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娘子給陳若槿夾了一筷子菜,“在自己家別拘著,以往你怎麼過現在還怎麼過。等你歇足了精神,讓淙哥兒帶你去街市里看看,去城頭看看落日。府州的落日啊,能把半邊天燒得通紅,比汴京城閣樓上看見的那點殘陽可氣派多了。”
陳若槿笑著點點頭。
王維的詩中寫道“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她曾想過那該是多麼瑰麗壯觀的景色,如今被劉大娘子一說,她還真想去看看。
劉大娘子忽然放下筷子,目光飄向廊外搖曳的風燈,語氣里添了幾分柔軟︰“我剛嫁過來那會啊,心里是不情願的,滿腦子都是想家,夜里抱著被子偷偷哭,覺得這里處處都不合自己心意。你公公就牽著馬,硬是把我拽上城牆說要帶我去看落日。也不知誰給他出的餿主意,那會兒正是深秋快入冬了,我到現在還記得,那日的風卷著黃沙吹得人臉生疼,不過那天的落日也好看。”
說著說著,她忽而回神,沖陳若槿擺擺手︰\"瞧我,盡說這些老掉牙的舊事。等你去了看了就知道了。”
次日,陳若槿睜眼時,窗外已灑滿金晃晃的日頭。
這是她到府州的第一日,竟因貪睡誤了向長輩請安的時辰,心中不禁泛起幾分慌亂,只覺的太過失禮。
偏生瞥見折淙在一旁悠閑地看書,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隨手抄起一個香囊朝他扔了過去。
看見他伸手就接住了,心里更氣了,\"你竟眼睜睜瞧著我誤了時辰?你還笑?\"
她赤足踩在冰涼的青磚上,鴉青色鬢發散落肩頭,連珠炮似的質問里帶著三分惱意、兩分慌亂。
廊下候著的丫鬟們听見動靜,忙端著銅盆和洗漱用品推門進來,忙給她把鞋穿上。
折淙怕她惱了,剛要開口解釋,卻被她揚手止住︰“你且先別和我說話,我這會兒急得很。”
梳好妝,拉著折淙就急匆匆的往劉大娘子處趕。
她們到時,劉大娘子也才正梳妝。
劉大娘子听到侍女的稟告聲,“都怪我昨晚忘了和這孩子叮囑一聲,淙哥兒也不知勸著些。”
她領著侍女轉出內室,見二人面上帶了幾分倉促,猜出尚未用膳,遂抬手命侍女傳膳,又指了指繡墩。
“快坐下。”
陳若槿捏著帕子的手頓了頓,耳尖微燙︰“兒媳起遲了......”
“打住打住。”劉大娘子,“連日坐了許久的車,我今日差點起不來,現在還覺得渾身疲乏。淙哥兒也是,該多勸你睡會兒才是。”
說完,她繼續解釋道,“你先好好休息兩天,讓淙哥兒帶你再附近走走,族人們都想來見你,我已打發他們過幾日再來,趕路且累著呢。”
陳若槿指尖輕捏著帕子,唇角漾起笑渦,“母親這般體貼,兒媳方才心中正自責呢。這會兒听母親一說,心中更加感動了。”
\"咱們府上沒那些個虛文縟節。\" 劉大娘子拍了拍她手背,\"往後每日用過早膳來我這兒說說話便好。至于府里的管事婆子和丫頭們......\"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窗外正修剪花枝的小丫頭,\"等你歇夠了精神,我再帶你逐個兒認認,總要讓他們知道誰才是這院子里的新主子。\"
“母親安排得這般周全,多謝母親。” 陳若槿欠了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