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那邊,有四千軍士竟在組裝一款特制的霹靂車,但見那一個個旋盤轉動如風車,拋竿揚起似巨蟒抬頭。有那白須匠人手持算籌,沙啞著嗓子吆喝︰“仰角七分三厘,配重石三千斤!”
說完,忽听令旗劈空聲響,這橫列城外的霹靂車,將一顆磨盤大的石彈拋射而出,巨石呼嘯著砸向二里外的荒灘——“轟隆”一聲,地面竟被砸出丈許深坑!城頭金兵看得分明,對此情形連吸涼氣,畢竟那千斤巨石可要比他們城頭旋風炮的百斤巨石駭人的多!
可要僅僅如此,按出海和宗賢還不至于太過驚訝,但是抬眼看卻見西北方,忽然一陣塵頭大起!
隨著煙塵越來越近,煙塵內的物什也愈發清晰,但見那運糧長車排出十里不見首尾,押車軍校唱號聲震四野。
“開封城勞軍,吉貝五十萬石,路募牛羊十萬頭,杭州府精米百萬石——”
這一聲聲喊喝按出海還算能接受,可另外一邊東北也來一支車隊,卻要駭人不少,三百輛牛車專運青石巨彈,每輛牛車上也就只能拉動兩三枚而已,可是這些青石巨彈每個都有磨盤大小!
看著眼前一幕,按出海的雙手扶在垛口上卻在微微顫抖,後面的宗賢見此情形,急忙上去輕撫按出海的後背,“寬心,不過是宋人的亂心之計罷了,如果我所料不錯,他們就算有補給送到,但絕對也不會有這麼多,一定是他們將一份物資分運四營,想要假扮物資充足!”
要說宗賢的猜錯倒也沒錯,畢竟古代運糧向來耗費人力,往往運一人的糧需要準備三人的軍糧才行,趙斌這百萬大軍的口糧要是走陸路運來,非要三百萬人的口糧不可,這對現在的大宋不說是天文數字,但絕對也沒那麼輕松。
只可惜這宗賢算的精妙,卻沒想到這由開封而出的運糧隊走的卻是水路,如此一來途中的消耗就大大減少,至于說登陸後運糧隊所消耗的物資,那的確如方才高寵所說,沿途的牛羊都吃喝不盡,再加上沿途各城都在趙斌手中,早早有人迎接協助,如此一來,這次開封運來的糧草那是又多又足。
因此就在宗賢話音剛落,那邊的輜重車也已進入營盤之內,宗賢和按出海居高臨下看了個清楚。
但見那吉貝車的捆繩忽然崩斷,雪白的包袱滾落滿地,押車軍士笑罵著︰“這般好的木棉,金狗怕是一輩子沒蓋過,竟然還是處理好的,你我可以直接填入衣甲之內啊!”
那邊運糧車上米袋破口,江南香米淌成銀瀑,老火頭軍抓把米粒,在手中輕搓一下,竟然高舉頭頂,也不管按出海他們能不能听到,當下對這城頭笑喊︰“聞見沒有?你們金狗南下不就是為了吃飽穿暖?可惜啊,你們沒機會吃了,回頭老子做了,讓你們聞聞味!”
如此一幕,按出海和宗賢都面露苦色,可就在這時由黃龍城西向北而來,一隊人馬緩緩而行,隊伍中五百頭壯牛拉著巨型𧁓車緩緩而來,車上有軍士高呼︰“韓帥心憂北線戰局,特送來新制𧁓車五百具,還請章帥驗收!”
隨著軍士們喊喝,牛車拉著𧁓車緩緩來到章啟䉪身側,這章帥看看眼前的𧁓車,繼而回頭看向城頭上手扶垛口而立的按出海,隨即忽然笑道︰“听聞按出海你有銀弓鬼帥之名,來來來,你幫我試試,這𧁓車威力幾何啊!”
章啟䉪說著大手一揮,當下有十輛𧁓車調轉方向,以那碩大的木盾面對向城頭,看的按出海是咬牙切齒,當下扯出銀弓搭上一支狼牙箭,瞄準城下那碩大的𧁓車,隨即將手中弓開如滿月,一點寒芒遙指𧁓車。
隨著按出海松手放箭,一支利箭離弦而出,𧁓車外的三層牛皮立時被洞穿而過,可其後的三尺木板就力有不逮了,半支箭沒入𧁓車之內,箭尾還在那里兀自亂顫,可是箭頭卻再無半分威力。
見此情形,按出海自然是頹然的放下銀弓,可那邊的章啟䉪卻是連連鼓掌,“好啊,好啊,韓帥送來的果然是攻城利器,有此物在,我軍當再不懼金人羽箭,來啊,收兵回營!”
章啟䉪說完,大手一揮出來演陣的大軍當下徐徐撤入營內,而大營之中也隨即飄起無數炊煙,羊肉湯的香氣混著江南稻米的清香飄上城頭。
而按出海只能頹然的將弓收入囊內,和宗賢繼續看向城外,只是兩人看了半晌忽然一愣,齊齊抬頭看向對方,“營盤不對!”
兩人說著急忙往黃龍府東北角奔去,昨夜漆黑一片兩人只覺得那營盤靜的蹊蹺,可現在天光大亮,兩人趕到東北角樓登高一望,立時看出端倪來。
卻見這黃龍城外圍城的聯營猶在,各營之中喊喝操練之聲不絕,但唯有這東北角樓之下的營盤卻是寂靜無聲,那北營、東營升起的炊煙,卻在這兩營連接處戛然而止,憑宗賢和按出海的能為,自然能看出來這沒有炊煙的大營足能容納十萬之中。
對于這個發現,宗賢面上浮現一抹激動之色,“妙哉,我說宋人今日舉動怎麼如此反常,明明大軍列陣嚴謹,物資儲備充足,怎麼只演軍不攻城,原來是出了這麼大的破綻!”
“叔祖,是什麼破綻?”
“我來問你,昨日攻城宋人死傷幾何?”
“不下五萬之眾啊!”
“是啊,五萬人啊,別看他有百萬大軍,這五萬人也該讓他肉疼一陣了吧,可今日你我自南城而來,卻沒見他們的包圍有半分松懈之處,難道這五萬人死了,他們在北地還能立時補充?”
“您的意思是?”
完顏宗賢聞言抬手往樓外一指,“他們賢爺坐鎮利涉,這南門自然是主攻方向,如此一來當然要將精銳集合到那邊,這樣一來東北方的兵卒自然不足。可是這要是被你我發現了,不就相當于給了咱們一條生路,為此唯有亂我們心智,才能讓我們注意不到這里!”
說著完顏宗賢輕笑道︰“可是,昨日戰了一天,晚上又來回調兵,他們哪有軍力攻擊?因此只能靠演兵,運糧來駭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