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楷笑道︰“你既然投靠于我,免去三州兵戈,實為大功一件。”
“便仍為沛國公,享食邑千戶,任鎮軍大將軍。”
何霸道大喜,連忙下跪磕頭︰“謝大王恩典!”
“只是,微臣有個不情之請,望大王成全!”
“但說無妨。”
“微臣請去沛字封號。”
昔日,他起兵之時,隨意擇了一個字為國號。如今想來,另有忌諱。
高楷看他一眼,意味深長道︰“既如此,改沛為徐,食邑不變。”
“謝大王!”何霸道心中巨石落下,自是大喜。
“見過徐國公!”眾文武一齊拱手,卻歆羨不已。
這可是大王麾下第一個封爵者,且為國公之位,僅次于王。
怎不叫人羨慕?
一番祝賀之後,高楷問起一事︰“徐、泗、海三州情況如何?”
何霸道忙說︰“三州百姓思慕明主現,太平出,並無動亂之兆。”
“不過,吳國征北大將軍錢惟治,一直屯兵于淮河南岸,對三州虎視眈眈。”
“若非李元崇率軍將他擊敗,微臣也守御不住。”
“征北大將軍?”高楷笑了笑,“看來,袁弘道打算北伐,劍指我秦國。”
從泗州、海州打開突破口,北伐中原,繼而拿下洛陽,窺伺長安,路線大抵如此。
許晉笑道︰“吳軍一直拿不下楚國,只能退而求其次,攻打這三州。”
“不過,錢惟治輕敵冒進,似有急于求成之心。”
倘若錢惟治穩扎穩打,並不急功近利,他麾下五萬大軍,不至于敗得這麼快。
王景略若有所思︰“看來,吳國內部並不太平。”
唐檢頷首︰“據聞,金陵天子陳昭,不甘心大權旁落,淪為傀儡,一直想方設法聯絡朝臣,預謀鏟除袁弘道,中興大周。”
“不過,他屢次謀劃都以失敗告終。”
“大周忠臣,與吳國文武,共處一室,一直爭斗不休。”
一方想要中興大周,鏟除亂臣賊子,另一方想要改朝換代,使陳昭禪位,自然勢同水火。
徐晏清笑道︰“長安、洛陽為我秦國掌控,大周忠臣都集中于金陵。”
“有這些落日余暉牽制,袁弘道想要旭日東升,還得花費一番功夫。”
如今,吳國陷入黎明前的黑暗,若不掙脫束縛,噴薄而出,只能陷入沉寂,逐漸消亡。
高楷淡聲道︰“讓奉宸司校尉潛入江南諸道,探查敵情。”
“是!”
“這錢惟治有何來歷?”
“此人出身江南東道,越州錢氏,乃當地豪族,追隨袁弘道,受他重用,任為淮南道節度使,又加征北大將軍。”
“其人志氣雄杰,機謀沉遠,善用長槊大弩,又文采斐然,擅書法,為江南文士所稱道。”
“志氣雄杰,機謀沉遠?”高楷玩味一笑,“這等豪杰,恐怕連袁弘道也難以駕馭。”
“他敗在李元崇手下,卻不甘心退兵,必會卷土重來。”
“以三州兵力,長久對峙,絕非吳軍對手。”
“傳我令,立即發兵,趕往徐州。”
三州既降,自然要去看一看山川地理,風土人情,此外,會一會江南豪杰,是否如傳聞中一般雄姿英發。
“遵令!”
……
徐州,彭城。
臨淮縣令百里加急,吳大將軍錢惟治又派小股兵馬過淮河,侵擾泗州諸縣。
沛國公府,馬晟、方善行、李元崇三人,作為何霸道臨行前,任命的軍政大臣,正商議對策。
“錢惟治亡我沛國之心不死,再度進犯,泗州告急,這該如何應對?”
馬晟話語中滿是火藥氣味。
自從他建言投靠吳國,卻被何霸道否決之後,便猜到有這麼一天。
錢惟治招降不成,豈不惱羞成怒?
倚仗沛國萬余兵卒,怎是吳軍對手?
方善行面色平和︰“馬御史不必動怒。”
“吳軍縱然強橫,卻非一手遮天。”
“你是說倚仗秦國?”馬晟冷哼,“主上去了這麼久,卻渺無音訊,怕是受了冷遇,甚至生死未卜。”
何霸道輾轉諸州,方才見到高楷,自然耽擱時日。
這時節,又天寒地凍,道路難行,文書傳遞不便,長久未有消息傳來,難免讓人揣測。
甚至有傳言說,秦王一言不合,將沛公斬首,鬧得人心惶惶。
好在,方善行、李元崇二人頗有威信,出面澄清謠言,穩定人心。
“謠言止于智者。”李元崇淡聲道,“馬御史身為沛國大臣,為何如市井之中愚夫愚婦一般,人雲亦雲?”
“再者,主上前往青州,是為投靠秦王,獻上戶籍地圖,又非宣戰。秦王怎會如此不智,殺害主上,以致自毀名聲?”
馬晟無言以對。
見堂中氣氛沉凝,方善行連忙擺手,打個圓場。
“我等皆為主上效力,切莫因一時口角,傷了和氣。”
“當務之急,是要議定對策,將吳軍擊退。”
馬晟皮笑肉不笑︰“李將軍用兵如神,主上與秦王皆大加贊賞,不知有何妙計退敵?”
李元崇淡淡道︰“沛國惟有三州之地,即便將所有青壯都驅使上陣,也非吳軍對手。”
“眼下,若要擊退錢惟治,只能采取守勢,堅壁不出。”
“同時,向秦王求援……”
馬晟呵呵冷笑︰“秦王對我沛國是何態度,尚未可知,怎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即便他大發慈悲,派大軍來援,但遠水解不了近渴,從青州到泗州,路途遙遠,根本來不及。”
說到底,他對未能投靠吳國,一直耿耿于懷。
若非方善行、李元崇二人齊心協力,把徐州守得固若金湯,他早已成為吳軍內應了。
方善行溫聲道︰“馬御史此言不無道理。”
“不過,秦王威名赫赫傳遍神州,我等不妨借用一番。”
馬晟擰眉︰“如何借用?”
方善行笑道︰“將我沛國兵卒,換成秦軍裝束。旌旗也改為赤色,繡秦字。”
“錢惟治見此,必然心生忌憚,以為秦王派兵增援。”
這一招,可謂狐假虎威,披著秦王這一身虎皮,來嚇退吳軍。
李元崇笑贊︰“善行此計,與我所想不謀而合。”
隨著徐、泗、海三州歸降秦國,河南道平定。秦王麾下,已然坐擁九道,超過天下半數。
偌大北方,除卻蕭憲所佔山南東道,皆為秦國疆土。
聲勢逾隆,威震海內,連突厥也不敢直攖其鋒,遑論吳軍。
馬晟眼珠一轉︰“此計只能瞞過一時,卻瞞不了一世。”
“錢惟治久經沙場,絕非愚鈍之人。縱然一時嚇退,終有反應過來之時。”
“到那時,我沛國何去何從?”