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笛聲響起。
腳下的火車傳來沉悶的震顫,一股濃烈的煤煙味順著守車敞開的門縫涌了進來。
“掛車了!”王車長在辦公桌後抬起頭說了一句。
沒過多久,伴隨著一陣劇烈的、由遠及近的金屬撞擊聲。
“ ! 當! 啷——!””沉重的沖擊力從尾部傳來,守車猛地一晃,桌上的搪瓷缸子跳了起來,里面的水灑了一片。
靠在角落閉目養神的王鐵軍瞬間睜開了眼,手已經搭在了機槍帆布套上。
坐在板凳上的眾人身體都不由自主地前傾,抓住身邊能穩住的東西。
連接掛鉤的撞擊聲連續響了三下,一次比一次沉重。
守車和三節棚車被巨大的力量猛地向前一拽,又向後一頓,終于穩定下來,成為了這趟漫長貨列的一部分。
“嗚——!””車頭傳來一聲長鳴,悠遠而蒼涼。
緊接著,是蒸汽機車啟動時特有的、沉重而緩慢的“呼哧…呼哧…”的排氣聲。
腳下的鐵軌開始有節奏地震動起來,越來越清晰。
守車先是輕微地晃動,接著,在更大的“ 當”聲中,緩緩地、有些吃力地向前移動了。
火車開動了。
站台上昏黃的燈光和煤堆、信號燈桿的輪廓開始緩慢地向後退去。
速度漸漸加快,車輪碾過鐵軌接縫處發出的“ 當、 當”聲越來越密集,越來越響,成了車廂里唯一的主旋律。
煤煙味更濃了,細小的煤灰顆粒從門窗的縫隙里鑽進來,在從車頂小窗透下的光柱中飛舞。
“關上門!”
張霖皺著眉下令。
靠近門口的劉建軍立刻用力拉上了沉重的木門,插上插銷。
守車里頓時昏暗了不少,只有車頂那盞蒙著灰塵的15瓦燈泡散發著昏黃的光,以及小鐵爐爐膛縫隙透出的暗紅。
張霖站起身,走到守車尾部那個小小的凸出了望窗前。
賀堂立刻跟了過去。
透過布滿污垢和雨痕的玻璃,可以看到後面那三節墨綠色的棚車,在逐漸加速中微微搖晃著。棚車尾部,保衛處和鐵路局的雙重鉛封在車燈的映照下,反射出一點冷硬的光。
再往後,是迅速退向黑暗的鐵軌和枕木。
“王車長,我們這趟車,怎麼個走法?大概多久能到?”楊廠長坐在板凳上,解開外套最上面一顆紐扣,問了一句。
他的聲音在巨大的噪音里需要提高音量。
王車長正彎腰捅著那個小鐵爐子,想讓火燒旺點驅驅寒氣。
聞言直起身“楊廠長,咱這是京包線(四九城堡頭)的貨列,慢車。先奔西北,過南口,走關溝爬坡,這段最費勁。過了康莊下坡就好些了。經沙城、宣化到張家口南站,那是大站,得停挺長時間換車頭、編組。然後繼續往西,過柴溝堡、大同、集寧南,最後到包頭東站。順利的話……”他看了看牆上的掛鐘,“總得四天出頭吧。路上得給客車、快車讓道,停停走走是常事。”
以前的火車,是真的慢。
張霖之前去滬上坐飛機的那次,也走了老久。
其實,高鐵和動車普及之前,綠皮車的速度真的不敢恭維。
張霖前世去外婆家一趟,要坐兩天一宿的綠皮車,簡直就是折磨。
四天多!
