你能不能說點好話!”張阿妹怒道。
“早就說這些都不可靠,你偏不信,政策是這樣,林廠長都沒辦法別說他個副廠長了。那麼多學生,家里條件好的比我們多得多,怎麼會輪到我們?還是想想別的辦法吧!”
張阿妹不信,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去了李副廠長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