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敏行生活于南北朝後期的北齊至北周時期,其生平事跡雖未見于正史詳載,但隨著1976年山東濟南馬家莊徐敏行墓的發掘,這位兼具官員與藝術家特質的歷史人物逐漸為世人所知曉。從出土的墓志及墓室壁畫來看,他的一生雖未在政治舞台上留下顯赫功業,卻以獨特的藝術遺存,成為研究北齊社會風貌與繪畫藝術的重要坐標。
據墓志記載,徐敏行字納言,其先祖為東海郯人,後遷居齊州(今山東濟南),屬于魏晉以來北方士族的分支。他的生卒年雖未明確標注,但從墓葬形制與壁畫風格推斷,其主要活動時間應在北齊文宣帝至北周武帝年間(6世紀中葉至末葉)。在北齊時期,徐敏行曾任齊州主簿,這一職位雖屬地方僚佐,品階不高,卻需兼具一定學識與行政能力,負責文書起草、事務協調等工作,可見其在當地士人中具備相當的文化素養。北齊政權以鄴城為中心,推行鮮卑化政策,而齊州作為中原腹地,漢文化傳統深厚,徐敏行在此任職期間,無疑深度浸潤于胡漢交融的地方文化氛圍中,這種背景也為其後來的藝術審美埋下了伏筆。
北齊天保八年(557年)之後,北齊政權內部的動蕩局勢愈發嚴重。政治斗爭不斷,官員們人心惶惶,社會秩序逐漸混亂。這種局面一直持續到武平七年(576年),北周趁勢發動了對北齊的討伐戰爭。經過激烈的戰斗,次年北齊最終滅亡,齊州也隨之歸入了北周的版圖。
在這個朝代更迭的動蕩時期,許多北齊的舊臣都對新朝持有抵觸情緒,甚至采取了抵抗的行動。然而,徐敏行卻與眾不同。他並沒有像那些人一樣抗拒北周,而是明智地選擇歸附新朝,並繼續在地方上擔任官職。
雖然墓志中並沒有詳細描述徐敏行在北周時期所擔任的具體官職,但從他的墓葬規格來看,可以推測出他在北周的待遇相比北齊時期有所提升。這可能意味著他在齊州境內擔任了中下級官吏,負責地方的教化工作或者民政事務。
徐敏行這種平穩過渡的經歷,不僅體現了他務實的處世態度,更反映了南北朝後期士人們普遍的心態——“擇主而事”。在那個政權頻繁更迭、戰亂不斷的亂世中,保全家族和傳承文化往往比固守一姓更為重要。因此,許多士人都會根據實際情況,靈活地選擇依附不同的政權,以確保自身和家族的利益。
真正讓徐敏行名留青史的,並非其官場履歷,而是其墓室中保存完好的壁畫。這座磚砌單室墓由墓道、甬道、墓室組成,壁畫分布于甬道兩側及墓室四壁,總面積約50平方米,題材涵蓋墓主夫婦宴飲、出行儀仗、侍從樂舞、歷史故事等,幾乎全景式地再現了北齊上層士大夫的生活場景。壁畫采用“重彩平涂”技法,線條流暢勁挺,色彩以紅、黃、青、白為主,對比鮮明卻不失和諧,人物造型比例勻稱,神態生動,既保留了漢魏以來的寫實傳統,又融入了鮮卑族的豪邁氣息,堪稱北齊繪畫藝術的代表作。
墓室內壁的《徐敏行夫婦宴飲圖》是壁畫的核心,畫面中央的徐敏行頭戴高冠,身著寬袖長袍,坐姿從容,其夫人則梳著當時流行的“飛天髻”,衣袂飄舉,二人面前的案幾上擺放著杯盤佳肴,兩側侍從或捧物、或奏樂,神態恭謹。值得注意的是,徐敏行的服飾雖為漢式禮服,但腰間束帶的樣式帶有明顯的鮮卑特征,夫人的發髻也融合了西域胡風,這種“胡漢雜糅”的形象,正是北齊社會文化交融的直觀寫照。更令人稱奇的是,畫師對細節的刻畫極為精妙——徐敏行手中的麈尾(清談時的道具)紋理清晰,案幾上的果盤擺放錯落有致,甚至侍從的表情都各有不同,足見創作者對貴族生活的細致觀察。