守車里的人心里都默默算著。在
這 當亂響的鐵皮盒子里待四天,守著外面那十二根“鐵柱子”,這滋味想想就夠嗆。
楊廠長不由得直起身,然後雙手在背後捶了捶自己的腰。
他已經想象到等下車的時候,他的腰會是什麼樣子了。
火車駛出了豐豐站區,速度提了起來,但也不算快。
窗外是四九城西郊的景象。
能看到大片收割後的農田,光禿禿的,只剩下低矮的茬子。
遠處是黑 的村落輪廓,偶爾有一兩點昏黃的燈火。
鐵道旁稀稀拉拉的電線桿飛速向後倒去。
空氣比站內清新了些,帶著深秋夜里的寒氣和泥土的氣息。
“這動靜,比咱廠的軋機還吵。”坐在板凳上的趙建國嘟囔了一句,把裹著機槍的帆布又緊了緊,抱在懷里,像抱著個寶貝疙瘩。
他參加過北國戰爭,對噪音的忍耐力算強的。
“知足吧,有棚子,比敞篷強。”王鐵軍靠著車壁,閉著眼,聲音不大,“北國那會兒,零下幾十度坐敞篷車皮,那才叫透心涼。槍栓都凍住了。”
“你們還有車,我們都是靠腳板。不過咱的腳板也不比丑國鬼子的汽車慢。”
賀堂看了大家一眼,沒阻止。
這種時候,講講題外話,既能緩解緊張的氣氛,也能提提士氣。
張霖則一直站在了望窗前,他似乎在觀察著什麼,眼神里滿是凝重。(伏筆~)
只有車輪碾過鐵軌接縫時那巨大的“ 當”聲,讓他筆直的脊背會微不可察地輕輕一震。
不知道過了多久。
車速似乎慢了下來,“呼哧…呼哧…”的排氣聲更加沉重吃力,伴隨著車輪在鐵軌上有些打滑的空轉尖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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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身傾斜的角度也變大了。
“進關溝了!爬坡呢!”王車長大聲說,指了指窗外,“瞧,那就是南口!”
借著車頭燈光,可以看到右側黑 的山影壓迫過來。
鐵路似乎緊貼著山腳,左側是深不見底的溝壑,只有嘩嘩的流水聲隱約傳來。
火車像一頭疲憊的老牛,喘著粗氣,艱難地向上攀爬。
速度慢得幾乎能數清路邊的石頭。
每一次車輪空轉的尖嘯,都讓人心頭一緊,生怕它爬不上去溜了車。
“他娘的,這坡!”孫衛東罵了一句,他是鐵路子弟,知道這段路的凶險,“當年詹天佑修這段,可是費了老鼻子勁!”
“人字形鐵路就在前頭青龍橋。”周大海接話,聲音里帶著點自豪,“咱中國人自己修的!洋鬼子都說修不成!”
看來,這是到了延慶八達嶺了。
巨大的噪音和劇烈的晃動中,沒人再閑聊。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坐穩、抓緊。
張霖的手也離開了了望窗框,扶住了旁邊的鐵柱。
楊廠長眉頭緊鎖。
賀堂站在張霖身後半步,身體微微前傾,保持著一種隨時能行動的姿勢。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傳來一聲不同于本車頭的汽笛,短促有力。
緊接著,車尾猛地一震,一股強大的推力從後面傳來!
“補機掛上了!”王車長松了口氣,“在後面推呢!這下穩了!”
果然,有了後面機車的助推,列車的爬坡顯得輕松了一些,雖然依舊緩慢,但那種令人心悸的空轉尖嘯少了。
又過了好一陣,感覺坡度漸緩,車速似乎也快了一點。
“快到康莊了!過了康莊,就下坡了!”王車長的話讓大家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
就在這時,守車連接處突然傳來“ 啷!”一聲異響,比平常的撞擊聲大得多!
整個守車劇烈地左右搖晃了一下!
“什麼動靜?!”張霖猛地轉身,眼神銳利如刀,手瞬間按在了腰間的槍套上!
賀堂一步搶到門邊,手已經摸到了插銷!
王鐵軍和趙建國幾乎同時掀開了機槍的帆布套!
所有持槍的保衛干事都“唰”地一下端起了槍,槍口雖然下意識地垂向地板,但氣氛瞬間繃緊到了極點!
王車長也嚇了一跳,趕緊側耳傾听,又跑到門邊,拉開一條縫,頂著灌進來的冷風和煤灰向外張望。
車尾的燈光只能照亮後面一小段鐵軌和棚車模糊的輪廓。
“怎麼樣?”張霖的聲音低沉。
王車長縮回頭,關上門,抹了把臉上的煤灰“可能是過岔道或者緩沖器撞狠了點。後面棚車看著沒事,鉛封也還在。”
他指了指了望窗。
張霖立刻湊到了望窗前,仔細盯著後面那三節棚車。
在搖晃的光影中,墨綠色的車體輪廓依舊,車門緊閉,那兩枚鉛封似乎也完好無損。
“保持警戒!”張霖沒有放松,目光依舊死死盯著後面。
賀堂對持槍的眾人使了個眼色。
王鐵軍和趙建國重新把機槍蓋好,但手沒離開。
其他人也緩緩放下了槍口,但沒人坐下,都保持著戒備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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