甬道兩側的《出行儀仗圖》則展現了徐敏行的社會地位,畫面中既有騎馬的武士,也有步行的侍從,隊列整齊,旌旗飄揚,馬匹的姿態矯健有力,武士的鎧甲線條硬朗,充滿動感。與南朝繪畫中“秀骨清像”的風格不同,這些人物形象體格健壯,面容飽滿,體現了北齊“尚武重實”的審美取向。壁畫中還出現了肩扛樂器的樂工,其所持樂器既有中原的琴瑟,也有西域的琵琶、篳篥,進一步印證了當時絲綢之路沿線的文化交流盛況。
除了生活場景,壁畫中還繪有《洛神賦圖》片段與《商山四皓圖》,前者取材于曹植的名篇,描繪洛神與曹植相遇的浪漫場景,線條飄逸如行雲流水,色彩淡雅朦朧,展現了畫師對文人詩意的理解;後者則刻畫了漢初四位隱士的形象,借歷史故事表達對隱逸風骨的推崇,這種將文學題材轉化為視覺藝術的嘗試,說明徐敏行本人不僅是藝術的資助者,更可能是具有較高文化修養的參與者。
徐敏行墓壁畫的藝術價值,遠超其墓主人的政治地位。在北齊繪畫史料稀缺的情況下,這些壁畫填補了中國繪畫史的重要空白——它上承魏晉顧愷之的“春蠶吐絲描”,下啟唐代吳道子的“吳帶當風”,線條技法已從古樸走向成熟;在構圖上,采用全景式敘事,人物與場景的比例協調,空間感明顯增強,為後世山水畫的發展了借鑒。更重要的是,壁畫中展現的生活細節,如家具樣式、飲食習俗、服飾制度等,成為研究北齊社會生活的第一手資料,例如畫面中出現的“胡床”(折疊椅)、“波斯壺”等器物,證明了當時中外物質文化交流的頻繁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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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墓志與壁畫的結合來看,徐敏行的個人氣質更偏向于文人雅士而非政客。他選擇將大量財力投入墓室裝飾,而非追求官場晉升,說明其對藝術有著特殊的熱愛與追求。北齊時期,士大夫階層中盛行“厚葬”之風,認為墓室壁畫不僅是對逝者的紀念,更是家族文化品位的彰顯,徐敏行墓的壁畫規模與藝術水準,恰恰反映了他對這種文化傳統的認同與踐行。
北周建德年間(572—578年),徐敏行病逝于齊州任上,享年約六十歲,其家族按照北齊舊俗為其營葬,這也解釋了為何墓中壁畫仍延續北齊風格,而非北周的簡約風尚。他的後代在隋初仍居住于齊州,但其名已不見于記載,唯有這座墓室在地下沉睡一千四百余年,直至近代被發掘,才讓這位湮沒于史海的人物重新走進公眾視野。
徐敏行的一生,雖然沒有驚天動地的功業,但卻因為一座壁畫墓而具有了特殊的歷史意義。他就像是南北朝後期無數中下級官員的一個縮影,在政權頻繁更迭的時代里,他小心翼翼地自處,不輕易表露自己的立場和態度。
然而,正是這樣一個看似平凡的人物,卻在文化交融的浪潮中展現出了非凡的包容和接納能力。他在日常生活中,以個人的審美選擇,無意間為那個時代留下了珍貴的藝術遺存。
這座壁畫墓,如今已成為國家一級文物,被珍藏于山東博物館。它所展現的北齊繪畫風采,不僅讓人們得以一窺那個時代的社會風貌,更印證了藝術超越政治、穿越時空的永恆價值。
徐敏行的故事告訴我們,在歷史的長河中,除了那些帝王將相的豐功偉績外,還有許多默默守護和創造文化的個體,他們同樣值得被銘記。他們或許沒有留下顯赫的名聲,但他們的貢獻卻在時間的沉澱中愈發顯得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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